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在父母死后保留他们的头骨吗？

好极了，这是一个经典的问题。我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次数多到吓你一跳（当然，你也可能觉得这没什么）。

等等，你先告诉我，你到底要拿他们的头骨做什么？放在你家壁炉台上当摆件？还是说玩个叛逆的，比如挂在圣诞树顶上做装饰？不管你想做什么，请记住，真人的头骨不是廉价的万圣节饰品，而是人的一部分。假设你没有恶意，那么把老爸的头盖骨放在咖啡桌上盛软糖之前，你需要完成三件事：准备资料、获取法律许可、骨骼化。

首先，我们来看看都需要哪些资料。获取摆放家人头骨的法律许可是极其困难的。因此，理论上你的父母可以起草一份授权书，明确写下他们同意你在他们死后得到其头骨，然后签字、注明日期。这和捐献遗体给科研事业前需签署相关文件的做法差不多。

以下这种方式是万万不行的——来到殡仪馆跟工作人员说：“你好，这是我妈妈的尸体，你们能把她的脑袋切下来，然后把肉剔掉吗？能的话就太好了，谢谢！”不管从法律上还是从实操角度来说，任何殡仪馆都不会响应这种需求（真的，没有一家殡仪馆会答应你）。说实话，作为一名殡葬师，我自己都不知道切人脑袋要用哪种专业的工具，更别说还要把上面的肉剔下来。我琢磨着可能得把头煮一煮，然后（或者）让皮蠹科甲虫把肉啃掉。

（我的编辑在稿子的这部分留言：“说句公道话，你对‘除肉’还是略知一二的。”）好吧，事实的确如此，尽管我是皮蠹甲虫的业余爱好者，但我从没在人类身上实验过。这些小家伙是一群奇妙的生物，博物馆和法医实验室经常用到它们，因为它们可以在不破坏骨骼的情况下，把残留在骨骼上的腐肉一点点吃掉。这些甲虫会欢快地涌进令人恶心的、黏稠的腐物中大快朵颐，不论多细小的骨头都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你不用担心自己会在参观博物馆时跌进满是这种甲虫的大坑：它们虽然属于“肉食”甲虫，但对活人没兴趣。

回到父母脑袋这个话题。就算我把他们的头砍下来了，我所就职的殡仪馆也无法合法地把头颅移交给你，因为这关系到一条将在本书中反复提到的罪名——虐待尸体罪。相关的法律在各地都不尽相同，有时看起来甚至有些随意。比如在肯塔基州，如果你对待尸体的方式“极大地伤害了普通家庭的情感”，那么你就犯下了虐待尸体罪。但什么才是“普通家庭”？也许在你的“普通家庭”，有一个总想让你继承酒精喷灯和头盖骨的科学家爸爸。“普通家庭”这个概念根本就不存在。

设置这条法律是有原因的，旨在保护人们的遗体免遭恶行（比如恋尸），并防止有人在没征得死者生前同意的情况下，把尸体从停尸间偷走进行实验或展览。说出来吓死你，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多到数不胜数。为了得到用以解剖和研究的尸体，以前的医学人士不仅去偷死尸，还把刚刚下葬的死人重新挖出来。胡丽娅·帕斯特拉纳的遭遇也比较常见。她生活在19世纪的墨西哥，脸部和身体因多毛症而长满了毛发。她死后，她那恬不知耻的丈夫深知能通过她挣不少钱，便把她的遗体防腐并制成标本，跟随畸形秀在全世界巡回展览。胡丽娅死前还是个人，死后却成了他人的所有物。

因为虐待尸体罪的存在，没人能把他人的尸体“纳为”己有，“谁捡到就归谁”的说法在这里行不通。很遗憾，基于这条法律，你是不能把父母的头骨摆在书架上的。

“等一下，我在别人家的书架上看到过人类头骨！”美国没有禁止通过买卖而获取或出让人类遗骸的联邦法律，印第安原住民除外。如果你想要的是印第安人的头骨，你一点好运都没有（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不是，那么你能否买卖人类遗骸将由各州的法律决定。现在至少38个州有禁止出售人类遗骸的法律，但实际上这些法律都含糊不清，执行上也很随意。

2012年至2013年中的7个月，eBay上共有454个人类头骨被公开拍卖，拍卖均价为648.63美元（后来平台关闭了这些交易）。许多私人买卖的头骨来源可疑，大多来自白骨贸易泛滥的印度，骨头的主人都是一些无法承担火葬或土葬费用的人——完全算不上合乎道德伦理的采购。多数州的法律虽然禁止买卖“遗骸”，但买卖“骨头”却不犯法。因此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合法，这些无法无天的卖家会说他们卖的是人骨，不是遗骸。

（注意，本质上他们卖的还是遗骸。）

总而言之，你父母的遗体不属于你，但如果你愿意在网上进行一笔可疑的交易，倒是能收获一块某个印度人的股骨。

就算你成功钻了法律的空子，还要解决另外一个大问题才能获得父母的头骨：目前美国不允许以私人持有为由对遗体进行骨骼化处理。多数情况下，只有用于科研事业的捐献遗体才能被处理成白骨（其实这也不太合法，有关机构已经在为博物馆和大学想其他办法了）。反正你就是不能把父母头上的肉剥下来，然后在感恩节时把头骨放在一堆蔬菜的正中间当装饰。

我和好友谭雅·马什聊过这个话题。谭雅是一名主攻人类残骸法律的法学教授，在这个问题上很专业——但凡法律上能有一丝让你获得父母头骨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我：大家一直在问我这个问题，总能有办法解决吧？

谭雅：在美国，没有一个州会允许你把遗体脑袋上的肉去掉。这件事我能跟你辩论一整天。

我：但如果遗体在捐赠给科研机构之后，又捐回给了他家……

谭雅：别想了，不可能。美国各州的殡仪馆都会向州政府提交一份名为“殡葬与运输许可”的文件，用来说明死者的遗体将被如何处理。一般有三种：土葬、火化、捐献给科研机构。就这三项，很简单。没有“切下脑袋并清理皮肉，只留头骨，剩下的全部火化”这一项，一丁点儿都没有。

谭雅给我念了一段某州的法律条文：

……凡在任何地方（墓地除外）存放或展示任何人类遗骸的任何人，都犯有轻罪。

换句话说，你父母的头骨只能出现在墓地。你要是把他们的头骨放在墓地以外的地方（比如你家花园），就犯了罪。

不过还有一线希望——在我写这本书时，法律发生了变化。现在，持有人骨（不管是你父母的还是别人的）是一块巨大的灰色地带。也许有一天法律会为你服务，允许你开办一家“老妈/老爸头骨有限责任公司”，合法开展给父母遗体清除皮肉的业务。

如果这是你（还有你爸妈！）想要的，我希望这一天能够到来。如果未来法律仍不允许，你可以考虑把他们的骨灰压制成钻石或唱片。孩子们，选择唱片的话……算了，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