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日光挥洒在宽阔的大道上。
后来,黎蜜斯继续留在检察院实习,并成为杜易扬的专属助理。
他俩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浓,并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黎蜜斯的心里真是住进他了。他在法庭上辩论的冷峻,他阅读案卷材料的专心,他分析案件情况的睿智,都使她心动。
可两人都没有进一步开口。
时间到了年中,上面下发整理卷宗的任务,有时间限制,他们不得不加班完成。
那天,时间将近凌晨的时候,大家劝王水生先回去休息,他年纪大了,前段时间体检后医生嘱咐他必须注意睡眠时间。王水生说不过这些年轻人,只能被“赶回去”。
留下的人都很疲惫,包括黎蜜斯。
凌晨两点钟时,部分女同事先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其他人陆陆续续走了,最后仅留下杜易扬与黎蜜斯两个人。像是两盏明媚的灯火,在这个黑夜中格外出色。
黎蜜斯嘴上说着不累,可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呵欠,眼前模模糊糊起来,好几次差点倒下去,还是坚持着起身继续忙碌。
杜易扬实在担心她,以略带命令的口吻对她说:“你先休息会儿吧。”
黎蜜斯摇摇头,张大双眸:“不……我没事。”
杜易扬不知眼前女孩心里有多大的决心,却清晰明澈地知晓,他不愿意让她如此辛苦。他旋即假装拉下脸,对她说:“这是命令,我们轮流休息。”
黎蜜斯相信他说的“轮流”,也就不再坚持了。
杜易扬让她睡到沙发上。她躺了上去,闭上双眼,满脑浮现的是那张严峻又熟悉的脸庞,困意来袭,她睡了过去。
夜风轻佻且浪漫。
看着黎蜜斯熟睡在沙发上的模样,他不禁心疼。杜易扬脱下外套,走到她身边,蹲下,为她盖上,站起身时,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他脑中浮现一切美好的词汇:三庭均匀,白皙透肤,皎若秋月,柳眉舒张,楚楚动人,翘鼻屹耸,朱唇点缀,他不禁凑上前——离她更近一些,看着她,就够了,他能够这样看多久呢?实习期总要结束的,他们以后还会再相遇吗?
黎蜜斯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杜易扬已经完成工作了,此时他正坐在一张木椅子上休息,她发现他的外套正盖在自己身上,脸上一烫,站起身把衣服还了回去。
就在她帮他盖上外衣时,他睁开眼。两人望着彼此,周围一样是静止了。
这段情感爆发在被一场大雨覆盖的傍晚。
黎蜜斯外出送材料。杜易扬望着窗外的阴天,皱了皱眉头。
乌云迅速占领了天空,在做好充足预告的前提下,送来了一场大雨,一场雨就要来了。
杜易扬的心从窗外落下第一滴雨时便开始焦灼,赶紧拨打了黎蜜斯的电话。电话那头,黎蜜斯一副轻松的模样:“啊……没事,没事,我打车,没事……车……就是少了点,一会儿就有了。”
哪是车少,分明是因为她一身落汤鸡状,没有司机愿意载她。
杜易扬哪里想象不到呢?因为担心,他设想的情况比实际的程度更深更悲惨:“你找个地方避雨,然后把定位发给我,我马上到。”
他说他马上到……黎蜜斯的脸不禁有些发烫。
杜易扬以最快的速度,连车带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狼狈的样子还是被他看见了,可她无可奈何,只能心虚地进入他的车里。
他眼里满是心疼:“没事吧?”
黎蜜斯回答他:“杜检你放心,文件我已经安全送达,没有淋湿。”
杜易扬解释自己的问题:“我是问你。”
黎蜜斯微怔,忽然觉得身上正在升温:“我……没事。”
可是她马上心虚地把脚往后一靠。
哪里躲得过杜易扬的目光。
杜易扬望向她的脚:“我看看。”
黎蜜斯颤抖着声音:“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
她怔怔地见他低下头,拉起她的脚,往自己身上放,他干净的衣服马上染上污渍。
她的脚被树枝深剜了一个口子,血尚且未止住。
他心疼地不行,马上说,“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杜检……”可是杜易扬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哪里容得她拒绝。
离开医院时,雨变小了。黎蜜斯的伤处虽隐隐作疼,可她一心注意全在杜易扬身上。从换药室出来后,他将她打横抱起。此刻,她靠在他的怀里,任由思绪飘扬万里。
一切似乎就要萌芽。
杜易扬把她送回宿舍。回到宿舍的时候,黎蜜斯的舍友都不在。他竟舍不得马上把她放下来。
见他迟迟未将自己放下,她不由羞赧道:“杜检,谢谢你……你放心,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他那冷酷的眸子中,竟闪过淡淡的温柔:“现在不行?”
“嗯?”她抬起头,看着他,“现在?做什么?”
他竟鬼使神差道:“亲我。”
她的心跳加速运转,脸颊越来越烫,像要烧起来。
他微微一笑,把她放到床上,像是料准她不敢的样子。
黎蜜斯看着他直起身,像要马上离开了,突然跳下床,站起身亲了他一口。
从此,两人正式交往。
大三那年暑假,因为学校的宿舍没有开放,黎蜜斯暂时在校外租了个小房子,杜易扬担心她一个人住不安全,和她住到了一块儿,每日送她上下自习,晚间与周末有时间便陪她在自习室,不舍得离开她太久。
他也从没想过自己竟那么容易吃醋,每每望着黎蜜斯与异性同学接近,尤其是那个显然喜欢她的刘通铭时,他心里总免不了不悦。
但这终究是小事,若不是深爱,怎会有这些小矛盾?
但那一天,却将一切都搅得全然不同了。
那是司法考试的前一天。两人刚因刘通铭的事发生龃龉。杜易扬不希望这件事影响黎蜜斯的心情,主动退了一步,让她到自习室复习去。
可是结束自习后,杜易扬却没有如约来接她。
黎蜜斯只好自己走回去,一路上闷闷不乐地踢着石头:“杜易扬这个混蛋,不就一点小事,连接我都不来了,不是说女大学生最危险了吗?他就这样放我一个人走,哼……”
从教学楼到她住的地方,要经过一条巷子,那巷子里头另有一条小巷,暗黑得悚人,时不时传出几声猫叫。
走到这条巷中巷边上时,黎蜜斯打了个寒颤,想快步经过,却猛然发现杜易扬和几个抽烟的男人正站在巷口,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杜易扬,你在干嘛?”黎蜜斯朝他走过去。
杜易扬回过头望向她时,面无表情,只示意让她止步,又转头对那些男人说了几句话,随后才朝黎蜜斯走过去。
黎蜜斯挠了挠头,“那是你朋友吗?要不去我那坐坐?在路边多阴森呀。”
杜易扬不太敢直视她:“你先回去。”
“你有什么事啊?有朋友叫上家里啊?最近挺冷的,你怎么穿那么少。”黎蜜斯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杜易扬有些急了,扶住黎蜜斯的肩膀:“别管,先回去。”
“你怎么那么奇怪?怎么啦?”黎蜜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没什么,你快走。”杜易扬的语气中充满急迫,似乎有些不悦。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我跟你说了我跟刘通铭真的没什么,而且他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黎蜜斯以为他还在为这件事不高兴。
“闭嘴!”杜易扬回头看了一眼暗处的人,察觉他们没有听到女孩的声音后,对她说,“快走。”
黎蜜斯有些恼怒,“杜易扬,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干嘛非要针对人家刘通铭。他……”
“杜检察官,好了吗?”暗处的人似乎有点不耐烦。
“一分钟。”杜易扬对他们说,随后又望向黎蜜斯,“黎蜜斯你听着,你现在给我马上回去,有什么事考完再说,你回去。”
“杜易扬,我黎蜜斯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啊?”黎蜜斯心里更委屈了,“有什么事我们说清楚,不介意把你朋友一起叫出来,我们当着他们的面说!”
“够了黎蜜斯!”杜易扬握紧了拳头,“对,我不相信你,从今以后你都跟我没关系,你现在马上离开。”
“你说什么,杜易扬?你再说一遍。”黎蜜斯眼中的泪水,几乎要喷涌而出。
“你现在离开。”杜易扬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平静。
黎蜜斯直愣愣地立在原地,游离的冷空气似乎在一刹那间寻找到了她这个原点,同一时间扑向了她,不问对否,她的四肢被架起,任凭凉意攻击。
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小巷中,她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再失去什么,也忘了自己曾经拥抱着什么。
杜易扬,我们骄傲得不肯退一步的人,既是同极,如何相吸?
黎蜜斯最后望了杜易扬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考完试后,搬回了宿舍。
然后每天每夜都望着手机,等待杜易扬打来电话道歉。
但杜易扬……真的做到了,做到了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司法考试成绩出来后,她不负众望地通过了,成绩与杜易扬当初预测的一样,但此时此刻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她做了一个决定:出国。
她开始投入于出国前的准备中,每天面对不同的外教,面对一样意欲出国读书的战友,日夜兼程地学习。在正式离开前,她决定出国旅游几天,以提前感受往后的人生。但这一出国,满目琳琅的货物与怡人的景致并没有勾起她的兴致,她一人蹲于唐人街街头,嚎然大哭。
突然回想过往种种,想起她曾经铿锵的梦想,就要埋葬在她这颗一心只想逃避的心中……
大概是在眼泪流淌完毕的那一刹那,她才幡然意识到自己要的是什么。可惜到最后,你也终究没能想起我。杜易扬真的是过客了,他们的人生,再无交集,无论她在哪里醉生梦死,他都不会再回过头给予自己一个眼神,那么她究竟做什么,又何必处处在意他?
就算往后,偶有擦身而过,也不过是,路人甲。
回国后,她放弃出国,决定从实习律师做起。
这一条路,她并不知道往前走下去会是什么,她是否会后悔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可至少现在,这是她想做的,正如当初在杜易扬身边时,她只想爱他,何必考虑那么多以后呢?
有时候,失去的意义未必是教会我们珍惜,而是让我们学会坦然忘记。把曾经的美好都打包,再勇敢地砸碎。
可忘记哪有那么容易?那是杜易扬啊,单是这三个字,便是一把穿入她心脏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