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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是被吴双叫醒的。

昨晚吴双上楼后,刘方坐了一会儿也走了。

我去敲吴双的门,想问问怎么回事,她说已经睡下了,让我不用担心。

不担心肯定是假的,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设想各种可能性,辗转反侧,被吴双叫醒时,已经上午九点多了。

“再不起来就没有早饭吃了。”吴双一进门就说,虽然她神态略显疲惫,但脸上还是像过去一样笑盈盈的。因为要陪我去学校报到,她今天穿了套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衣服有点大,显得她有些娇弱,楚楚可怜。

我边刷牙边问:“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跑到哪里去了?让我们苦找。”

她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未从昨晚的困惑中走出来,说:“我也挺纳闷的,我咋稀里糊涂地就迷路了呢。你快洗漱,回头再跟你细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我那一片狼藉的被子整理了一下,从壁橱里拿出了西装和一件新衬衣,说:“今天报到,要见导师和同学,是不是要穿得稍微正式一点?”

我洗完澡,裹了浴巾出来,说:“不用那么正式吧,导师我见过好几回了,似乎没咋见他穿过西装,同学嘛,大热天谁穿西装啊?”

说归说,我还是乖乖按吴双说的穿了新衬衣,吴双站起来帮我系领带。穿西装时,如果她在我身边,她都会抢着帮我系领带,因为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也就由着她。看到她眼圈黑黑的,眼睛里还有血丝,昨晚一定没有睡好,但她没有再说昨晚的事,我也就没再多问。

我俩相识了好多年,我的事她都知道,我也不瞒她,有时候她不问,我会主动一股脑地往外倒,她却是有些事不愿多说,不说我也不好问,女孩子嘛,总有自己的心事和秘密。她是那种时而大大咧咧,时而心事重重的性格。系好了领带,我拍了拍她的后背,表示感谢。

博士生新生报到就在系大楼里。

本以为新生报到该是件很隆重的事,甚至还想是不是有个仪式之类的,英国就喜欢搞这些玩意儿,仪式感超强。没想到问了半天才找到报到处,连个欢迎新同学的条幅都没有,只有上届的几个师兄师姐,坐在那里聊天看书,看来人了,就问叫什么,哪个导师的学生,然后在花名册上的名字后边打个钩,这就算报到了。

我和吴双正装出现,倒把他们惊了一下。一个师兄赶紧站起身走过来,跟我和吴双都握了握手,说我的宿舍在趣园二栋,同屋的人已经到了,可以先到宿舍休息。

我竟然还有宿舍。

虽然没想住宿舍,可我还是觉得应该去看看,与同宿舍的人打个招呼。我问清楚去宿舍的路线,就跟吴双出来了,还没有走出几米,他们的议论声就从背后传过来了。

“那女孩长得不错,我还以为是她来报到呢。”

“那你就不懂了,杨教授啥时候招过漂亮女生啊,他老人家门下,要么是和尚,要么长得像和尚。”

宿舍并不远,出了学校的大门,就是宿舍区,趣园住的都是博士生,我的宿舍就在一楼的拐角处。

经过宿舍楼大门时,吴双还颇犹豫,觉得进男生宿舍应该登记一下,但门口并无守门人,大楼里男男女女出来进去仿佛就像逛商城,也就没有再忸怩,大大方方地挽着我的胳膊进了宿舍楼。

果然同屋的同学已经到了。一个在收拾行李,一个躺在床上打电话,门是开着的,我敲了敲,打电话的先站起来,伸出手来与我握了握,然后指指电话,我明白,就摆了摆手,表示让他继续。

收拾行李的也站起来,没有伸手,打量了我一下,就像超市的保安打量流浪汉一样,把我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那眼神,仿佛我身上藏了他的钱包。打量完毕,他才努力挤出几个字:“你就是赵本纪?”语气硬邦邦的,让人想到过期半年的月饼,要是掉在地上,估计能砸出一个坑。

我怕影响打电话的人,就点了点头。

这时候打电话的同学也结束了通话,过来又握了一次我的手,说:“欢迎你呀,赵本纪,我叫胡三峰,是作家,爱写诗,笔名叫巨峰,咱们以后就是室友了,百年修得同室眠。”

看到我身边的吴双,他连忙伸手又去握,说:“这是嫂夫人还是准嫂夫人呢?”

吴双的脸腾地就红到脖子了。“哦,不是不是,她是我一个妹妹。”我脱口而出,鬼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

“Sorry,I'm so sorry。”作家也不好意思了,吴双把手从作家手里抽出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一个字。

“他叫曹志沅,湖南人,应届生。”作家指着收拾行李的同学说。

曹志沅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依然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门口,说:“你的床在那里。”

房间其实不大,但设计得还算合理,屋里搁了三张床,靠窗口两张,靠门口一张,门口这张对面是卫生间,磨砂玻璃门半开着,能看到里面有淋浴的喷头,每张床边上都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书桌上边是一组三层的柜子,可以放书,也可以放些杂物。

屋子中间横七竖八地搁了好几个箱子,有皮箱,也有纸箱子,不知道是他俩谁的。我的床下放了一双用透明塑料袋包着的拖鞋,还有一个洗脸盆,洗脸盆里有一块未打开的香皂、一支牙刷和一条淡绿色的毛巾。

“坐呀,坐呀。”作家热情地招呼我和吴双坐,“喝不喝水?”我和吴双都连忙摆手,其实,我没有看到水瓶,也没有看到杯子。

我拉吴双坐在我的床上,我坐在桌边的椅子上,问:“需要我帮你们收拾吗?我能做点啥?”

“没事,没事,”作家说,“你的行李还没有运过来吗?”

“不是,我可能不住宿舍了,家里人帮我在附近租了个房子。”因为不知道沈家帮忙找的房子是不是称意,我也就说得比较含糊。

“哦?好像有人说你可能会不住在宿舍,果然不住啊。”曹志沅听我这样说,就暂时停止收拾,也坐到了椅子上,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

进门前我就把西装脱掉了,领带也扯开了,九月,天气还很热,屋里开着门,也开着窗,但还是闷闷的。

“不住也好,一楼太潮湿了。宁州冬天才叫难过呢,本纪,有人说你是个富二代,是不是呀?”作家心直口快,半躺在床上,估计那是他的床了。

他刚随手点了一支烟,又突然坐起来,问我抽不抽。

我说带着呢,从兜里摸出我的“中南海”来,刚要点,作家已经把他的烟扔过来了,说:“你这烟可不像有钱人抽的。抽我的,我这个好。”

我看了看烟盒,是苏烟,要几十块钱一包,确实能买半条“中南海”了。

我把他的烟给他放回去,说别浪费,我抽了好几年这个烟了,习惯这个味了,顺便也递给曹志沅一支,说:“要不要尝尝?”

曹志沅勉强笑了笑,说:“我不抽烟的。”他很年轻,一笑起来,就露出满口的白牙,但其中有一颗突兀的虎牙,就像整齐的队伍边上挤了个正要插队的人。

脸上有了笑容,即使是挤出来的都比阴云密布要好看一些。

作家坐起身来,伸手道“我来尝尝”,把他手里抽了一半的烟轻轻掐灭,把带过滤嘴的一头悬空了搁在桌边,接过我递过去的“中南海”,点着,长抽了一口,一股白烟从他鼻孔里冒出来。

“嗯,味道还不错。”他点评道。

“咱们都是一个导师吗?”我问他俩。

曹志沅叹了口气,没说话,脸上刚浮现的一丝笑容又消失了。

“你运气好,”作家说,“读博士就看拜在谁门下,导师牛,出头之日就快,你导师是咱们外文系的头牌博导。读咱们这个专业的哪有不想拜在杨老师门下的?只是他一年才招两三个人,你是撞上大运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曹志沅要对我摆出一副铁青脸了。

我对我导师的了解其实很有限,我读过他的几本书,也只是在考前拜会过两次,面试时见过一面,谁承想竟误打误撞地跳了“龙门”。

“杨教授是学问大家,跟他读三年书能受益一生。他做人也是最讲究的。对了,你师兄刚才来过,留了一封信给你,在抽屉里,应该是你导师写的,估计又是先生请弟子们吃饭,做杨教授的学生,待遇都不一样。”曹志沅发着牢骚说。

抽屉里果然有封信。

很普通的信封,上写“本纪小友台启”,落款是杨德中。

信的内容很简单,确实是邀请我晚上一起在北京路的学林饭庄聚餐,师长为新同学接风洗尘。字迹很漂亮,让人看着就喜欢。

信刚读完,就有人敲门进来,是上次来宁州面试时认识的本门师兄,高我们两届。一进门师兄就热情地抱住我说:“你可来了,我都找你三趟了,你咋一直不接电话呢?”

我掏出手机,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我以为新生报到会有仪式活动,一早把手机调到静音了,我连忙道歉。

师兄说到了就好,晚上先生请客,一定要准时到。

我赶紧点头如捣蒜,说:“到时候我来请吧,哪能让导师破费?”

师兄笑了:“那你就不知道规矩了,每年新同学来了,先生都要为新同学接风洗尘的,这次肯定是他请,轮不上你。”

他指了指床下的脸盆、毛巾,接着说:“这些,还有你的学生证、借书证、饭卡,我们都替你办好了。”

我连忙道谢。

他说:“也是举手之劳,我们来时师兄们也是这样帮我们的,下届新同学来,你们也要替他们做好,这是咱们杨门的传统。”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杨门”的字眼。

在宿舍里又坐了一会儿,我和吴双告辞出来。胡三峰依然半躺在床上,跷着腿,潇洒地摆了摆手,曹志沅则一反刚才的漠然,边送我们边说:“你看,当杨教授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吧,我们所有的事都得自己跑自己弄,你的师兄们都提前帮你办好了。”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拉开门,问:“你真的不住这里了吧?”声音里带着期待。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宿舍:“看情况吧。”然后就把门在外边轻轻带上了。

我没有接的电话还有子怡的。

出了宿舍楼大门,我赶紧回拨了过去,子怡好半天才接,气喘吁吁地说:“本纪哥哥,我打电话就是想领你去看看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你在哪里?方不方便现在去看看?”

我当然方便,我确实不太想住在这个宿舍里。

吴双拿了我的西服,跟在我后边,看我打完电话,就赶紧走两步说:“真没瞧出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不仅考进了名校,还考到了名师门下,你同屋的那个同学说起你导师来那么崇拜,你的师兄又那么自豪,看来你导师很有魅力呀。”

我内心有了一点点骄傲,不过,我还是藏了起来,故意不以为意地说:“我只是不经意撞了大运,报考时只因为杨教授排在这个专业的导师的前面,就报了他。”

“啧啧,干吗那么谦虚?赵大公子成了赵大才子,我这个当妹妹的脸上也很有光啊。”她一副揶揄的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猛然想起刚才给作家介绍时脱口而出说的话,只好嘿嘿一乐,看了她一眼,没敢再接话。

与子怡约定见面的地方就在学校的正门口。

这是主校门,因为天还很热,门口人不是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校门口照相,带着满脸的兴奋和憧憬,估计是今年的新生。

校门口旁边的树荫下有几个生意摊子,看摊的是一个系着白围裙的老太太,一个硕大的白色木头箱子,上面盖着一床白色泛黄的棉被,木头箱子上写了两个鲜红色的字:冰棒。是仿宋体的美术字,箱子像是有些年头的旧物。箱子旁边有一锅老玉米,锅盖半敞着,露出锅里的玉米,冒着热气,估计是煮好端来的,这应该也是老太太的营生。没有顾客,老太太兀自摇着蒲扇,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如果我是警察,一定要把老太太发展成自己的眼线,因为她那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小眼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过往的人。一个穿着白色老头衫的老爷子坐在一个马扎上看报纸,他脚下还有几沓报纸,报纸边上是一个装过点心或者月饼的铁皮盒子,已经很旧了,盒子里是一些零钱,有钢镚,也有毛票,毛票用一块不大的石头压着,间或有人来买报,把钱扔到铁盒子里,自己取一张报纸走,连句对话都没有,老爷子却只顾看自己手里的报纸,头都不抬一下。

吴双没有陪我去等子怡,她穿了高跟鞋,还拎着我的西服,鼻尖已经冒汗了,我让她回酒店休息去,她也没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校门一侧挂着“严肃活泼”的一块大牌匾下面,校门另一侧的牌匾写的是“团结紧张”,它旁边的遮阳伞下站着一个一点也不“紧张”的保安,手里拎着根好像不那么“团结”的黑色警棍,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我站的地方虽然顶着太阳,但是比较醒目。我个子高,又穿着白衬衣、黑皮鞋,在一群穿着大裤衩、拖鞋的学生中间很突兀,那卖冰棒的老太太的目光已经几次有意无意地从我身上扫过了,估计连我兜里的钞票都数清楚了。

我掏出烟,正要点火,就听见有人喊“本纪哥哥”,一抬头,一辆敞篷小车停在我面前。子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笑眯眯地冲我招手,我把烟塞回烟盒,揣进兜里,与子怡打招呼。

子怡从车里跳下来,就像蹦出来一团火。她穿了一套红色的运动服,浑身汗津津的,看见我,咯咯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刚才我去打球了,接到你电话就直接过来了。天太热了,冲了澡还一直出汗,走吧,看看你的新窝去。”边说着边拿一串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

开车的小伙子没有下车,只摘下墨镜与我招了招手,竟是昨天在酒吧里见过的那个穿紧身运动服的小伙子,子怡说:“你们已经认识了吧,杨超,我的网球师傅兼健身教练。”

杨超长得很帅气,身材也好,是招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男生,他具体是做什么的我还不知道,但子怡还在师大读大四,这两人再加上一辆敞篷小跑车在学校门口这么一停,是很招摇的。卖冰棒的老太太已经往地上连吐了两口痰,我的后背也好像被插了一根凉凉的冰棒。

车子太小,不好坐三个人,子怡就让杨超开车过去,她和我走路。“就在南秀村,从学校里穿过去,从西门出来就是。”她指给我说。

我俩说着话,没几分钟就到了,果然就在不远处。一个闹中取静的小院,都是差不多四五层高的老式红墙建筑,有的楼墙壁上爬满了绿藤,都看不到窗户。

沈家给我找的房子在顶楼,顶楼也就才四层。

“这是宁大的专家楼,原来住在这里的那个爷爷也是宁大的教授,他夫人腿脚不好,没有电梯,上下楼不方便,就搬走了,正好家里人与他认识,就把房子给你留下了。”子怡一边爬楼梯,一边跟我介绍。我们爬到四层,发现杨超已经上来了,还搬上来一个大号的塑料收纳箱。

如果不是子怡开的门,我还以为走错了呢,这哪里像出租的房子,简直就是一个极有生活情趣的温暖的家。

房子是老式格局。面积不是很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客厅的花瓶里甚至还插着一束鲜花。

杨超搬着收纳箱直接进了厨房,熟练地把里面的香肠、牛奶、果汁之类的东西往冰箱里放。卧室里的被褥也都备好了,有的包装还没有打开。在英国租公寓也会给配备一些生活用品,但绝没有这样细致和温暖,我感动至深,不停地道谢。

子怡一五一十地给我介绍房间里的设施、使用方法,以及每把钥匙的用途。杨超忙活完了,从冰箱里取出三罐啤酒,拿到水龙头下冲了冲,又用餐巾纸擦了几遍,才一一打开,递给我一罐,自己边喝边把另一罐递给子怡,子怡头都没抬,接过来就喝。

我颇为诧异:“你俩谁开车呀,喝酒行吗?”

“没事,这点酒小case啦。”子怡与昨天穿着旗袍的小淑女简直判若两人,边说还边调皮地打了个响指。

我哈哈大笑,说:“你俩为这房子忙活了好几天吧,又是家具又是器皿的,真是难为你俩了,特别是杨超兄弟,真是感激不尽。”

杨超笑了笑:“别客气,应该的。”

“嘿,嘿,还真好意思居功啊?”子怡毫不客气地抢白,“看房子、刷墙、买家具、安窗帘都是人家集团行政部做的,这两天才把钥匙交过来,我也就拉了他胡乱帮你买了点吃的、喝的、用的,他还说用不上那么多呢。这时候倒要抢功劳了。”

杨超被当场揭穿,有点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子怡坐在桌子上,顽皮地看着杨超发窘,穿着红色运动鞋的一双脚不老实地晃荡着,透露着得意。

我连忙说:“杨超说得没错,其实真用不上多少东西,就我一个人。”

“你说谎啦,本纪哥哥,我知道你带着嫂子来的,对不对?”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了,她手指还调侃我一般地在脸上刮了刮。

肯定是杨超给她说了吴双的事。

我突然想起吴双在老康他们面前表明了与我也是“哥们儿”关系,就做出大哥哥的样子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个小屁孩,知道啥呀,人家是个编剧,搭我的车来这里采风,准备写个与宁州有关的剧本呢。”

果然我这个心无城府的小妹妹立即就道出原委:“我就说嘛,肯定不是你女朋友,杨超偏说就是,你看看,不是吧。”她把脸转向杨超,杨超的脸又一次红了,讪讪地笑了笑,没搭话。

我只好再给这个多嘴的大男孩解围,说:“哪天我拉吴双过来,咱们四个一起吃饭,我得好好谢谢你俩帮我弄房子,这房子太好了,我很满意,非常非常感谢,也替我谢谢爷爷和嘉树伯。”

子怡还是小女孩心态,听我这么说,立即得意起来,指着房子的几个角落:“看看,看看,这些都是我的点子,怎么样,很棒吧?”

果然,房屋的四角各挂着一个银色的小音箱,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墙边是一套组合音响,光从功放的外观上我就知道是MERIDIAN,这是一套专业的音响系统,价格不菲,旁边还立着一盏纸质的落地灯,虽然没有亮,但让房间充满了情调。

我不住地点头,说:“有品位,有眼光,确实太棒了。”

小姑娘扬扬自得,晃荡着脑袋,恨不得立即就要打开放一曲。

杨超说:“算啦,咱别多打扰他了,让他自己熟悉熟悉他的新窝吧。你下午不是还有活动吗?不去啦?”

“哦,也是,”子怡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不知道她这个“也是”是让我熟悉熟悉新窝呢还是她自己的活动。她恍然大悟一般,从桌子上跳下来,急急忙忙拉开一个抽屉,指着里面的电卡、煤气卡等一堆东西说,“这些你都不用管,爸爸交代过,集团行政部会有人去办这些东西的,你只管放心住就好了。”

我站起身送他俩到门口,都到了三楼,子怡又回过头来:“本纪哥哥,你说的要带编剧姐姐请我俩吃饭哟。我等着啦!”说完她还调皮地冲我眨巴眨巴眼睛。

听着他俩的脚步声远去了,我才关上门,端详这即将陪我度过三年读博生活的房子。室内也就只有六七十平方米,格局是老式的三室一厅,因为厅小,大一点的房间就做成了客厅,有间卧室,有间书房,前后还各有一个阳台。阳台都没有封,因为是顶层,很豁亮,坐在阳台上,喝茶乘凉应该很舒服。

我给吴双打电话,说了房子的事,她正在外边,人声嘈杂,等我回到酒店时,她已经回来了,正在洗葡萄。酒店里没有盘子,她在水龙头下把葡萄冲干净,剥去葡萄皮,一颗颗放到茶杯里。

我换了衣服和鞋子,坐在沙发上,看有泡好的茶,就喝了半杯,拿出烟来,还没有点上,她走过来,夺下我拿在手里的烟:“少抽一支吧,先吃点水果。”边说着边把盛满葡萄的茶杯递过来。

葡萄很甜,我一边吃一边跟她说房子的事,她感慨了半天:“有亲戚就是好,凡事都替你想到了。”

吃完葡萄,我有些困,就睡了一会儿,睡梦中被酒店的电话吵醒,拿起来,原来是叫醒服务,我看看表,已经下午五点了。

吴双在桌子上给我留了张字条,说她出去转转,让我别忘了晚上参加导师的饭局,不用担心她。似乎是故意提醒我,她把“不用担心”几个字写得很大。

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给老师带件礼物合不合适,其实也不知道该送老师什么礼物,在那里坐着犯了半天的迷瞪,最后算了,换了件休闲的衣服,只带了钱包和烟,按照师兄给的地址,晃荡着出了门。 ECEVBiVLhuUn63/2RnhU3oS0HPo0gqaSzdHjiqDO9/MElQsrHRi0x5412xoD1B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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