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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裱画

要是居住空间的楼顶高的话,挂一两幅中国字画,是件非常清雅的事。

“条幅”,又叫“中堂”。最普通的是,单独地悬于墙上,内容可能是山水花卉,或是一首诗词,接着是两幅长条“对联”,或是横着,写上什么什么斋的“横批”。

向人家要了一幅字画,欢天喜地地拿去裱,一不小心遇到一个俗气的师傅,就会把整张字画的构图破坏掉了。所以装裱本身,已是一门很深奥的艺术。

古时候的藏家常有一位裱画的朋友,请他在家中工作。常人以为这是怕字画被人换成赝品,其实字画看得多的人心胸已经豁达,不会往坏处想,他们只是惜画如命,不舍得离开它们罢了。

还有一个荒谬的传闻,是裱画人会将字画的底层剥去,一卖二,但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即使画家用的纸是双层的夹宣,拆出的第二层和原画也绝对不同。

获得字画,就算不装裱的话,至少也要“拖底”,又称“裱背”,那是把另一层或数层纸用糨糊贴在字画的背面,要不然原作便容易损坏。字画一经裱过,神采飞扬,跃然生动,收锦上添花之效。古人说:“装潢者,书画之司命也。”

为了怕尘埃,现代人常把书画入镜,有些人还用了会反光的玻璃。这是我很反对的,觉得字画一入镜,便像把奇珍异兽关入笼子,很残忍。

字画应该挂着来看才有生命,好的作品,每次看都看出新东西来,次者观久了必然生厌,淘汰去也。

数年前得弘一法师的四幅画,画着三个不知名的和尚和一个拾得。李叔同的字已难得,画更稀少。珍之,珍之。但怎么装裱呢?大费脑筋。结果找到“湛然轩”的冯一峰,和他商量后裱成各自独立,但拼在一起又成一幅的四条屏,在第二、第三幅上各加一条“惊燕”,构图完美。

惊燕是由画的天杆上挂下来的两条绢条,凡人看了以为是日本式。这东西源自中国,绝非东洋货。它随风飘逸,增加了画本身的动态,是我喜爱的。

请冯一峰为我裱画的好处是这位仁兄对传统的装潢已下过功夫,可以再跳出来独创一格地裱画。先师冯康侯赠我一对对联:“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坐就平处立向宽处行。”

当年,我不知道怎么裱,冯老师说:“何必拘泥?有时把对联裱在一起,成一幅中堂也行呀!”

经老人家一语道破,我裱画有时也不依传统,冯一峰的裱装,甚合我意。

比方说,传统上字画的边多用黄色的锦绢来裱,我要求用宝蓝色,大家都说:“呀!这是死人颜色,怎么可以裱画?”但我一意孤行,裱出来以后衬着浅黄的墙,不同就是不同,很有味道。

冯一峰有理论更深一层,他说:“怎么不能?有时我还用西装料子来裱呢!”

思想一奔放,麻、呢、绒等布料,只要不是太厚,都能裱画。冯一峰家里是做纺织业的,学了裱画之后他很努力地去研究布料的质地,依纤维的组织,大胆地用各种布料装潢,自然生趣。

可惜,为我裱过的那四幅弘一法师的作品,我并不满意。原因是它们往外翘。当然,这与香港潮湿的天气有关,但自古以来,中国字画的装潢,都有这种毛病。有时,我只好请师傅把字画裱成往内曲,这总比向外翘好得多。

冯一峰知道了之后把画拿回去重裱,近来他得到了思达集团的赞助,经多年研究之后以科学方法结合传统经验,制成一种叫“善灵液”的辅助液,随天气的变化,也能将字画的曲度保持在正负一厘米之内。

重裱过的四幅现在悬挂在我办公室墙上,不必用渔线箍住,也平直得赏心悦目。

有时得一古画,已发霉,遭水渍、虫蛀,裱绢又裂破和翘曲,这种情形之下多数拿去重裱,拿回来时焕然一新,格格不入,甚为心痛。用回原来的丝绢装过,兼清洗裱件的灰黄,照原样修复也是冯一峰的看家本领。

字画下面,我爱看“轴杆”者。所谓“轴杆”就是末端的那根横木,有人喜用象牙,这不环保。而用牛角,古人说会生虫,冯一峰发现这种例子倒是少有的。也有人用酸枝或紫檀,我认为最好是用檀香木,至少可以防蛀虫。发起疯来向冯一峰建议:“不如用塑胶筒,里面装防潮珠,岂不更妙?”他听了笑着说方法可行。

冯一峰送过我他写的一幅字,裱工精彩绝伦,但是我嫌有点喧宾夺主,这可能是因为他还年轻吧。冯君不到四十,等他心境如水时,或有另一境界。

裱画有时可以以清一色的一幅锦绢装潢,用的是裱扇面的“挖嵌”法,粤人称之为“挖斗”,即是把画心裱入锦绢之内,这也很大方得体的。

有趣的是,古人裱画,有时用的材料竟然是粽子。把粽肉擂烂后加豆粉和石灰,粘起来不易拆开,但是依冯一峰,裱画不能太过坚固,否则今后要重裱,便成死物,这也是有道理的。

冯一峰说:“最滑稽的是有人还以为墨一遇到水就溶化了,在一部电影中男主角那封重要的信,竟然被雨水淋得面目全非。裱画的基本就是浸水和上浆,如果墨遇水即溶,那我们这行就不必干了。” 95+D4ae8yV1L+vA44VlmCtdhJUgB9yihm52eikpCTWZpbQxwPkkWjBkUO95SM1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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