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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开以后,相遇之时

已是那年风吹过的若干年后,流光易逝,花谢花开,反反复复。

暖暖的阳光铺在办公区的窗台上,微风偶尔溜几缕进来。

“小金,覃主管有请。”赵阳靠在新来职员谭小金的办公桌边,抬起手指了指覃又昕的办公室。

“啊……”谭小金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嘴里嘀咕着,“完蛋了,肯定是我下午交的那份合同有问题。”

赵阳无限同情地朝她叹了口气:“稳住,她不至于为难新人啦。”

谭小金的双手紧紧抓着衣角,内心踧踖不安地朝覃又昕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覃又昕听见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后才传来敲门声。

“请进。”

谭小金低着头推开门,走进门时才敢微微抬起头。

眼前是一间还算宽敞的办公室,但显然没有被物尽其用,只简单放置了办公桌椅与档案架;透明的玻璃窗外是隔壁大楼,景观比起总经理那间的海景差得多。

“覃主管,你找我。”

她以为接下来听见的应该是披头盖地一顿骂,却没想到迎来的是温柔的声音:“嗯,你先坐下来吧。”这是她第一次听覃又昕说话,她到公司就职方一周零一天,恰巧覃又昕出差了一周。

谭小金乖巧地坐在覃又昕的会客椅上,挺直了腰背,依旧不敢抬头直视对方,只用余光偷瞥她桌面上陈列的文件。

“别紧张,我找你来是想互相认识一下,我是覃又昕,负责咱们部门的工作,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覃又昕微微一笑。

谭小金才敢抬起头,直视覃又昕:蓬松的黑发柔软地披在身后,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在她一侧肩膀,她生着一张玲珑的鹅蛋脸,明眸中饱含澄澈的善意,全然没有主管的威严。谭小金终于松了口气:“覃主管,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交的合同审核意见很差劲,要被一顿骂了。”

“叫我覃姐就行。其实,我看了你的审核意见,确实不太……”覃又昕没有找到太合适的确保能够不伤及对方心的词,便没有在斟酌用词上下功夫,“你刚毕业,发现问题很正常,法务的经验需要积累。当然,审查合同并不是单纯地纠正病句,修改标点符号。”她看见谭小金眼里原先闪耀的光黯然下来,便拐了个弯,“下个月初我会组织新人进行培训,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帮小赵做一些辅助性工作,别有压力。”

谭小金青春洋溢的脸上绽满笑容:“谢谢覃姐!”她心想,还好是个好领导,便继续套近乎,“覃姐,你知道吗,我们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你是我的直系学姐呢!”

覃又昕微微愣了一下,在短暂的几秒后,她才说:“小金,我突然想起有些急事要处理,你先去忙吧。”

谭小金站起身鞠了个躬:“好的学姐,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说完,她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当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后,覃又昕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遮蔽住一切景色视野的大楼,四面八方似乎同时伸展出回忆的藤蔓,将她紧紧捆绑。

繁忙的工作并没有予她太多回味的时间,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请进。”

来的是领导洪川浪,作为这家企业的法定代表人兼实际控制人,本该日理万机的他却总显得比任何员工都闲适。

“昕昕!”洪川浪刚进来便匆匆关上门,脸上挂着鲜见的着急神色,平时总交叠在背后镇定自若的双手此时也慌慌张张地抓紧黑色西裤,“是我的疏忽,新来的宣传专员不懂事,在官网上胡乱宣传,我已经让她马上撤下来了。”他偷偷观察着覃又昕的脸色,内心五味陈杂。

“什么?”覃又昕并没有顷刻反应过来。

洪川浪在距离覃又昕办公桌的一米处止住了脚步,这件事,隔着电话说,恐离她太远,无法给予贴心的安慰,面对面说时,又怕离她太近,恐这冰尖毫无保留地刺穿她的心。这可真是矛盾重重的煎熬。

“新来的宣传专员接手官网的运营,在首页增添了关于各部门领导风采的栏目,对每个领导都做了详细的介绍,包括……”他顿了顿,“工作经验、获得奖项以及教育经历。”

他把重点放在最后说,也不过是为了将伤害再延迟几秒释放罢了,这种微乎其微的编排其实毫无意义,他心底是清楚的。此时的他有些后悔自己平日的放权与懒散,如果他尽心一些,对下属工作严格要求一些,或许会在官网板块整改前有所察觉,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覃又昕这时终于明白洪川浪所指,再联想到刚才谭小金说的那段话,猜想这位实习生大概是从官网得知的消息,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这种可能,总比通过那件事听闻她的强。

洪川浪见她有一会儿没回应,心里更害怕了,忍不住朝她走近几步:“昕昕,这些内容只上线了两周左右,看到的人应该不多,你别太担心……”

覃又昕抬眸,望向着急的洪川浪:“没事啦。”像是在安慰对方又似在安慰自己,随后有些自嘲地抬了抬嘴角,“无心的人看了也不会多想,有心的人没看到也能深挖出来,这不是什么能藏得住的秘密。”

她从不主动向人提起她毕业的学校,只因当年那段晦暗的往事。那是她整个人生中,迄今为止最为昏暗的一天,那场晚宴曾经如同一道钻入骨髓里的伤,即使伤疤已由弯弯曲曲变成了一条直线,直至越来越细小、微不可见,可皮肉之下的疼痛却在每每触及时感受依旧。

可今天,她再度触及时,竟觉得有些麻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洪川浪连续说了两遍,他走到覃又昕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昕昕,你放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们公司都会替你遮风挡雨。”他多想伸出双手抱抱她,却又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

“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覃又昕了。”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窗外的阳光覆了薄薄一层在她的黑发上,她低下头,望向放在窗边的几盆装饰用的假花,沐浴在阳光中的白色花朵尽情绽放着,永不枯萎。

后来,洪川浪和她说了些工作上的事,讨论工作时佯装专注严谨,为的是尽可能抹掉前面可能产生的尴尬,即使他觉得这么做无济于事。说完这些,他便离开了。

覃又昕下班时,太阳还没下山。走出公司大门时,即将衰弱的阳光还在拼命绽放它最后的灿烂。

她今天起了个大早,醒时天方微微亮,本想睡个回笼觉,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法再睡过去,索性直接起床,洗了把脸,望着镜子中那张熟悉且疲惫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出门得早,躲过了早高峰,她开着那辆刚刚分期完的白色代步车行驶在还没有被朝气渲染的车辆稀疏的路上,音箱放着没有词的轻音乐,抑扬顿挫,天渐渐大亮。

时光匆匆,破晓恍若刚刚发生,这一天却又即将入夜了。

企业搬到这栋楼时,地下车库已没有空闲的停车位可租赁,因此她的车只能停在对面商场的停车楼里。

她缓慢地走着,闲适的步伐透漏着她并没有个临近时间的约会。这个夜晚和过往那些夜晚一般,月辉星煜,都只属于她自己,她有充分的权利可以安排具体内容,但缺乏精彩可言。她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同性朋友刘厘,这一个月都在出差。

没人可约,或者说没人想约,那么今夜便如同往常一样健健身,看看书,早睡早起。就在思绪飘浮之际,她骤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依旧长得那样英俊,比之当年,减退了几分稚嫩的清秀,增加了几分成熟的俊朗,双眸在时光与经历的沉淀中更幽邃了些。即使是这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衫与西裤,也被他衬托得与众不同。他径直朝她走过来,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覃又昕。”

命中注定这一天她的过去要扑面而来,砸她个措手不及。

“是啊,好巧。”她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不是忘了,而是从未知道。他们的过去无关风月,只与她讳莫如深的那段过往相关。

“你在这上班?”他指了指覃又昕身后的那栋楼。

“是的。”覃又昕故作镇定地顿了顿,尽量让这场无法逃避的交谈能够如同多年未见的校友偶遇闲谈那样自然,“你也在这里上班吗?”

“嗯,公司刚搬来这里,21楼。”

“呵呵,好巧。”覃又昕的思绪早已飘回了那年。穿过幽晦的空荡的长廊,在爬山虎布满的白色波点石墙前,她遇见了他。

在她的世界里,一旦与那件事产生联系,她总习惯性避而远之。

他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那些往事,他当然不会再提。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覃又昕抬起手看了眼手表,假装日理万机的模样,“再见。”

最后一句是礼貌使然。

“再见。”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无论是现在,还是当年耳畔那一句句。

她并不讨厌他,甚至应当对他满怀感激。

在她最失落无助时,是他的出现,使一位如同在大雨中狂奔的人有了暂时的避难所。

余霞成绮,一辆黑色的汽车踩过白色的虚线,行驶上跨海大桥,紧接着,一排车辆鱼贯而入。晚高峰来临了。

覃又昕双手握紧方向盘,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将所有精力集中于此。等红绿灯时,她忽然意识到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这些年的介怀,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

只是在某个角落里,她习惯性将它们锁着,才会产生这些内心矛盾。

有那么一刹那,她忽然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只是想知道而已。

游锦恒在等电梯期间,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一年,她穿过幽晦的空荡的长廊,在爬山虎布满的白色波点石墙前,撞见了他。

那时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校园里荒凉阴暗的一隅呢?因为他听说有位同班女生打算在今晚向他表白,为了避免当众拒绝给对方难堪,他在慌忙之中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没想到在这寂寥夜晚,幽僻之地,迎面跑来了一位泪流满面的女孩。

覃又昕找到这里时,已经没有力气再思考下一个“逃避之处”,冰冷的无助渗透入身心,她疲软地找了个空荡荡的角落,蹲在地上抱头纵恣痛哭。

夜色苍茫,墙外蝉鸣声连绵,一缕从外面的院子倾泻进来的光笼罩在她身上。

晚风在他耳边徘徊。

他静静等待她哭了片刻后,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轻声问道:“同学,你怎么了?”

电梯到达一层,厚实的门打开时,清脆的嗓音打破了他的回忆。

“阿恒,搬完啦?”洪川浪走出电梯,站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差不多。”游锦恒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下个月初就能办乔迁仪式了。”

“这种场合就别叫我了,懒得社交,空了喊我打球。”洪川浪朝他挥挥手,“先走啦。”

“再见。”游锦恒走进空荡荡的电梯。

游锦恒与洪川浪相识在国外留学时,两人住在同一个寄宿家庭。相同的兴趣爱好使两人迅速玩在一块,但洪川浪比游锦恒早两年回国,又属于怠于社交型,在游锦恒也回国后,两人除了约过几次打球外,没有其他聚会。

两人在心底都把对方视为不可多得的知己,无需用见面来维系关系的知己。

这回游锦恒想搬办公场地,是因为原房东肆无忌惮地将房租翻倍,还对他施加各种威胁。他问了洪川浪一句有无推荐,洪川浪回了个定位后,他便决定了。

电梯到达21层。

游锦恒参观完新办公区场所的环境后,站在海景办公室的玻璃窗前,只说了一句:“在我的办公室里加个投影仪。”

余晖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想,从浅层来说,可以在闲时约洪川浪一起看球赛;从深层来说,未来带女朋友在办公室看电影也极佳,公私不误。

他的身后是一片广阔的海,一艘快艇在海上疾驰,激起层层叠叠的白浪。

他转过身,凝望着那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海上洒满金色的细碎的光。海天相交处,落日即将隐入地平线。

黑暗遍布的天空中,缀有几颗冷星,跨过层层叠叠的云,彼此遥远而漠然地对望。

此夜,覃又昕和往常一样待在居住的复式小公寓里。

在房产中介厚实的推荐手册中,她一眼相中了这栋靠近街边的复式小公寓。公寓位于一栋老式小区内,是上一代的拆迁房,小区里住的几乎是老一辈;老人家不愿意交物业费,小区也就没有物业单位服务,但都安于这没有门禁的开放式区域。在业主自治下,设施虽然陈旧,但环境还算整洁。

这房子最大的优势是性价比。首付在她经济范围之内,分期的款项对她而言也没有压力。她不介意老年人包围的环境,哪天父母从老家到城里来探望她,没准能迅速跟邻居打成一片。

这夜不太寻常,她的脑中总频繁闪过些许从前的片段。

她打开窗,想透透气。二楼客厅的窗户对着凄清的街道。无论是霓虹灯下的纷繁百象,还是眼前这寂寂冷冷的小路,都让回忆无处可逃。

一辆白色汽车从小路上疾驰而过。

“同学,你怎么了?”

那声音,如同一阵温柔拂过耳畔的清风,又像是和悦流动的溪流。

她深锁于黑暗迷林,四周充盈着露出尖锐目光的猫头鹰,毕业晚宴会场交杂着诡异的事物:狰狞的面孔、刻薄的声音、嘲讽的目光。所有人都盯着她,像在观察古老的生物一般,他们在窃窃私语,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满脸通红地逃离会场。

她逃了好久,终于安定下来。

“同学,你怎么了?”

那个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他是无涯的黑暗中,恩赐的一束光。

风会带走一切。

清冷的晚风打在覃又昕的脸上,她觉得有些冷,关上了窗户。在透明玻璃窗合上的那一刹,她望见有个人走上凄冷的小道:是位高高瘦瘦的男人,黑色帽檐遮住他的脸,他的步履缓慢,像在等待什么。

她拉上窗帘,往卧室走去。

楼底下的男人在听见窗帘紧闭的那一刹,忽然止住了脚步。他抬起头扯了扯紧紧裹住脸的黑色口罩,轻轻咳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望向低层的那扇紧闭的窗户。

他哑然失笑。

发送:昕昕,我在你们宿舍楼下,刚才看见你晾衣服。你扎马尾的样子真漂亮。我好想你。晚安。

回复:我也想你。晚安。

那年的夜色比此时此刻温柔。

自从听说游锦恒也在这栋楼上班后,覃又昕每天都十分谨慎,搭乘电梯时左顾右盼,像在做贼一般。

他被归在“与过去那段晦暗记忆”有关的人,她习惯性敬而远之。

但一整周过去,她都没有再遇见他。

经过这一周的心理建设,她逐渐接受这一事实,即使遇见又如何。两个并不熟悉的成年人,见面便主动提及令对方尴尬的事,实在是不礼貌之举,她笃定游锦恒不是这样的人。

于是,到最后她的心理状态便转变成了:即使遇见了,也就从容打打招呼。仅限于打打招呼。

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她再次遇见了他。

这次是在电梯里。

这天覃又昕起得迟,前一天晚上刷到了某个纪录片片段,因为这个片段,她找到了纪录片全集,从第一集追起,剧情实在太精彩,以至于她忘了关注时间,看到了更深夜静的凌晨两点钟。睡得迟,起得迟,公司上班不需要打卡,她倒没有刻苦到非要天天在天色破晓时出门奋斗的地步,生活舒适摆在第一位。当然,工作上她还是足够尽职的。

她先进的电梯。电梯里氤氲着一股咖啡的香浓气味,使她更加清醒了些。

门还没关上,有个女孩抱着一叠材料走过来,挡在门口,对她歉意满满道:“不好意思呀,稍等一下。”说完,女孩转过头,朝侧后方喊道,“快来,正好有电梯能上去。”

一行抱着材料的人陆续走进电梯,游锦恒就在其中。

这回是覃又昕先看见他的,她先是一愣,旋即微微一笑,打招呼道:“早。”像是编排过的剧情。

游锦恒见到她时,倒没有显得很惊讶,回了句:“早啊。”

电梯门正常合拢,往指定的楼层升起,没什么不寻常的。

挡电梯门的女孩进电梯后开始向游锦恒汇报工作,从她的表述中,覃又昕听出游锦恒是公司的领导,并且公司今日举办乔迁仪式。

游锦恒显然是位善解人意的上司,对下属因为粗心做得不足之处,没有苛责,反而加以安慰。

两人的公司都在高层,中间楼层陆续有人进出,一路停停升升,过程显得有些漫长。

女孩的工作汇报结束后,电梯内陷入片刻的岑寂。

室内隐隐有些沉闷,或者说是压抑。

忽然,游锦恒转过头,将目光落在覃又昕身上:“今天我公司办乔迁仪式,有空可以来21楼转转。”

这打破寂静的声音,让这一方区域似乎在短暂的黯然后恢复生机。

“好。”覃又昕蓦然抬起头,望向他深邃的双眸。她知道这只是客套而已。她当然不会去。

电梯到达21层,门被打开时,她的目光被红地毯填满,红地毯上横放着不少花篮,幽香浮动。有位本在查看花篮贺卡留言的娇俏女孩,在见到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展开双手,冲上前抱住游锦恒。抱满重物的游锦恒没站稳,往后一个踉跄。

再往下的画面,随着电梯门紧闭而被阻挡在电梯外。

覃又昕心想:游锦恒这样温润如玉的少年,配上一位热情似火的少女,极为合适。

月初了,她该准备部门培训的内容。其实没那么复杂,这样的培训她做过多次,企业员工流动性不小,做主管至今,她办过不下十次的培训,早已驾轻就熟——这次只需查看相关法律近期有无修改,有则改,无则原封不动用同样的课件即可。

午后,洪川浪召集各部门主管开会,虽然主要目的是讨论今年团建的安排,但他还是先按照程序关心了一下各部门最近的工作情况。

会议室不大,大约能容纳15个人左右。除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与几张椅子外,没有多余的布置。唯一值得称赞的,大概只有窗外那片海景。但此时海上起了大雾,远去的船只逐渐隐入灰蒙蒙之中。

各个部门的主管依次汇报。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一切如常。品牌平平淡淡宣传、业务有条不紊进行、企业稳稳当当维持,不至于突然向下陨落,也没有足够的空间朝上发展。

覃又昕提到即将开展的法律培训时,人力资源部的部长提议道:“能否让我们部门的人员也参加?我们部门迫切需要一些劳动法方面的法律知识培训。”

覃又昕没有意见。

公关部门的部长见状也提到:“我们部门也需要一些合同方面知识的培训,不然每回跟客户谈到合同条款,只能一句‘这我不懂,让法务跟您具体沟通’,显得我们有些不靠谱。”

紧接着,其他部门也纷纷提出各自的工作与法律的交集,需要某部分知识的补充。

洪川浪心疼覃又昕,说:“这一次先带一个部门吧,下一回培训再另外安排。”

各部门主管们只能接受领导的安排,但也都纷纷表示要当第一个接受培训的部门,各家拼命展示本部门存在的重要性,并最终将选择权交给洪川浪定夺。

“开集体课吧,这样也好。”覃又昕一方面不想让洪川浪为难,另一方面确实认为这样也好,“从前端开始重视合法合规,对我们后端法律保障部门有益无害。”

对她来说无非是多一些人听讲,教学的内容倒没什么变化。

洪川浪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前面这些人做事合规些,省得法律部门整天追在他们后边风险提示,也就同意了:“那就这么定了吧。具体时间昕昕这边安排。好,我们开展下一个议题:今年的团建去哪玩?” oqmkHqGdmDrS6O7QgVgSIR9ccXHEn2vnGS6Ke+gUpC+X1ReVcbmneqYUZSbBeGK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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