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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人生遭逢重大起伏时,

若换个视角且时距拉长之后,

往往可能展现出另一个全然不同的面向。

胡适(1891—1962)等前辈学者早年提倡“新红学”的重要目标之一,原是希望能爬梳出曹雪芹家族或其周遭亲友们所亲历之小历史与大历史,以深刻体会曹雪芹在台前与幕后究竟是如何创作《红楼梦》的。此领域在过去近百年的努力虽颇有可观,但许多重要课题却也遭遇瓶颈,甚至走到治丝益棼、各持己说的地步。连曹雪芹对这本小说的著作权都已屡遭质疑,许多不负责任的媒体尝以耸动标题对此类谬说推波助澜,而主流红学界则一贯采取“清浊自辨”的态度。至于曹雪芹在《红楼梦》外真实世界里的生命足迹,更正面临“红学愈昌,曹侯愈隐”的吊诡危机。

正因为这种混沌无序的情形已长期出现在中国最经典小说《红楼梦》的周遭,笔者于2010年3月做了一个大胆决定,选择全然陌生的红学作为个人学术生涯的新实验场域,尝试探索大数据时代文史学门所正遭逢的挑战以及可能创造的机遇,并于四年后交出《二重奏:红学与清史的对话》一书作为不太成熟的“探险手札”。惭愧地说,自己是在此学习过程中,才对《红楼梦》这本文学巨著里的细腻动人之处多有体会。

人一生的际遇常有许多意外的变数,《二重奏》的出版对我而言原本标示着所做“大数据”实验的结束,而自己下阶段的生涯规划,则是想成为一位很不一样的教育行政工作者,希望能推动建立一个融通专业教育、通识教育和生命教育的全人发展环境,让年轻一代能接触“多元论述” (异领域碰 撞) ,并深耕“多元智能” (知识、智能、教养、终生能力、生活美学等) ,以培养出一群具备热情(passion),懂得“感动人”(speak to souls),且拥有视野(vision),更能够行动(action)的梦想家。然而,没想到因对一个违反学术伦理事件的坚持,却导致某关键人士遭人恶意蒙蔽,并在一重要会议上将我冠以莫须有的罪过,戏剧性地关闭了我生命中的这扇窗。

回首2013年与2014年之交的天空,对我而言是大片大片的灰色,红学研究因缘际会竟变成我的避风港,并带来璀璨的色彩。虽然一直仍有小白兔误闯丛林的感觉,但这些年跨界学习所获得的自我满足,让我的学术激情持续维持,甚至被一次次推至新的高峰。笔者在前述过程中也不断摸索文科该如何回应大数据(Big Data)的冲击, 从而深刻体认此波巨变势必令文史学门的方法论衍生出新的典范(paradigm)。

在不自量力屡欲“金针度人”的心怀之下,笔者近年曾多次通过举办“e考据研习营”及开设正式课程,尝试用一些较具代表性的个案 (多与红学 相关) 来传承此经验。希冀新一代的文科研究者能透过“e考据” (指在“e时 代”融通传统与数字的研究方法) 的有力工具,积极探索迈向学术新境界的可能性。

由于我们很难设想“一个对清代历史、对作者生平一无所知的读者,会对《红楼梦》的理解把握到什么程度”, 笔者遂又在最近四年继续深探红学核心,试图以“e考据”之法详究曹雪芹的生命故事和《红楼梦》的历史背景,看能否掀开曹雪芹这位“熟悉的陌生人”多重面纱。

前述习学过程跨触到谱牒学、古建筑史、八旗教育、书画史、诗词用典、纪日法、服饰史、物质文化史等领域或课题,其中有笔者较少接触者,但也有部分内容涉及中外交流史、科技史以及术数史等老本行。笔者还重新细读了小说中的精彩片段,希望能为此经典名著开展出一些较特别的赏析角度。

对笔者而言,本书的完成真有些无心插柳的感觉。因原本规划是要以几年的时间撰写《曹雪芹的家族印记》《曹雪芹的生命足迹》《红楼梦的历史世界》以及《红楼梦的物质文化》系列四书,当作笔者进出红学领域的句点。希望能在此过程中尽全力挑战许多较重要的相关历史议题,并借此为曹雪芹的生平事迹以及《红楼梦》的阅读鉴赏,提供不一样的深度与广度。

而多年来早已少人闻问的《种芹人曹霑画册》及《废艺斋集稿》,因被许多圈内人士抨击成伪作或认定与曹雪芹无关,故在笔者的规划中原本只是简单叙述这段红学史上的难解公案。但没想到随着笔者对此两文本的重新爬梳,大量崭新的研究成果不仅揭开曹雪芹前所未知的社会网络,更让我们有机会看到他在《红楼梦》之外其他著述的丰富内容,以及雪芹令人动容的人道精神。鉴于笔者专论此两文本的篇幅已扩充到四百多页,遂以“红楼梦外:曹雪芹《画册》与《废艺斋集稿》新证”为名,先出一书当成稍后其他论著的础石。此书并非论文集,部分内容虽曾发表于学术期刊,但在编撰过程中多已大幅增补或重排,并据新材料或新观点加以修订。

2016年8月奔赴贵州省博物馆亲见刚重现世间的《种芹人曹霑画册》,并从而论证此乃曹雪芹真迹的过程,可说是笔者跨足红学后的重要突破之一。12月又因刚自画册上所钤用的“闰周”一印,新推得曹雪芹的可能生日,从而发现当年恰逢雪芹的整数冥诞,因时已近年关,为避免无端错过,遂于九天之内分别在台湾、香港、北京为曹雪芹各举办了一场三百周年诞辰纪念派对(party),此举更将笔者的情绪激至高潮。初还天真地以为应有机会借此化解先前过分高张的疑古风潮,以及攫取窃夺《红楼梦》著作权的歪风,但此事却出乎意料并未能在相关群体中激起正向的能量和应有的反应。

或因一般人不易再找到新证据以论述《种芹人曹霑画册》为真,故红圈中少见撰文支持者。反而,建立在主观态度上的质疑之文所见多有,此类文章的论据常奠基在未经印证的说法之上,且其讨论不仅对先前著述屡采选择性的摘引,甚至完全失忆。令人吊诡地感觉,这些“红学家”欠缺足够热情去接受一个有机会被他人印证的曹雪芹真迹,遂以无人敢于挑战之“应慎重其事”的说辞为借口,不断从负面的角度出发,努力挤出一个个所谓的“质疑” (常缺乏自我完备的论述,更不会主动寻求合理的解释) ,让自己在此议题上亦拥有发言权。

随着2019年4月由笔者所掀起有关《废艺斋集稿》的论辩再起,我日益感觉遭红学界某些“红学家”刻意漠视或横加排斥,不仅迭遭某些红刊退稿、卡稿,甚至还成为一小群“红学家”发文围剿的对象。但笔者雅不愿追随余英时先生在出版《红楼梦的两个世界》时的脚步,宣示从此只愿当一位红学的忠实读者。 我因此决定淡出“拥挤的红学世界”, 并以清史和e考据为主轴、以红学为媒介,重回文史学门,希望此举能让自己和一些“红学家”都多点呼吸空气与挥洒空间。

“各说各话”几乎已成为目前红学许多重要议题的宿命,此因沉淀下来的材料通常到不了铁证的地步 (这或属文史学科的常态,却也成就了学术研究的存在 意义) ,而红圈中人彼此的知识背景和学术训练又颇为不同,再加上许多红学的发表园地还停留在欠缺严谨外审机制的同人杂志,网络又提供了极其自由的发表空间,导致红迷们在不同轨道上各持己见,不仅无法产生健康的对话,且肆意批评的语言常引发霸凌式的氛围。学术虽非关名分与背景,但仍须满足基本规范与游戏规则,质疑者且不应在对古代社会运作与相关文史知识无确切掌握的情形下,就肆意抛出个人主观的假说。

本书将针对曹雪芹在《红楼梦》以外的两种较可能的作品——《种芹人曹霑画册》和《废艺斋集稿》,进行系统且详尽的证真尝试。惟讨论时除虚心接纳从学术角度出发的意见外,并无意逐一回应部分无谓的批评,希望能善用一己有限的心力继续往前迈进,以深化对这本旷世巨著及其作者的理解。

最后,笔者仍深盼红圈中人都能敞开心胸,给曹雪芹一个公平合理的机会。毕竟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希望在时间之流快要冲洗掉这段历史记忆之际,只因先前研究的阙漏不足,某些人的主观偏执,或当事人前后的表述不完全一致 (出自语文的不够精确、忆往时的差误等等原因) ,而略过曹雪芹现存唯一诗、书、画、印俱全的艺术作品,并错失他在小说家之外另一前所陌生却又令人悸动的面向: 一位实践派的人道主义者

尤有甚者,撇开笔者是一位无可救药的性善论者,若从较宏观的视野看待《种芹人曹霑画册》和《废艺斋集稿》,笔者也绝难相信有人具备足够的文史知识和图文能力编造出此等规模的假文物或假故事!何况,本书所新爬梳出如此大量的背景资料与关系网络,多属前所未知的史实,且又可与曹雪芹或其交游圈中的许多人与事相互勾连,这些难道不值得大家重新严肃看待前述这两件作品!?

虽然笔者这几年自史学转入红学的过程有效借助了大数据的全新研究环境,但数字工具并非我所凭借的唯一利器,先前在文史领域长期积累的基础以及师友人脉,也给了我极重要的帮助。此书的完成特别要感谢中国艺术研究院刘梦溪教授的多方鼓励,浙江大学薛龙春教授、台北故宫博物院林天人研究员、贵州师范大学吴鹏教授的解惑答疑,台湾大学刘广定教授及北京语言大学段江丽教授的商榷问难,中国人民大学张瑞龙副教授的删改润色,《汉声杂志》总策划黄永松先生与红学界任晓辉、朱冰诸先生的热情协助,以及风筝界孔祥泽 (及其家人) 、费保龄、宋柏山等先生的口述分享。我的小友或学生高树伟、张建、卢正恒、蔡岚婷、孙韵洁、刘伟在过程中也提供了许多帮助,新竹清华大学的高淑悦女士更以大量心力协助修图排版。此外,亡友罗凤珠(1955—2015)教授在癌逝前几个月亲自运来新竹相赠的好几大箱红学书籍,也在我写作时扮演了惕厉的角色。

又,此书乃科技部人文行远专书写作计划“曹雪芹的历史世界 (106- 2420-H-007-018-MY4) ”成果之一, 并被选为新竹清华大学“科技考古与文物鉴定研究中心”出版的第一本专书,特此致谢。

2019年12月繁体字版定稿于苗栗二寄轩

附:值此简体字版出书的机会,笔者对先前的一些小误进行了勘误,并顺便理顺了部分文字。

2020年12月 gKGzDdjHgX+gSE2dkSQW+6YdYymzaXzkM3gvZ/65q3VFGy3Jtl6EXIG20Cofm1+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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