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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斗栱及其演变

中国建筑之“ORDER”斗栱、檐柱、柱础

历代斗栱演变图

汉斗栱实物,见于崖墓、石阙及石室。彭山崖墓墓室内八角柱上多有斗栱,柱头上施栌斗(即大斗),其上安栱,两头各施散斗一;栱心之上,出一小方块,如枋头。斗下或有皿板,为唐以后所不见,而在云冈石窟及日本飞鸟时代实物中则尚见之。栱之形有两种,或简单向上弯起,为圆和之曲线,或为斜杀之直线以相连,殆即后世分瓣卷杀之初型,如魏、唐以后通常所见;或弯作两相对顶之S字形,亦见于石阙,而为后世所不见,在真正木构上究否制成此形,尚待考也。川、康诸石阙所刻斗栱,则均于栌斗下立短柱,施于额枋上。栱之形式亦有上述单弯与复弯两种;栱心之上或出小枋头或不出,斗下皿板则不见。朱鲔石室残址尚存石斗栱一朵,乃以简单弯栱托两散斗者,与后世斗栱形制较为相近。

明器中有斗栱者甚多,每自墙壁出栱或梁以挑承栌斗,其上施栱,间亦有柱上施栌斗者。“一斗三升”颇常见。又有散斗之上,更施较长之栱一层者,即后世所谓重栱之制。散斗之上又有施替木者。其转角处则挑出角枋,上施斗栱,抹角斜置,并无角栱。

画像石中所见斗栱多极程式化,然其基本单位则清晰可稽。其组合有一斗二升或三升者,有单栱或重栱者;有出跳至三四跳者;其位置则有在柱头或补间者。

综观上述诸例,可知远在汉代斗栱之形式确已形成,其结构当较后世简单。在转角处,两面斗栱如何交接,似尚未获圆满之解决法。至于后世以栱身之大小定建筑物全身比例之标准,则遗物之中尚无痕迹可寻也。

魏、晋

魏、齐斗栱,就各石窟外廊所见,柱头铺作多为一斗三升;较之汉崖墓石阙所见,栱心小块已演进为齐心斗。龙门古阳洞北壁佛殿形小龛,作小殿三间,其斗栱则柱头用泥道单栱承素方,单杪华栱出跳;至角且出角华栱,后世所谓“转角铺作”,此其最古一例也。补间铺作则有人字形铺作之出现,为汉代所未见。斗栱与柱之关系,则在柱头栌斗上施额,额上施铺作,在柱上遂有栌斗两层相叠之现象,为唐、宋以后所不见。至于斗栱之细节,则斗底之下,有薄板一片之表示,谓之“皿板”,云冈北魏栱头圆和不见分瓣;龙门栱头以四十五度斜切;天龙山北齐栱则不唯分瓣、卷杀,且每瓣均为凹弧形。人字形铺作之人字斜边,于魏为直线,于齐则为曲线。佛光寺塔上,赭画人字斗栱作人字两股平伸出而将尾翘起。云冈壁上所刻佛殿斗栱有作两兽相背状者,与古波斯柱头如出一范,其来源至为明显也。

唐代斗栱已臻成熟极盛。以现存实物及间接材料,可得下列六种:

(一)一斗 为斗栱之最简单者。柱头上施大斗一枚以承檐椽,如用补间铺作,亦用大斗一枚。大雁塔、香积寺塔之斗栱均属此类。北齐石柱上小殿,为此式之最古实物。

(二)把头绞项作(清式称“一斗三升”)玄奘塔及净藏塔均用一斗三升。玄奘塔大斗口出耍头,与泥道栱相交。其转角铺作则侧面泥道栱在正面出为耍头;其转角问题之解决甚为圆满。柱头枋至角亦相交为耍头。净藏塔柱头之转角铺作,则其泥道栱随八角平面曲折,颇背结构原理。其大斗口内出耍头,斜杀如批竹昂形状。大雁塔门楣石所画大殿两侧迴廊斗栱则与玄奘塔斗栱完全相同。

(三)双杪单栱 大雁塔门楣石所画大殿,柱头铺作出双杪,第一跳偷心,第二跳跳头施令栱以承橑檐椽。其柱中心则泥道栱上施素枋,枋上又施令栱。栱上又施素枋。其转角铺作,则角上出角华栱两跳,正面华栱及角华栱跳头施鸳鸯交手栱,与侧面之鸳鸯交手栱相交。此虽间接资料,但描画准确,其结构可一目了然也。

(四)人字形及心柱补间铺作 净藏塔前面圆券门之上以矮短心柱为补间铺作,其余各面则用人字形补间铺作。大雁塔门楣石所画佛殿则于阑额与下层素枋之间安人字形铺作,其人字两股低偏,两端翘起。上下两层素枋之间则用心柱及斗。现存唐宋实物无如此者,但日本奈良唐招提寺金堂,则用上下两层心柱及斗,与此画所见,除下层以心柱代人字形铺作外,在原则上属同一做法。

(五)双杪双下昂 何晏《景福殿赋》有“飞昂鸟踊”之句,是至迟至三国已有昂矣。佛光寺大殿柱头铺作出双杪双下昂,为昂之最古实例。其第一、第三两跳偷心。第二跳华栱跳头施重栱,第四跳跳头昂上令栱与耍头相交,以承替木及橑檐槫。其后尾则第二跳华栱伸引为乳栿,昂尾压于草栿之下。其下昂嘴斜杀为批竹昂。敦煌壁画所见多如此,而在宋代则渐少见,盖唐代通常样式也。转角铺作于角华栱及角昂之上,更出由昂一层,其上安宝瓶以承角梁,为由昂之最古实例。

(六)四杪偷心 佛光寺大殿内柱出华栱四跳以承内槽四椽栿,全部偷心,不施横栱,其后尾与外檐铺作相同。

木构斗栱以佛光寺大殿为最古实例。此时形制已标准化,与辽、宋实物相同之点颇多。

斗栱至宋代而发达至于成熟,其各件之部位大小已高度标准化,但其组成又极富变化。按《营造法式》之规定,材分八等,各有定度;“各以材高分为十五分,以十分为其厚”,以六分为栔,斗栱各件之比例,均以此材栔分为度量单位。其各栱及斗之规定长度,及出跳长度,直至清代尚未改变焉。

就实例言,其在燕云边壤者,尚多存唐风,如独乐寺观音阁、应县木塔、奉国寺大殿等,其斗栱与柱高之比例,均甚高大;斗栱之高,竟及柱高之半。至宋初实例,如榆次永寿寺雨华宫、晋祠大殿等,则在斫割卷杀方面较为柔和,比例则略见减缩。北宋之末,如初祖庵,及《营造法式》之标准样式,则斗栱之高仅及柱之七分之二,在比例上更见缩小。至于南宋及金,如苏州三清殿、大同善化寺三圣殿及山门等,斗栱比例更小,在此三百年间,即此一端已可略窥其大致。

在铺作之组成方面,因出杪出昂;单栱重栱,计心偷心,而有各种不同之变化。实物所见,有下列诸种:

(一)单杪下附半栱,见于大同海会殿及应县木塔顶层。

(二)双杪单栱偷心,独乐寺山门;双杪重栱计心,大同薄伽教藏、宝坻三大士殿等。

(三)三杪重栱计心,应县木塔平坐。

(四)三杪单栱计心,正定转轮藏殿平坐。

(五)单昂,苏州三清殿下檐。

(六)单杪单昂偷心,榆次永寿寺。

(七)单杪单昂偷心,昂形耍头,正定摩尼殿、转轮藏殿。

(八)双杪双昂重栱偷心,独乐寺观音阁及应县木塔。

(九)双杪三昂重栱计心,正定转轮藏殿转轮藏(小木作)。

(十)转角铺作附角斗加铺作一缝,大同善化寺大雄宝殿,华严寺大雄宝殿。

(十一)内槽斗栱用上昂,苏州三清殿。

(十二)双杪或三杪与斜华栱相交,大同善化寺大雄宝殿及三圣殿、华严寺大雄宝殿。

(十三)内槽转角铺作,栱自柱出,不用栌斗,苏州三清殿。

(十四)初间铺作之下施矮柱,其下或更施驼峰,大同薄伽教藏、蓟县独乐寺山门、宝坻三大士殿等。

至于斗栱之各部,其为宋代所初见,或为后世所无或异其形制者,有下列诸项:

(一)斜栱即上文(十二)所述。

(二)下昂,其后尾挑起,以承下平槫,或压于栿下,为一种杠杆作用,如永寿寺雨华宫、初祖庵等。明清以后,昂尾即失去其机能,成为一种虚饰。

(三)昂形耍头与令栱相交,在通常耍头位置,其前作昂嘴形,后尾挑起为杠杆,其功用与昂无异。正定转轮藏殿、晋祠大殿及献殿均为此例。

(四)华头子,自斗口出以承昂之两卷瓣,明、清以后即不见。

(五)替木在令栱之上以承槫接缝处,亦明、清以后所无。

斗栱各部之卷杀,宋代较唐代为柔和。唐代直线斜杀之批竹昂,在时期上唯宋初,在地域仅晋冀北部见之。天圣间建之晋祠大殿献殿及约略与之同时之龙兴寺转轮藏殿,昂嘴虽直杀,但更削两侧如琴面。北宋中叶以后昂嘴入如弧线,乃成惯例。斗栱最上层伸出之耍头,后世多作蚂蚱头形者,在宋代遗例中,或直斫,或斜杀如批竹昂,或作霸王拳,或作翼形,或作夔龙头等等,颇富于变化。至于栱头卷杀,分瓣已成定则,但瓣数未必尽同《营造法式》所规定耳。

模仿木构之砖塔,在斗栱之仿砌上,较之唐代更进一步。唐代砖塔仅作把头绞项作(即一斗三升),但宋代砖塔则砌砖出跳,至二跳三跳不等。其在辽、金地域以内者,斜栱且已成为常见部分。然因材料之限制,下昂终未见以砖砌制者也。至于杭州灵隐寺及闸口之石塔,以材料为石质,乃能镌出昂嘴形,模仿木构形制,更为逼真。

就斗栱之结构言,元代与宋应作为同一时期之两阶段观。元之斗栱比例尚大;昂尾挑起,尚保持其杠杆作用,补间铺作朵数尚少,每间两朵为最常见之例,曲阳德宁殿,正定阳和楼所见均如是。然而柱头铺作耍头之增大,后尾挑起往往自耍头挑起,已开明、清斗栱之挑尖梁头及镏金斗起秤杆之滥觞矣。

明、清

明、清二代,较之元以前斗栱与殿屋之比例,日渐缩小。斗栱之高,在辽、宋为柱高之半者,至明、清仅为柱高五分或六分之一。补间铺作日见增多,虽明初之景福寺大殿及社稷坛享殿亦已增至四朵、六朵,长陵祾恩殿更增至八朵,以后明、清殿宇当心间用补间铺作八朵,几已成为定律。补间铺作不唯不负结构荷载之劳,反为重累,于是阑额(清称额枋)在比例上渐趋粗大;其上之普拍枋(清称“平板枋”),则须缩小,以免阻碍地面对于纤小斗栱之视线,故阑额与普拍枋之关系,在宋、金、元为T形者,至明而齐,至明末及清则反成凸字形矣。

在材之使用上,明、清以后已完全失去前代之材契观念而仅以材之宽为斗口。其材之高则变为二斗口(二十分),不复有单材、足材之别。于是柱头枋上,往往若干材“实拍”累上,已将契之观念完全丧失矣。

在各件之细节上,昂之作用已完全丧失,无论为杪或昂均平置。明、清所谓之“起秤杆”之溜金斗,将耍头或撑头木(宋称“衬枋头”)之后尾伸引而上,往往多层相叠,如一立板,其尾端须特置托斗枋以承之,故宋代原为荷载之结构部分者,竟亦沦为装饰累赘矣。柱头铺作上之耍头,因为梁之伸出,不能随斗栱而缩小,于是梁头仍保持其必需之尺寸,在比例上遂显庞大之状,而挑尖梁头遂以形成。 IWYoGeq0m/n+Xo8PX3gQvw5liIMTHMRfW4x2vYyyn3A/ZlkdkV3UU7YsuRGQOH5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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