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一家玩具百货公司一共有八层,世界上的玩具应有尽有,小孩子们走进去,一定走不出来,大人也一样。
五合体、十合体到五十合体的凶猛机械人,坦克、航空母舰的模型,各种刀、剑、手枪、机关枪和大炮,盔甲和战袍,甚至有防弹衣,差不多没有一样不和打打杀杀相关。
我们当小孩的时候,玩具也是打打杀杀的东西,但是大多数是自己动手做的。
印象最深的是叫“饿利”的石弹子,外国小孩以单手弹,我们是用双手。左手抓着鹌鹑蛋大小的圆弹,伸出右手的中指钩着石弹,瞄准对方的弹子,大力弹出,将之击开。或者,在泥地上挖个小洞,看谁能在六七英尺的距离外将弹子滚入洞里。坏弹子常被打破,好的光光滑滑,石质极佳。一人总有两个心爱的,装在裤子的口袋里,走起路来叽叽咯咯相碰,永不离身。
母亲缝纫机上的木线轴是很普通的玩具原料。将木心两端的圆轮用小刀切成齿形,左边用半支火柴棒顶着,用一个树胶圈绑住火柴棒,右边将由洞里伸过来的胶圈捆在一支筷子上,再转动筷子,直到弹性饱满时放在地上,手一松,那木轴便自动冲上前去。这就是我们最现代化的坦克。
被遗弃在垃圾堆的木箱子,用处更广。拆出木板,用小刀将它削成手枪形。两个树胶圈绑在枪头,另两个拉在后面备用,再于枪后做一扣针(原料也是小木块和树胶圈)。最后,爬上树采摘几十个未熟的印度樱桃籽当子弹。将弹弓拉好,手指一按,青硬的种子飞出,可以将女孩打跑。
遇见邻座的小孩呆住,我便会将吃完的荔枝核用小刀切成上下两边,再以牙签插入下半边的核中,用双指一搓,核便拼命地转。小孩大为高兴,抢着去玩,玩后自己也模仿做一个。
目前的教育制度已经把一些小孩压迫得脸部发青,小四眼佬一个个出现。今后一定变本加厉。市面上玩具虽多,总有一天,小孩们会没有余闲去玩耍。到那时,玩具厂倒闭,我将写一本图书,教他们做自己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