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失陷

第一次南下攻宋使金廷内部在对待宋金两国关系的态度上发生了重大变化。金国之前对宋朝认识还不足，在夹攻辽国中，他们对宋军表现出来的作战能力非常不屑，但他们还没意识到他们有能力灭亡宋朝。经过这次入侵行动，他们惊奇地发现，到头来他们还是高估了宋军。另外，宋答应割让三镇给金，却又撕毁和约，也让金国大为不满，认为赵宋是阳奉阴违。不过，反悔就反悔吧，可偏偏你又实力不允！从宣和七年（1125年）十二月至靖康元年（1126年）八月，宋军几次救援太原，动用的兵力一次比一次大，却一次比一次败得惨。尤其是第三次救援行动，宋军在华北、西北的军事力量大量被歼，元气大伤。这又让金国更加鄙视宋朝。而宋答应给金的和议赔款也一直没有足额支付。种种情况罗织到一起，让金国对宋忍无可忍了。

靖康元年八月十四日，金主吴乞买再度发出南征令，兵力部署和进军路线较上一次基本不变，以完颜宗望为东路军主帅，以完颜宗翰为西路军主帅，兵分两路，大举南征。这是金国发起的第二次南征，距离上一次南征撤军，前后只有半年。

金军的这一次南征，吸取了上一次未能相互呼应、协调作战的教训，把攻取太原的军事行动作为整个军事战略的重头戏。只有拿下太原，才能打通西路军的行军路线，从而使东西两路顺利会师，合围汴京。

从上一年的十二月开始，太原就一直被层层围困，但全城军民毫不气馁，他们同仇敌忾，多次打退金军的猛烈进攻。客观地说，一个孤城能够坚守到现在，实在是个奇迹。

但对完颜宗翰来说，这次他是有备而来。女真人原本长于野战而短于攻坚，但在和辽国的生死搏杀中，他们学习和总结出了一套极其完善的攻坚方案，其中就有之前实施的“锁城法”。此外，他们还制作出了许多用于攻城的大型器械。为了啃下太原这根硬骨头，这次完颜宗翰带来了数千具炮石、洞子、鹅车、偏桥、云梯、火梯。

王禀，字正臣，开封人，行伍出身，在军队中摔打多年，终于混到了一个步军都虞候的职位。宣和三年（1121年），他参加了镇压方腊的行动，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成了童贯手下的一名统制官。童贯从太原遁逃回京城，他毅然留了下来，在太原任副都总管，统领宣抚司兵守城。太原战争中，他和张孝纯分工明确、团结合作，他负责对外防御，张孝纯负责居中调度。因为防御有功，靖康元年六月，他被赵桓加封为建武军节度使。

太原从被围之日算起到现在，已经二百多天没有得到过外界的任何补充。面临金兵新一轮的大规模进攻，王禀毫无惧色，在城内发起了全民总动员，号召全民皆兵，全城皆战。百姓的抗金热情高涨，为了支持战争，他们甚至把相连的屋舍全部打通，用以输送兵械、粮食和转移守城兵力。为了弥补粮草不足，官兵则时不时缒城而下，劫番贼寨，掠取柴薪。城内粮尽，三军就先宰杀牛马骡驴为食，接着是烹弓弩、煮筋甲；百姓则煮浮萍、草、树皮、糠秕、草茭果腹，再到后来就吃死人的肉。

吃人肉现象一出现，就意味着城里的支撑已经到了极限。建武军节度使王禀带领着太原军民勉强坚持了近二十天，终于陷进了绝境。时间推至九月，城中乏薪，军民毁屋取木，燃骨充腹，存活的只有十之一二，大多病不能起。作战的士兵，因为饥饿，根本拖不动军器，只能倚壁瞠目，无法行走。

九月初三，王禀在城南城墙上巡逻，金兵率先攻破北城，潮水一样冲入城中。信号传来，王禀赶紧率兵前往救援，但中途得知知府张孝纯被俘，王禀又掉头向知府衙门奔去，与已冲入城中的金兵展开激烈的巷战。在冷兵器时代，城池是抵御敌军的最后一道防线，城池失陷，守军的斗志便随之崩溃，再激烈的巷战也不可能改变战斗的结局了。王禀身受十余创，自知大势已去，便带着身边的几十个士兵且战且退，从城南的开远门杀出，到了城外的太原庙里。

庙里供奉着宋太宗赵光义的画像，看着画像，王禀放声痛哭。庙外的杀声越来越近，王禀拭干了眼泪，背负着画像投了汾水，慷慨殉国。其后赴难的还有王禀的儿子王荀、通判王逸、转运判官王毖等三十余名官员，死得极其壮烈。

值得一提的是张孝纯，他被带到完颜宗翰面前，却昂首挺胸，不肯下跪。完颜宗翰大怒，指着他喝道：“尔以一城辄敢拒守！且大辽为我灭，今城既为我得，有何能乎？”

张孝纯当即反斥道：“使我有粮，尔岂能逞其志也！”

完颜宗翰敬佩他的忠勇，没有杀他，将他押回了云中。后来，完颜宗翰扶植刘豫建立伪齐政权，张孝纯还出任了伪齐尚书右丞相，但他人在曹营心在汉，多次投书给南宋皇帝赵构，表明自己对大宋的忠心。伪齐灭亡，张孝纯南返，最终病死在徐州老家。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太原，汴京的藩屏。太原陷，则王室孤矣，内外无援矣！

金国西路军拔掉太原这颗硬钉子后，便迅速挥师南下。而完颜宗望率领的东路军已从保州（治今河北保定）绕中山，大破种师道的堂弟种师闵部，攻占了坚守四十多天的河北重镇真定府。

两军因而遥相呼应，大举南下，十月十四日会师于平定军。完颜宗翰见了完颜宗望，显得格外兴奋，他说：“东京，天下之根本，我谓不得东京，两河虽得莫守；昨东京不能得者，以我不在彼也。”又舒右手作取物之状，说：“如运臂取物，回首得之矣。” GjyGk5slDorduUA1xbH5KkmAVIdXpSrDsYzQjf2Fsvwvsw09ZpLCcc1cySi5ABC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