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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狄仁杰露布缉薄凯 花舫主公堂献逃姬

马荣、乔泰回到县衙,已近午夜。他们先将百济游船泊在霁虹桥,嘱咐东门的门卒安排几人看管,以免再出什么差错。

狄公还在内堂与洪亮商谈,抬头见二人进来,不禁盯着狼狈的马荣、乔泰,惊诧不已。待马荣讲完事情始末,狄公的惊诧已化为愤慨。他腾身负手徘徊片刻,猛然咆哮起来:“这简直无法无天!这些亡命之徒试图谋害我之后,竟又公然对我县衙的公人痛下杀手!”

马荣和乔泰二人大惊,直直盯着洪亮。洪亮压低声音将白云寺桥板之事简要讲述一遍,只略过王县令鬼魂一节,他知道这对天不怕地不怕的兄弟唯一忌惮的就是鬼神。

乔泰听罢沉思片刻,怒不可遏道:“好狠毒!这些狗头的陷阱设得真好!刚才他们要置我和马荣于死地,显然也是精心谋划好的,和我们在百花园的那些谈话都是事先安排的。”

狄公竟是充耳不闻,陷入深思。他站立着开口道:“如此说来他们在私运黄金,有关偷运兵器的谣言只是转移视听的幌子。只是他们将黄金私贩到百济有何用处呢?要知百济一向盛产黄金。”

说到此节,他生气地拽了几下胡子,再次来到书案后坐下,又道:“适才我还在和洪亮商谈为何这些狂徒想除掉我,看来他们必定以为我知道他们的许多底细,只是为何要谋害你们呢?游船上的那些手段显然是你们离开薄凯和金尚后安排的。仔细想想吃饭时可说了些什么会让他们畏惧吗?”

二人蹙眉深思。乔泰沉思片刻,捻捻短髭道:“只是一些寻常谈话,也没说几句,不过除此之外……”他苦闷地摇了摇头。

“我们的确说了去破庙之事。”马荣插口道,“我想既然明府升堂时就当众说过要缉拿阿广,那么告知他们在破庙找到阿广也没什么不妥。”

“没有说破禅杖的事吗?”洪亮问道。

“也说起这事。”马荣道,“金尚还戏言狄县令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狄公拍案大叫道:“一定和此事有关!这些破禅杖中有我们不知道的紧要关节。”

他从袖中取出折扇,用力扇了几下,对马荣、乔泰道:“你俩对付那些贼人的时候就不能小心些吗?尽量留下活口,你们看阿广临死就说出了我们想知道的事情。那些百济船夫很可能只是听命行事,也无关紧要,只是你们若生擒金尚,一切疑问就会迎刃而解。”

乔泰挠了挠头,懊恼道:“正是,仔细寻思,倘若我能活捉金尚会更好。可是明府,当时的情形太过突然。甚至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已经万事皆休,真是这般。”

狄公面带歉意,笑道:“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们刚才赴汤蹈火,生死一线,并不是要责怪你们。只是可惜,金尚死时薄凯也在场。我们知道什么,那恶徒也都知道。若是薄凯不在场,他一定就会担心金尚是否出卖了他,是否会将整个阴谋和盘托出,为此惴惴不安。惶恐不安的罪犯往往会做出一些愚行败露形迹。”

“那我们现在不能将船商叶贲和顾孟平二人都拿到县衙,好好审问一番吗?或许会有些眉目。”马荣满怀希望道,“毕竟试图谋害我和乔泰的凶犯正是他们的二掌柜。”

“将叶贲和顾孟平二人拿来审问恐怕还不到时候,没有什么凭据能证明他们也参与其事。”狄公道,“眼下只知百济人卷入这个阴谋,牵连甚深,因我等知道如今他们要私运黄金去百济。不幸王县令将紧要文书交给一个百济女郎保管,显然她曾将漆盒给金尚看了,假如那些文书就是罪证,金尚定会取走。”

狄公长叹一声,又道:“他们不敢毁掉盒子,只因害怕王县令可能在其他文书中留下痕迹,说到他留给玉素一个包裹,若是日后要她交出盒子,她却交不出来,很可能就会被当成疑犯抓住。抑或正是这个缘故,已故王县令的私信都被人从大理寺盗走。这阴谋必定牵连极广,他们甚至在京师都有不少耳目。只怕此事和樊家农庄失踪的那个女人,还有那华而不实的自大痴汉曹博士都有关系。我们有许多头绪,却不能连成一体,能证实这一串怀疑和猜测的关窍都不曾掌握。”

狄公又长叹道:“好了,午夜已过,眼下你们三人最好下去歇息。洪亮,少顷你出去之时,到县衙叫醒几个佐史,让他们多写一些缉拿薄凯的露布,在上面画影图形。命令卫士连夜就把露布在县衙大门张贴,县城各处要紧地方也都贴上,这样百姓一早醒来就能看到。倘若拿住这卑鄙狡猾的老狐狸,可能会找到一些头绪。”

第二天一早,洪亮正伺候狄公在内堂用早膳,董主帅进来禀报,船商顾孟平和叶贲在外急着求见。

狄公简短说道:“告知他们,待升堂的时候都来见我,有什么话,他们可以当众明言。”

然后马荣、乔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唐县丞。唐秉正看来更为虚弱,脸色灰白,双手不住颤抖,结结巴巴,对狄公道:“明府,这……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生平闻所未闻,竟然有人敢持刀向县衙的公人行凶……”

“你不必担心二位散手。”狄公截住他的哀叹道,“他们没事。”

马荣、乔泰二人看来气色不错,马荣已不用吊着丝带,乔泰的右眼尽管还有点儿乌青,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狄公用热巾净面的时候,县衙的鼓已响了。洪亮立刻帮他换上官服,一切准备停当,二人便迈步去往大堂。

狄公来到正位落座,抬眼往堂下一看,堂前堂外黑压压挤满了人。昨晚百济游船上恶斗的消息已在东门传开,百姓一早就已看到缉拿薄凯的露布。

狄公按花名册点卯时,便见曹赫贤、叶贲、顾孟平三人都站在人群前排。点卯已毕,狄公刚一拍惊堂木,曹博士就上前一步,屈膝跪倒,神情看来十分愤怒,须髯都一颤一颤,愤然道:“禀明府,昨夜发生一件可怕之事。深夜,犬子曹敏被我家门房附近马厩中的马嘶声吵醒,便去查看,见那些马匹似是甚为不安。他疑心有贼人来偷马,便唤醒家中苍头,取了一把剑去搜查马厩附近的小树林。突然他只觉重物落到背上,两只爪子搭在肩头,将他扑倒于地,随后听见脖子后面传来咬牙声,他倒地时脑袋撞到石头,很快就晕了过去。所幸阍人举着松明火把及时冲了过来,看到一个黑影隐入林中。后来我等将曹敏抬回家包扎伤口。他肩上的伤势不太严重,只是前额创口甚大。今天早上他醒来告知我昨晚的遭遇,而后就开始胡言乱语。我们也请医生来看过,他说犬子伤情堪忧。明府,在下请求县衙一定要设法抓住那只在蓬莱县游荡的食人老虎,除掉这个祸害,此事刻不容缓啊!”

百姓之间顿时传出一阵议论之声。

狄公道:“诸位不必担心,某今日便会派出猎手搜寻那孽畜。”

曹博士刚退下,叶贲就上前跪倒道:“禀明府,在下叶贲,乃是本地船商。在下今天早上已看到缉拿我家船行二掌柜薄凯的露布,上面说他涉及百济游船刺杀县衙公人的凶案。明府,我必须在此讲明,薄凯性情放荡狂悖,行踪不定,他的私事在下从不过问,除了打理我的生意之外,他私下的所作所为都与我无关啊!”

“你在何时雇了薄凯?既然此人怪诞,你为何又要雇他?”狄公问道。

“回明府,半个多月之前,薄凯来找我。”叶贲答道,“他带着在下好友曹赫贤的堂弟,京师宿儒曹汾的一封荐书前来。他说近日休妻,想在远离京师的地方暂避一时,只因休妻,他妻子的娘家人正在寻他晦气。后来我发觉他是一个放荡酒鬼,但打理账房却是一把好手。看过露布,我立刻叫来管家问他最后一次见到薄凯是在何时,管家说薄凯昨日深夜回来过。薄凯的住所就在我宅子里的第四进院落,管家说他进了房,很快便又离去,手里拿着一个扁盒。只因管家熟知他行事向来不拘常规,也没有特别留意,不过他说薄凯看来颇为匆忙。前来县衙之前,我去他房中搜过,所有衣物和私人物事都在,只不见了一个存放文书的牛皮盒子。”

叶贲顿了一顿,叹道:“明府,我请求将我所言记录在案,我真的不知道薄凯在外面私下都干了些什么呀!”

“你的陈词当然会记录在案。”狄公冷冷道,“只是某也要向你明言,你适才的述说不能采信,你对你家船行二掌柜薄凯的所作所为应负全责。他受雇于你,住在你的屋檐之下,参与精心策划的阴谋,妄图谋害两位县衙散手,眼下你却说他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干,岂不荒唐!你必须自证清白,证明你与这桩害命阴谋无关。”

叶贲哭喊道:“明府明察啊!什么阴谋小人当真不知!小人如何才能证明和这件阴谋无关哪?明府,小人是安分守法的良民,那天不是还专程前来拜访,禀报……”

“那是你蓄意编造的谎言!”狄公厉声断喝,“再者,有人禀报就在城南水渠第二座桥附近曾发生过怪异之事,你的宅院正是在那里吧!来呀!将叶贲押回自宅软禁,听候发落!”

叶贲大声哭号,董主帅见状立即呵斥,让他安静,随后两个不良把他押入县衙差房看管,等狄公发下明文,再将他押回自宅软禁。

叶贲被带走之后,顾孟平上前跪倒道:“禀明府,在下不敢说百济游船上刺杀县衙公人的凶案与我无干,只因在下船行的二掌柜百济人金尚也卷入其中,其受雇于我,私下的所作所为也应由我负全责。在下必须禀报明府,刺杀县衙公人案发的百济游船是我的财产,船上那三个船夫也在我的船行务工。顾氏船坞的工头可以做证,昨夜是金尚私自去码头命令游船出港的,也不曾提及出行目的。他未经我这东主所命,也不让我知情,自行其是已不言自明。在下一定会亲自访查此事的全部经过,也恭迎明府派人到我家中和码头督导一切行止。”

狄公道:“鉴于顾孟平明辨是非,某采纳此议。刺杀县衙公人一案的盘查结束之后,金尚的尸体将交由顾孟平转交亲属埋葬。”

狄公正待退堂,堂下的百姓却是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粗糙的妇人正走上前来。她身穿黑色长袍,上绣红色牡丹,十分艳俗,身旁拖着一个戴帷帽 的女子,分开人群走上堂来。黑衣妇人跪倒在地,那戴帷帽的女子却仍站在她身旁,低头未跪。

跪地的黑袍妇人禀道:“妾见过明府,妾是东门外第五艘花舫的舫主廖氏,今日给明府带来一名案犯。”这妇人声音颇为嘶哑刺耳。

狄公的身形向前一探,看着戴帷帽女子颀长的身影。廖氏所言让他颇为震惊,要知道妓院的鸨母完全可自行惩罚妓女,不必来衙门报官。

狄公问道:“你带来的这位小娘子姓甚名谁,所犯何事,你欲待如何?”

廖氏面有难色:“她一直执意不肯吐露姓名,况且……”

狄公厉声断喝:“大胆!难道你不知法度吗?在你确认她们的底细之前,是不能让她们干那勾栏 营生的。”

廖氏听罢慌忙磕头如捣蒜,哭道:“明府恕罪啊!我应当先讲明,我并未让这女子接客。明府,我说的句句属实!事情是这样,本月十五破晓之前,薄凯先生带着这女子来到我的船上,她当时身穿一领僧袍。薄凯说这是他新纳的小妾,昨夜才带回家,结果原配夫人不让她住在家里,还撕坏了她的衣服,羞辱于她。他和正妻一直吵到深夜,还是不能让她留下。薄凯说他需花些时日去说服原配通融,于是就想在办妥之前将她暂且安置到我的船上。他给了我一些钱,让我给她找件像样的女人衣服,因她身上只有那么一件僧袍。明府明鉴,薄凯是我那里的常客,又是大船主叶贲的二掌柜,本县所有的船夫也都是花舫的常客,我又能说什么,便只好应承下来。我给这女子换上上等衣裙,让她住在一间上好隔舱里。我的手下曾和我说可以让她接客,她也不敢告知薄先生,我立即一口回绝。明府,我一直信守诺言,这可是我家的规矩呀。只是明府,我虽说只是个妇道人家,也知晓王法为先。今天早上菜贩的船经过我那花舫,那菜贩说县城四处贴了露布要捉拿薄凯,我便寻思,就算这女子自己没什么不法勾当,那至少也该知道在哪里可以抓到薄凯。出首 这女子也是妾的本分,故而将她带到县衙来了,请明府明断。”

狄公在椅上正襟危坐,对那戴帷帽女人道:“你摘去帷帽,报上名来,将你和案犯薄凯的事情与某一一道来。”

要知这蒙面女子究竟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XTqptlXu+gHE55hJ/c1gz1H4SbSN0klaFnQEwlWChdI+Sep8io9cXO22k1DREV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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