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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房子。房主是母亲，但她说这里永远是我的家。这是我的房间，窗外有一大片杜鹃树。他就是从那里进来的。杜鹃树被他弄得咔嗒作响，折断了许多枝杈。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看到它在我的睡衣底下跳动，像只动物。他敲打窗台和玻璃。莉莉，莉莉，让我进去！于是我知道，他那时是真的爱我。
昨晚在车里，在森林里，那是个误会，是个意外。他醉了，他喝了酒，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第二天晚上来到我家，来到我的窗前，那是因为他爱我。他不得不离开，因为他的父亲说一不二、冷酷无情又野心勃勃，但他是真的爱我。这是我们的悲剧。我喜欢自己的房间。我喜欢把干净的被单铺到床上。
我不喜欢让小宝进我的房间。天使们总是跟着她一起进来。她们站在窗口，不让我获得安慰。她们站在门口，不让他的爱进来。天使不让我拥有悲剧。她们拒绝这一切，用明晃晃的剑把他赶到屋外。他连滚带爬地爬出窗户，因为他觉得自己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我最后看到的就是他的一条腿，一只脚，还有他的鞋底，从此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因为走得太匆忙，他都来不及系鞋带，他的鞋底连同他的人一起从窗台消失了。他以为他听到的是我母亲的声音，但那只是走廊里的猫，而曙光已经用它明晃晃的剑刺穿了天空。他慌乱地爬进杜鹃树丛，折断了许多树枝。它们决不会再允许他回到花园。
我看到小宝弗吉尼娅在花园里，和天使们在一起。她醒着的时候，天使们常常跟着她。我倒是希望，当她在婴儿床里入睡时，能有个天使看护她，一个高大的护卫，面带沉思，在阴影中守护着她。我在杂志里见过类似的图片。当她在阳光下的花园里奔跑，或是像个软绵绵的小包裹一样走在雨中，她们都会跟着她。她常常跟她们交谈。昨天，她抬起头，小脸上充满疑惑，对花园里的一个天使说：“金尼娅要 怎么办 ？”我从没听到过她们的回答。也许她能听到。
一个温暖的夜晚，我俩坐在门廊上，成群结队的天使聚集在那株大杉树低处的枝杈上，我忍不住悄声对她说：“你看见她们了吗，小宝？”她没看她们。她抬头看着我，展露出最睿智、最亲和的微笑。天使们就算是看着她的时候也从来不笑。她们神情肃穆。我把她抱上膝头，她的小脑袋靠在我的胳膊上，睡了过去。然后天使们离开了那棵树，穿过草坪，走向群山。我想她们来自海洋，最终要去往群山。她们的剑所发出的光，即是山脉顶端和大海对面的光。
一条腿，一只脚，一只肮脏的鞋底从天堂的窗户里被扔了出来。天堂并不存在。我不怎么去教堂。只有对天使感到厌烦的时候，我才跟多萝西一起去教堂，好躲开她们。多萝西允许我拥有悲剧，她是我真正的朋友。假如有天堂的话，我就能去那里寻求宽恕，把一切洗刷干净，然后我就可以拥有悲剧。但天使们不会允许我去的，所以我只能回自己房间。
不，小宝，不要进妈妈的房间。咱们去厨房吧，好吗，做馅饼当晚餐。小宝喜欢蓝莓馅饼吗？小金尼娅愿意帮妈妈吗？
“南莓馅饼！”
天使们从来不笑，也从来不哭。我不让她们看见我为迪基的爱而流的眼泪，因为她们会把我宝贵的眼泪像垃圾一样扔到窗外，就像扔出一双旧鞋子，砸得杜鹃树丛窸窣作响。我从她们手中拯救了我的爱。我的爱，我的爱！窗台上一只一晃而过的脚。
昨晚我正唱着歌哄小宝睡觉时，母亲来到房间里，于是我记起小宝出生时，她也在这间屋子里，默默地站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那么高大。她是如此高大，面带沉思，站立在阴影中，但我从未对她说起过那些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