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己的生命取一种斤斤计较的态度。我计较它的每天,每个小时,甚至每分钟。因为所有的身外之物都不是我的,真正属于我的只有这些时间。
在我的寓所有两样必备的物件,一个是日历,一个是温度计。日历有时还不止一个:一个台历,一月一翻的那种;一个每日有一空格的日程本子,将每天要做的事记在上面。备温度计是为了身心舒适,热了开冷气,冷了开暖气,不冷不热开窗户,让窗外的清新空气自由流动,如果碰上风天,就让穿堂风尽情吹拂,去掉房间里的污浊空气。
很多人都把时间随意地耗掉,一点儿也不心疼,比如闲聊啊,打麻将啊,犯愣啊。我不愿意这样随意地挥洒自己的生命,只要活一天,活一小时,活一分钟,就想让它充满各种各样感官的快乐和精神的愉悦。我最有共鸣的是梭罗对时间的态度。看他的日记,在 19 世纪的某个日子他郑重其事地写道:“我开始过某年某月某日这一天。”这个朴实无华的句子令我深思:我何曾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过自己的日子、自己的时间、自己的生命?难道我不应当这样去做吗?
作为无神论者和存在主义者,我早就洞悉:生命并无意义,存在纯属偶然。从本质上讲,它同一棵树、一只甲虫、一块石头没有区别。但是作为一个短暂的有意识的存在,我所拥有的只有这几十年的时间。我当然可以选择无所事事的一生,就像在水边石头上晒太阳的乌龟一样,一动不动地待上一整天,一整年,几十年,几百年;我也可以选择充满快乐感觉的几十年,这快乐的感觉既有肉体的快乐也有精神的快乐。肉体的快乐包括吃饱的感觉、暖和的感觉、性快感、各类感官的愉悦;精神的快乐则包括欣赏美、享用美和创造美所带来的愉悦感。
我一直对自己生命中的每天、每小时和每分钟取一种斤斤计较的态度,我还将继续坚持这种态度,直到生命的终结,那时,我将告别这一切,完全解体,在宇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句俗话说,时间就是金钱。我对这种说法不敢苟同。在我心中,时间就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