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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北把话含在嘴里，来来回回从左边牙槽舔到右边牙槽。那句话湿漉漉、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差点从嘴里掉出去。
“我们分手吧。”
这话怎么这么难说呢？
北北没有想到自己会坚持不下去。用理智去选择感情真是个糟透了的主意。南南会怎么想呢？南南根本不会理解，这一年多来北北不过是踏着正步走在他给自己设定的路上。南南怎么能接受自己不过是北北当初失恋时随手抓来的一个替代品的真相呢？
说南南是替代品也是不对的。北北承认那时是烦了那个成天缠着说要嫁给自己的姑娘，才毅然决定和南南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在一起的。前女友也不是不好，只是那个时候北北才多大？他还没玩够呢！
现在呢？北北玩够了？也不见得。但现在如果前女友再说要和自己白头到老，北北不见得不会答应。
现在这些似乎都已经不是重点了。
和前女友分手一年多，她发来一条短信：“我还是那个最爱你的人。”北北心里一怔。
北北没有想到自己终究会坚持不下来。那时候北北和南南在一起，是打定主意四年不分手的。到哪儿再去找和前女友这么千差万别的女孩子？再者，“心灰意冷”四个字足以形容当时北北的心情。然而现在呢？到底怎么告诉南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呢？
仍旧一筹莫展。
北极熊问北北，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北北想了想，只是摇摇头。能发生吗？那时候那个姑娘的猛烈追求也没能让北北下决心把和南南分手的话说出口。
姑娘是院系里面出名的美女。北北一进学校就听说了姑娘的名声。北北第一次见到姑娘的时候，她穿了一件黄色的汗衫和一条纯黑的运动裤，强烈的撞色让姑娘看起来活像一个警告标志。后来北北打学院杯，中场接过场边递来的矿泉水，一抬头发现正是那姑娘。一瞬间电光石火。姑娘倒也奔放，从队长那里要来北北的号码给北北发起了短信。夏夜里弥漫着从远处飘散来的焚烧秸秆的味道，北北陪姑娘散过几次步，只谈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北北的手心总是沁着汗，被风吹过，凉凉的。
一次姑娘突然转身抱住北北，头抵着北北的下巴。北北只看到姑娘头顶一个小小的旋涡，很好看的。姑娘低声对北北说：“我们在一起吧。”姑娘不是不知道北北有女朋友，也不是不知道从北北答应出来散步的那一刻他就脱线了。话从北北的耳朵穿了过去。北北任由姑娘抱着自己，呆了半天，不尴不尬地。北北脑中只想着这个姿势好不好看。
北北最后仍是没有答应姑娘。北北只见姑娘小鹿一样的眼睛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转而，一撮带着恨的小火苗蹿了起来。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只是为你女朋友悲哀。”姑娘掷下一句话。
北北也不知道南南是什么想法。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估计什么都不会想吧。北北第一次吻南南，那时六月的植物热烈地开花，北北把南南拦在学校漆黑的小道上，南南乖巧地张开了嘴，北北笑起来：“哟，小丫头不是初吻呀。”
北北想到一次带南南看电影，一楼是新开的蛋糕店，南南趴在玻璃外面呆呆地看蛋糕。北北大手一挥：“想吃什么！”那时舔着蛋糕心满意足的南南会怎么想呢？北北对南南的感觉好像白开水一样，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对自己也说过好多次了。南南有什么不好呢？南南圆溜溜的眼睛总让北北想起《穿靴子的猫》里面的萌物，有点招风的耳朵像《星际宝贝》里的小怪兽。有时候南南穿一条雪纺小短裙追着阳光跑，像一只无害的天真小兽。这不就是北北当初想要的吗？怎么就又怀念起了那种撕心裂肺的争吵？
北北试着把南南约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荒郊野岭的蚊子把南南的小腿咬得全是包。话就捏在手心，被汗水浸得失了颜色。南南说，大学里面就北北对自己最好了。
话就这样又吞了回去。
旁人都说南南和北北是绝配。连名字都刚好！南南只噘起嘴嚷：“谁要和那个臭北北天生一对！”追上去要打。
营造童话太累了。看着自己和南南的合照，和南南配对的手链、配对的手机屏幕，一起上的选修课，南南买给他的须后水甚至杂物盒，北北有时恨不得一把把这些全掀了！
如果是前女友呢？南南不知道北北和她做的好多事情都是北北从前答应前女友的。带她去爬山，带她去看海，吃鸡公煲，养小宠物，在去北方的火车上让她把头靠在肩上，在她脚酸的时候公主抱……甚至有一次北北带着南南去了她以前念书的城市。南南忙着对付烤鱿鱼，对北北心里拥堵的悲伤一无所知。
真是可笑，那么久远的感情还浮浮沉沉在自己的脑海里。北北对那段感情里自己的表现失望透了。
到底怎样才叫不爱了，才叫分手？
南南大概是没有这些烦忧的。那个对南南不冷不热的前男友早被南南抛到脑后了吧？北北也是尽职的，他对南南虽然说不上爱，却一心想给南南一段好感情。他精心地给南南过每一个微不足道的节日，期冀南南的惊喜，不经意间也给南南拍了上千张照片，时不时揽过南南的小脑袋亲一亲。北北对南南尽心尽力，像对自己赌气，像做给远方那个这辈子都见不了面的恋人看。北北沉迷在自己的爱情里，醉生梦死。
北极熊对北北嗤之以鼻：“要分就分呗。大男人，婆婆妈妈。”
“我也不是不喜欢南南……”
“是是是，你喜欢南南，喜欢得成天想着怎么和她分手。”
“我这不是怕南南伤心嘛。”
“是是是，你心猿意马她不伤心。”
……
“你要是能骗自己和南南在一起一辈子，我才佩服你呢。”
这样对南南也是不公平的。北北走在三月的阳光里突然明白过来。大概是这样的灵光一闪，北北终于不想再圆这个弥天大谎了。
北北要让南南自己选择。他带着他的整个故事走在去见南南的路上。他大概想好了要对南南说的话，其实翻来覆去不过就那么一句。有一天自己会后悔，他是这么肯定。几年后南南做了别人的新娘，而他北北指不定还在哪儿的泥浆里打滚呢！可那又怎样？北北就是这么死脑筋的人。北极熊有时也劝北北少折腾，但他又不是不知道北北就是个爱瞎折腾的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当初北北高考失败，一直折腾着想复读，前女友也这么说：“再考一年呗。”她说得倒是容易，靠着家里的背景上着一流的高校。北北自然少不了妒忌。前女友说，要是北北哪天不折腾了，她就看不起北北了。北北也看不起那样的自己。
折腾吧！趁现在。
北北再也不想做那个怯懦的蠢蛋了。
被南南骂得狗血淋头吧！北北就是那个赴死的少年。
让南南的眼泪把自己淹没吧！北北就是那个准备牺牲的勇士。
分手吧。分手吧。南南和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