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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人，晚上咱们的聚会，柏律师会来吗？”张子欲离开法院后，便迫不及待问杜易扬。
她想见他，以什么形式都可以，但最近她缺少这方面的借口。
“不会，他们律所周年庆。”杜易扬如实道。
“哎呀，这样……我今天身体不适……我……我也不去了吧。”张子欲失望地耸了耸肩，本以为柏清曲在，她还愿意陪着大家吞几口酒，既然他不去，那便连敷衍也不必了。她不喜欢烟酒混合的聚会。
“嗯。”杜易扬拦住的士，径自上车离开了。他要直接过去餐厅那边。
张子欲一个人站在原地等院里的车，心里说不上是解脱还是失落。
黎蜜斯本来想马上跟出来的，可刚走到法庭门口，就遇见同所的一位律师，拉着她说了几句话，她也不好拒绝。等她出来后，却找不到杜易扬了。
这城市不大，不小，有你，便刚刚好。
但你在哪里？是否也曾如同我一般，急切地寻找着一个身影？
黎蜜斯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停也不是，生怕再行走一步便与杜易扬此生错过，又怕停留于此无法遇见杜易扬。
在路灯下，被澄清的灯光照亮半边脸的张子欲成了黎蜜斯唯一能够抓住的稻草。
“你好……请问……杜检察官在哪？”黎蜜斯无法顾及自己是否唐突，快步走到她身边，问道。
张子欲看着眼前焦急万分的女孩，指了指那辆还没有开远的的士，“刚离开啊。你找杜检干嘛呀？”
黎蜜斯顾不上解开满脸好奇的女孩的疑惑，道谢后，马上拦了辆的士追了上去。
杜易扬在饭店门口的音乐喷泉边下了车。喷泉中心不间断地播放着钢琴版的《人生的回旋木马》，两边的马尼拉草一路指向饭店的旋转门。
不远处大门口的王水生带着几个同事朝杜易扬打招呼，杜易扬朝着几人走去，可还没走出几步，便突然被抓住了手臂。她手心的冰凉没能透入他厚厚的衣层。
杜易扬回过头，那熟悉的脸庞，上气不接下气念着“易扬……等等我……”
或许是那日有点寒风，或许是天黑得过于深沉，或许是霓虹灯的色泽过于熨帖，这一切都集中打在黎蜜斯单薄的身躯上，让杜易扬觉得自己此刻正漂浮在梦中，所有立正看齐的逻辑思维一刹那间被打断。
“你怎么在这里？”杜易扬望着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你听我说……易扬……柏清曲都跟我说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找我……”心中埋了多少年的感情一触即发，她恨不得将一切言语化作泉水，一下子泼给他。
杜易扬猜到柏清曲跟她说了什么，“可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易扬……”黎蜜斯顿了顿，“我根本不认识林奇然……是误会……”
他们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远处的王水生带着几个同事往杜易扬的方向走来。
“杜易扬……”三个字，便让她忍不住一脸泪水。
中午，她仍在犹豫之际，却忽然将柏清曲说的那些话灌入脑中……杜易扬，她爱的男人，竟曾遭受如此委屈，而她却为此对他满是怨念。
想及此处，她也不问自己要来干嘛了，只想一个劲朝前走，顾不得其他了。
时间太久了。
久得她几乎忘了煎熬的成分。总告诉自己要忘记，不能再想念了，却每每于华灯初上的夜里，兀自泪流满面。
如果他在，如果他在，那该多好。
“哎呦，杜大人这是怎么啦？”侦查科的沈加鸣一脸不解地望着眼前的画面——杜易扬被一个女人拽着，女子泪流满面。
活脱脱一生活剧，杜易扬不是不近女色？居然会被女子哭拉着要负责？
王水生认得眼前的姑娘，知道她就是当年把杜易扬迷得七荤八素的小实习生黎蜜斯，但他对眼前一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杜易扬尴尬地朝周围的人笑了笑，接过罗燕燕递过来的纸巾，为黎蜜斯擦去眼泪。黎蜜斯没有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杜易扬的同事在，尴尬极了。
“怎么回事啊？”被司机小赵一路送到饭店门口的张子欲刚下车，还没问究竟是谁指使小赵将她送来这里，也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这不是刚才法院门口找你的姑娘吗？”张子欲惊奇地看着黎蜜斯，“杜检你快说说，你们什么关系啊。”
黎蜜斯在众人的目光中，尴尬地松开了手。
杜易扬站着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搂住黎蜜斯，朝饭店里走去，“大家都饿了，先吃饭吧。”
众人瞠目结舌。
黎蜜斯想解释自己的行为，却发现根本没有一句简单且不失面子的话可以说通。她知道杜易扬这么做，是为了免去她解释的尴尬，他依旧那么贴心，知道自己担心什么，主动避开了。
餐桌上，张子欲好奇地打量着旁边的黎蜜斯，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看上去无欲无求的杜易扬喜欢上？她曾一度以为杜易扬是同性恋，而且是自己的情敌。
包厢内一片寂静，只有服务生时不时送菜来的一句句，“您好，这是X……”，“您好，这是X……”，“您好，这是……”
“小赵来，坐坐坐。你可是今天最辛苦的人。”停好车的司机小赵刚进来，便被王水生招呼着坐下。
“哎，到底是谁让小赵把我送过来的！我都请假了……”张子欲这才想起自己的事，她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就你这点小伎俩，今天大家聚会，因为柏律师不来，我就知道你会请假，用的肯定都是那些烂借口。我早就跟小赵说好了。”王水生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
“姜还是老的辣！”张子欲叹了口气。引起桌上笑声一片。
王水生主持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大家来，干杯。”
众人在王水生的带动下，纷纷举起酒杯，朝中心移去。
黎蜜斯坐在杜易扬的身边，不自然地笑着。
“杜易扬，这姑娘谁呀？”张子欲向来口无遮拦。
黎蜜斯的脸上一阵滚烫。
一旁的沈加鸣抢先回答张子欲：“张子欲，这层关系，你都看不出来吗？”
餐桌上开始起哄。
“藏着掖着，你小子厉害啊。”沈加鸣举起桌上的酒杯，“罚，你们俩三杯，我随意。”
杜易扬没有否认也没有拒绝，喝下了三杯酒。
黎蜜斯刚放下酒杯，就听见杜易扬在她耳边以那穿越时光的语气命令道：“不许喝。”
“说什么悄悄话……”张子欲仍然为被莫名其妙带过来的事忿忿不平，“这一桌每个人都得罚三杯！”
“是啊……都得罚。”众人笑起来。
黎蜜斯始终没有加入谈话，只是默默地喝酒。
杜易扬想阻止她喝酒，但追问他恋情的人、与他干杯的人一个个上来，让他找不到时间的空隙转过头和她说上几句话。
聚会结束后，一群人灌醉杜易扬未遂，自己却醉得一塌糊涂。
有人联系了辆大车。刚上车，黎蜜斯便靠到了杜易扬的肩膀上。
张子欲一晚上滴酒未沾，无法忍受跟一群喝了酒的人在同一辆车上，另外打车先走了。
司机陆续将车上的人送回家，最后，仅留下王水生、杜易扬以及胡言乱语的黎蜜斯。
“我不回家……我不回家……我还可以喝。”黎蜜斯死死拽着杜易扬的手。
王水生朝杜易扬暧昧地笑了笑。“黎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连我都不说，好歹我也是见证你们从认识到现在的忠实观众啊。”
杜易扬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女孩，一面回答他：“其实我也是今天才和她……这件事很复杂。”
“那你打算把她带到哪里？”王水生饶有兴趣地望着二人。
杜易扬不知该怎么回答，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你们很适合。”王水生下车前，留下这么一句话。
黑夜显得路灯尤为明亮，灯光照亮回家的路。
杜易扬家里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这记忆中的姑娘，此时此刻一脸安稳地躺在他的床上。
这大概是人世间最美好的安排了吧。
经历过失去的拥有，总让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那股铺天盖地的惊喜。
安顿好黎蜜斯后，杜易扬抱上被子，离开房间，准备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他没有醉，她当真……回来了。
这个家里，有他，有她，美好得像……突如其来的电话声，打断了杜易扬的思绪。
他举起话筒，“喂？”
那头没有挂断，也没有说话。
杜易扬挂下电话。
这匿名来电已经持续来袭一段时间了，每回接听，总无人应答，似恶作剧，但这恶作剧的目的何在？
他觉得有些困了，这股困倦里曾经包裹的悲凉今夜像是被温热了一般，他无力分析太多其他的事，只想闭上眼。脑中浮现出一张美丽的温柔的脸庞。
梦里是华美的景致，神父面对新婚人和祝贺者，黎蜜斯在他的右侧。
他想听她的声音，温柔的落在他的耳畔，可就在黎蜜斯即将开口说话时，门口忽然闯进一位黑衣男子，那男子望着黎蜜斯……
“啊……”
凌晨三时许，屋里的黎蜜斯忽然尖叫了一声。
从梦里惊醒的杜易扬失魂落魄地冲入房间里，打开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