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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啊找啊，我一定要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不该这样疏忽的，现在她不见了。我的表丢了，被偷走了。我必须前往隐藏在光秃秃的黑色群山间的小镇，到那里的珠宝店问问。珠宝商常会收到赃物，他们知道该去哪里找我的表。我驾着福特车进入峡谷，下方是看不见的河流。峡谷上方的高地就是我出生时母亲居住的荒原。我驾着车深入高耸的山崖之间，但珠宝商已经不在这个小镇上住了。街上的男人们在讨论钱。他们瞥了我一眼，咧嘴一笑，然后转回头去。他们低声交谈，发出阵阵笑声。他们知道它在哪里。一名戴黑色针织围巾的幼童沿着山岭间肮脏的街道奔跑。我跟着她，但她远远地跑在前面。她一拐弯，钻进一个嵌在一堵长长的墙里的门洞。我到达后，看到门内是个带百叶窗的庭院。庭院里只有一口干枯的井，以及破损的井盖和断裂的绳索。
我是在缝纫时记起这个梦的。我坐在缝纫机旁，机针咔嗒作响，就好像梦里汽车在路上颠簸的声音。
莉莉，你今天早晨有喝牛奶吗？
她去冰箱里取出牛奶。她很顺从。她总是很顺从，总是爱做梦。然而我并不是一直像现在，像我努力想要表现出的这样温和、耐心和细心。
我一边缝纫，一边清醒着做梦。我带着她坐火车去加利福尼亚，去斯坦福，去那男孩念书的地方。我在绿草地上找到了他。他跟朋友们在一起，都是些富家子弟。我对莉莉说，看看他，看看这个蠢货，看看他粗笨的双手和聒噪的笑声，这就是威尔·汉布尔顿引以为豪的瘪犊子！你怎么会被他羞辱到？对你来说，被他粘上跟被一团烂泥糊住有什么区别？我对那男孩一顿数落，令他目瞪口呆，浑身颤抖，然后我张开手掌，使劲儿扇了他一巴掌，他哭哭唧唧地蹲下来，怂得不行。怂包一个。
然后我们到了旧金山，不是斯坦福，站在我们面前的是拉斐。我对她说，这是你父亲，莉莉。她抬起头看着他。他的毛发已经灰白，甚至有些谢顶，腰身也不再柔韧，但他仍是个英俊优雅的男士，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他看着莉莉，仿佛她仍是个小宝宝。那时候，他常常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一边摇晃，一边唱：嘿，莉莉呀，莉莉呀，嘿，莉莉哦。但他的脸变了。看到她之后，他的目光变得凝重。你怎么了？他问道。
一口枯井，一截断绳。
给她取名的是拉斐。我本想叫她弗朗西丝或者弗朗西丝卡的，以示与母亲和旧金山的渊源。弗朗西丝卡·赫恩，很好听的名字。但拉斐想叫她莉莉。
据说他们打算在金门海峡造一座桥。
莉莉，傻傻的小莉莉，不要在黑暗中下到井里去，快上来，快抬起头。哦！你不是第一个叫莉莉的女孩，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她让他进来了！这是第二次！她让他进来了，让他进了屋，进了我们的家！她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什么没告诉过她，什么没教过她？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傻瓜？独自在树林里，独自在车里，面对他粗壮的大手和躯干，她能怎么办？她一整天都待在自己房间里，说是身体不舒服。我以为她的生理期到了。我没留意观察她。我没有多想。邮局的事很忙。我没留意观察她。然后，就在那天晚上，他来了，抓挠她的窗户，像小狗一样呜咽哀求，于是她就让他进来了。她让他进来了。我无法原谅她。我要怎么尊重她？她让他进了我的家。她以为她必须这么做，她以为自己爱他，以为自己属于他。我明白，我明白。然而她让他进来了，进到这栋房子里，到她的床上，到她的身体里。
玛丽说，他应该娶她。她说，要勇敢面对汉布尔顿家的混蛋。勇敢面对他们？让她嫁给他，让她每晚都躺在那里，等着他在法律的庇佑下，用粗笨的身体压着她施暴？不。他们匆匆忙忙地把他送回了那所富家子弟念的学校。让他待在那里。他可以炫耀说，自己如何强暴了一个姑娘，然后她有多么享受，第二天晚上又让他进了屋。他们会喜欢这故事，他们会相信他。他离开了，那正是我所希望的。但我不知道莉莉去了哪里。
有人说看到过这姑娘一直在镇上干什么。说她果然在到处卖弄风情。但凡有点廉耻心都该把她送走。基督教的道德。单亲家庭的孩子。全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像幽灵一样走在人群中，仿佛人们看不见她。她消失了。
是她把自己送走了吗？这就是她的去向？也许她只是暂时离开了。也许她躲了起来，躲在内心深处的黑暗里，躲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但她不能一直躲下去。也许当她的孩子出世时，她也会现身。也许她会跟着一起走出来。也许她能够重获新生，开口讲述自己的事。也许到了那时，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拔自己手指、胳膊和大腿上的汗毛，一个十七岁金发女孩那纤细柔软、几乎不存在的汗毛，一根又一根，直到光滑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浸在血水里的海绵。
金门海峡上架起了一座桥，一座雾中的桥。我追着一个孩子，一个小女孩来到桥上。等等我！等等！我追着被人从我身边掳走的女儿，进入黑暗与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