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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可以告诉我
我的理想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晚自习。班上的小胖子说高三的几个班主任合伙去清平园茶楼打牌了。群龙无首，教室里潜伏着难以抑制的躁动。
辛吉像往常一样摇头晃脑地背着历史专题，一脸的虔诚，像是信奉神灵的教徒。修北没有那份兴致，支着肘趴在桌上，无聊至极，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耳边响起的不间断的碎念声，搞得他烦躁不安。但终究对方是女生，他张了几次嘴最终又合上了。
“聊聊天吧。”修北用手肘支支辛吉，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什么？”
“聊天。”
“好。”辛吉乖乖地合上书，转过头来对着他，“聊什么？”
“随便。”修北不喜欢太缠人的问题。
“这样啊……”辛吉略一思索，“谈谈理想怎么样？”
“换个话题。”修北有些尴尬，“我没有什么理想。”
“怎么可能？”辛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比如你将来想做什么工作啊，想去什么地方啊，等等，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修北想到数学老师。昨天讲解模拟试卷时，她莫名其妙地抽到修北。她说：“你怎么想这道题的就怎么说啊。”可是修北站着不动，嘴闭得很紧，比一个女生还要矜持。片刻之后，老师又抽了另一个同学，于是修北便将那个姿势一直保持到了下课。
“只要是你想的就好，很简单的。”辛吉还在一边耐心地引导。
修北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起身出了教室。临走时腿不小心绊到课桌，桌上的书便稀里哗啦地做着自由落体。班上顿时安静下来，同学们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修北鬼使神差地到小卖部买烟，然后爬到教学楼顶上去抽。第一次，有些呛得慌。
只消几口便掌握了技巧，远比辛吉背一道历史专题来得容易。修北不由得一阵苦笑，低下头去看手中的那支烟，黑暗中，这点火星显得特别明亮。天上没有星星。
“谈谈理想怎么样？”
转了一圈，修北又想到了这个问题。自从高三以来，这两个字就频繁地在他的耳边响起。几乎每次考完试，母亲便看着试卷上可怜的分数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父亲沉稳一些，只是偶尔不经意地问上一句：“儿子，你的理想是什么？”他说，男人天生就要比女人多承担一些东西。未来不能钻牛角尖，不读书也该找点别的事来做。
“我的理想？”修北靠着墙壁开始思考。可是很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夜风有点冷，吹得修北有些头痛。
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修北连吐个烟圈都没学会。“妈的。”修北将烟头扔到地上，忍不住狠狠地骂了一句，却不知道在骂什么。
没等下课，修北便回家了。
路上碰到正要来找他的老欧，然后老欧和他并排着往回走。
“又早退了？”
修北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哥们儿，”隔了一会儿，老欧又叫住他，“我们的乐队还搞不搞？”
“这是什么话？”修北终于停下脚步。
“就是问问。”老欧似乎有些心虚的样子。
“当然要搞！”修北有些恼火了。
……
“那我们的乐队将来怎么发展？”
这一问让修北愣住了。当初只是因为几个哥们儿都喜欢音乐才想到要组个乐队。老欧是吉他手，修北是主唱。本来只是玩玩，可是没想到在学校的元旦联欢晚会上几个人在台上牛刀小试了一把，竟赢来了满堂的喝彩。后来附近有酒吧缺人手，便找他们去驻场，竟有了些收入。不多，但几个少年却乐得自在。乐队的将来怎么发展，修北还真没有想过。
见修北半天没说话，老欧终于来了点勇气：“哥们儿，我想退出……”
“你说什么？”修北回过神来，不过似乎没听明白。
“我说——我想退出——”话还没说完，“啪！”老欧的脸上就挨了一拳。
“欧世洋，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啊？”修北说着，又把拳头挥了过来。今天心里本来就不爽，现在老欧更是火上浇油。于是他冲着老欧红脖子瞪眼，额上的青筋也隐隐凸显出来。
老欧似乎早预料到会是这般场景，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的两拳来得这么狠。他伸手摸摸嘴角，手上便沾满了血迹。老欧性格暴躁，乐队里谁都知道，修北自然也清楚，于是摆好架势，准备和他好好干上一架。
可是老欧没有动。他异常平静地说：“修北，人不能总活在自己的理想里，现实有时很残酷，可是他妈的我们还得好好活下去。我已经决定退学了，后天和我堂叔去深圳打工。代我向小三子道个别，老子就不回去了，免得又多挨两拳。”
老欧走了。修北觉得浑身虚脱得厉害，远比打一架来得难受。
长长的巷子里只剩下修北一个人，异常冷清。修北抬起头望着天空，有些黑，原来还是没有星星。
早餐，馒头和稀饭。修北忽然发现父母似乎比自己印象里又苍老了很多。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修北用筷子挑着饭粒，有些懊恼地想。
同往常一样，母亲开始喋喋不休地埋怨超市的米价又涨了，父亲保持一贯的沉默。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修北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妈，下次经过书店时给我买本数学资料。”修北打断母亲，漫不经心地说道。
夜里下了场雨。修北出门时看到路边的小水坑里趴着一只蝴蝶，奄奄一息，很可怜。修北心里动了动，然后停下脚步摘了一片绿叶把蝴蝶救了起来，可是却发现原来蝴蝶的翅膀断了，飞不了了。修北把盛有蝴蝶的绿叶小心翼翼地放进草丛里，然后一脸虔诚地朝学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