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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陈楚歌努力提高材料写作水平。牛大伟宣布陈楚歌正式担任党政办秘书。郝正仁暗暗叫苦:这个年轻人越逼越上路……

农历小年以后,一直阴沉沉的天突然飘起了雪花,整个世界一片银妆素裹。

乡里更加忙碌起来,因为这个时候是县里领导进村“送温暖”的集中时期。这场雪不早不迟地凑了个热闹,让领导们心神畅快,一来显示领导们不畏严寒的精神,二来表达了上级关心群众“雪中送炭”的美意。

陈楚歌每天晚上必看龙山县新闻,他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全是“送温暖”的报道。领导干部们握着困难户的手,嘘寒问暖,奉上一个大红包,而困难户们则面对着电视镜头,热泪盈眶,一个劲地感谢党感谢政府。

“这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它能温暖多久呢?谁也不知道。”魏大名边看电视边发牢骚。

陈楚歌却并不附和魏大名的牢骚,在机关单位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他明白有时候不得不需要搞点形式,有些形式是工作需要,是非搞不可的。也并非所有的形式都是不好的,还得就事论事,不能一概而论。

魏大名反驳:“我看没有必要,这叫劳民伤财!你看市里领导下来,得有县里领导陪着,前呼后拥一大帮,送来个几千块钱还不够下面开销的。”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不管怎么样,困难户能够得到一些实惠,暂时解决一些困难,老百姓能够安乐祥和地过一个春节,总是件好事。退一步说,即便是走个过场,也总比连过场都不走好吧?

陈楚歌想如果牛大伟看这个问题,绝对不会这样想。看他这几天乐得屁颠屁颠的,一定是把这看作与上面领导接触的大好机会。

陈楚歌感到吃惊,自己什么时候学着从牛大伟的角度思考问题来了?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变化,他想如果自己不学会这样思考,那就不能和牛大伟想到一起。什么时候两人想到一起的时候,他这个党政办秘书就合格了,地位也就稳了。

虽说陈楚歌没有正式调动过来,但他的工作岗位已经明确。牛大伟在上一次的党政联席会上宣布了对他的任命,党政办秘书,等手续办过来后就正式行文。

“老魏,我当你是朋友劝你一句,你的臭脾气可要改改了。”陈楚歌见江副乡长离开,整个值班室里只自己和魏大名两个人时说道。

“哟,你小子当党政办秘书才几天就摆谱了?告诉你我的脾气天生就这样,怎么改?除非你拿胶带封住我的口?”

“你这人好歹不分,我给你讲个击鼓骂曹的故事吧。”

陈楚歌开始讲起了故事。三国时有一个祢衡,书底子厚,很有见识。孔融把他推荐给曹操,祢衡明知这个老家伙的底细,还要硬着头皮去撞大运。万一曹操很懂事儿,给足他祢衡面子,那么,自己就留下任职。偏偏曹操不买祢衡的账,甭说委任什么官职了,就是沏茶让座这种最起码的礼数都不周到。祢衡恼了,开始大肆攻击曹操的文治武功,他撇着嘴贬低人才济济的曹营:什么玩意儿?除了酒囊饭袋,就是衣裳架子。曹操被骂急了,命令他在盛大的宴会上,充当敲锣打鼓的奴隶,也算扯平了。曹操只想羞辱羞辱这个自不量力的张狂之士,祢衡却打算在宴会上跟曹操玩命,他脱了个大光膀子,抡起鼓槌,边敲打边骂街,当着文武官员的面,把曹操彻底糟蹋毁了。按照祢衡的咒语,端坐正位的“大汉丞相”应该立刻拉出去枪毙。大庭广众之下,谩骂政治领袖,当然要问他一个“现行反革命”的大罪。但是,曹操忍了,他的过人之处就是“做坏事不留恶名”。祢衡应了曹操的差派,去刘表那儿搞“招安”,明明办不成的事,偏要他去送死。祢衡接了这个活儿,也希望“骑马找马”,为自己的政治抱负找一条出路。不想,刘表看破了曹操“借刀杀人”的小心眼,这个老奸巨猾的政客又把祢衡打发到黄祖门下。黄祖是个头脑简单、点火就着的地方军阀,他可不像前两位老兄那样有城府、有涵养。祢衡喝多了,又想摸摸黄祖的老虎屁股。他带着一副“特派员”的嘴脸,指手划脚揶揄黄祖,说他像庙里的泥胎,白吃白喝享受供奉,就是一点儿也不灵验。黄祖哪里肯容这个疯子骂人不带脏字,利利索索地把祢衡处死在了鹦鹉洲。

“好啊,你把我比作祢衡,有才华,没头脑,自个把自个儿小命断送了,这不是咒我吗?”魏大名气恼地说。

陈楚歌认为魏大名的个性和这位古人很像,害的是无法根治的“高傲病”,有一种几近病态的自恋,认为自己比什么人都清醒,有着白眼向天、臧否人物的嗜好。“老魏,我只是举个例子,你在咱们乡是个人才,这点大家都认可,但如果你恃才傲物,就会物极必反,说句不客气的话,有用才是人才,无用就是废品。”

魏大名嘴巴翘得老高,说:“楚歌,你说话的味道比老大还足,今天我算是领教到了。”

“我当你是朋友才这么说的,如果你不拿我当朋友,算我没说。我去睡觉了!”

魏大名拦住陈楚歌:“别生气嘛,我跟你是开玩笑的。楚歌,实话对你说吧,自从你到乡政府来了以后,对我的影响还是蛮大的。你身上有一股勤奋、坚强的品质,而我恰恰缺乏这点,所以我要向你学习。只要你还拿我当朋友,我向你保证一定改。”

陈楚歌乐了,说:“好,我相信你。”

真心朋友是一剂心灵鸡汤,每个人都需要,但不一定每个人都能真正拥有。陈楚歌心想官场上很难有朋友,要么是互相利用的酒肉之交,要么是“当面是朋友,背后下毒手”。像魏大名这种性情耿直的人,只要他把嘴巴关紧点,完全可以当作知心朋友的。

年前要写的材料很多,郝正仁将绝大多数的活都甩给了陈楚歌。陈楚歌也不推辞,每天早来晚走,加紧赶工。那本公文写作的书已被他翻破了,公文写作的套路也烂熟于胸,可是他仍然感觉自己底气有些不足。

魏大名曾经跟陈楚歌说到机关里的文字,比八股文更令人生厌。一是套路死。比如方案就是:指导思想、活动内容、方法步骤、领导机关;总结就是:开篇套话,党的领导,形势大好,接下来成绩斐然,一二三四,收篇不痛不痒,前途光明,继续努力;调研材料就是:开篇为某目的,发问卷若干,开座谈会若干,接下来戴几顶帽子,写几个尽人皆知的问题,作一下浅白的分析,最后提几条领导喜欢的建议,领导不喜欢的谁也不敢提。二是语言死。用来用去,就那么几个词打转,稍加变化,领导就会把它删除,谓不合文体。三是内容空。成绩多多,连篇累牍,问题也有,略而带过。当年魏大名也在乡党政办待过,干了不到一年就被“发配”到文化站,名曰宣传干事,其实是个闲职。他说这样也好,可以写点喜欢的东西,不受这些条条框框的限制。

郝正仁则自鸣得意,他说很多有写作才华的人到了机关,写不好公文,虽然这些人发表过许多小说、诗歌、散文,对文字的驾驭能力也很强,但公文写作与文学创作是两码事,隔行如隔山,要想写好必须从头开始,有很长的路要走。也有人急功近利,从书店里搬回一大撂公文写作教材,想走捷径找到写作的窍门,就像阿里巴巴喊着芝麻开门一样。书上的公文写作套路是有,如同中药店里陈列的各种中药材一样,你只知抓药却不会开处方怎么行?

陈楚歌不像魏大名那样耍个性瞧不起材料公文的写作,要干公事就离不开公文,写好公文是干好公事的第一步。陈楚歌也知道郝正仁话里有话,说的就是自己。他承认郝正仁的话说得对,也承认郝正仁的材料公文写作有一套。自己虽然自负有才,也照猫画虎地恶补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抓到公文写作的真正要领。

陈楚歌向张春江讨教,张春江说:“楚歌,你别笑话我了,你比我有才,搞这些还不是小菜一碟?”陈楚歌强调公文写作与文学创作不一样,张春江说:“我们单位刚组织了一次培训,我在办公室被要求必须参加,有一个行政学院的教授讲了题为‘捅破公文这层纸’的课,有几个观点,想必对你有益。他说公文不仅仅是文字,而是文字背后隐藏的东西。公文教科书上所告诉你的,大多是公文的规定性套路,是做衣服的样式和尺码,除此之外,别无所有。一个优秀的文秘写作人员,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如果不能洞悉文字背后的意义,是不可能仅凭套路写作公文的。就像熟知了衣服的款式和尺码,你依然做不成裁缝一样。写公文必须像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一样去观察、去思考,了解政事、人事的运作背景、运作方式、运作轨迹,才能有熨帖到位地表达。所以,要想写好公文、讲好官话,就是要弄明白这些道理。这位教授的课讲得非常生动,他根据王国维关于做学问的三种境界,把公文写作也分为三种境界:第一境界‘花自飘零水自流——会记流水账’。能够按事情发展的自然顺序,按照文字的逻辑要求叙述事情经过,虽然不会对材料如何加以取舍、如何谋篇布局、如何把握中心思想等,但能把想说的事,用完整的文字表述出来,便有了做文字工作的基础。第二境界‘年年岁岁花相似——熟悉文章套路’。懂得吃透上级的政策,吃透下面的情况;知道什么材料用《通知》,什么事情用《通报》;知道例子的选择,观点的映衬;能把握不同领导的思想脉络和语言风格等。到了这个境界,一般的公文写作已无大问题,但容易被格式化和概念化的东西所束缚,容易陷于教条主义、本本主义和经验主义的框框里,比较缺乏想象,缺乏激情,缺乏创造。虽然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也不会给人留下更深印象。第三境界‘桃花潭水深千尺——有思想深度’。思想是文章的灵魂,一篇文章只有具有深邃的思想,才会有生命力,才会走得更远。要想写出有思想的东西来,必须要加强理论学习,提高思维层次;必须要勤于思考,锻炼思维能力;必须要时时观察总结,注意培养领悟能力。只有这样,才能对掌握的材料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加工制作,才能将一堆乱麻似的材料理出头绪,提炼出有思想性的文字来。”

陈楚歌听罢,大开窍门。谁说公文写作就一定是像魏大名说的那样“假大空”?写公文同样需要详实的材料、深入的分析研究,而且需要文采。在这一点上,陈楚歌特别崇拜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很多文章其实也是公文,或用典,或比喻,或抒情,或议论,总给人以感染和吸引。最重要的是公文也要有观点和思想,这是任何文章的灵魂。公文的观点和思想不是自己来定的,不但要加强理论学习,把握好政策,更重要的是要把领导的意图吃透。材料公文是领导意图的体现,而领导的真正意图往往不是公开说出来的,要靠你自己去体会领悟、观察总结。

牛大伟对陈楚歌的材料一开始也是不满意的,可陈楚歌是他要过来的,不满意他也只有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好在乡里也没有什么大材料,许多东西他不要稿子也能洋洋洒洒讲上几个小时。

郝正仁抓住这点大作文章,不仅处处宣扬“你看着写吧”的笑话,还跑到牛大伟处打小报告,说陈楚歌什么狗屁中文系的高材生,连公文小儿科的东西都不懂,言外之意让牛大伟把他退回去。

牛大伟知道他居心叵测,问他是不是陈楚歌的师父,师父到处搬弄弟子的是非,还有个师父的样子吗?弄了郝正仁一个大红脸。不过,郝正仁提出“师父领进门,修行靠自身”,是陈楚歌没这个天赋,跟他无关。这下把牛大伟惹毛了,怒道:“你还是不是党政办主任?如果不是,你马上把辞职报告交来,我立马就给你批;如果是,材料弄不好是你党政办内部的事情,我只找你,他不行,你就自己动手写。我不问过程,只问结果。”

牛大伟话虽这样说,但还是对陈楚歌旁敲侧击,告诉他写好公文要靠积累和训练,仅有文字表达能力不行,还要熟悉机关公务活动的内容和要求;仅仅看到表面,不熟悉、不体察事物的内部,不研究事情的微妙曲致之处,是不会达到某种境界的。如同练功,仅练筋骨皮,不练内功,不会是好功夫。好在陈楚歌进步很快,牛大伟也越来越满意。尤其是经历过年前一段时间的材料“轰炸”之后,陈楚歌对乡里的机关公文已经驾轻就熟,和郝正仁也不分伯仲了,这是他心中引以为傲的。所以,在年底最后一次党政联席会上,他任命陈楚歌为党政办秘书,在宣布的时候,他特地看了郝正仁一眼,只见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十分难看,而自己心里却乐开了花。

现在轮到郝正仁叫苦了,本想逼走陈楚歌,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越逼越上路子,真是压力越大动力越大,进步也越快,现在他的材料自己已挑不出什么毛病,有的甚至超过了自己。与其今日,何必当初,郝正仁后悔不迭,心想当时要是安排一些不痛不痒的材料给他就好了,也不至于被他反客为主,更重要的是自己丢人现眼不算,还在牛大伟面前一败涂地,弄得党政办主任的位子岌岌可危。

除夕那天上午,陈楚歌踏雪进城,来到牛大伟家里。

“小陈,大雪封山,山里不通车了,你是怎么过来的?”牛大伟感到十分惊讶。

“老大,我步行过来的,是想来给你拜个早年。”陈楚歌搓着冻僵的双手说。

“我不是在会上说了嘛,春节期间不搞拜年活动,你想想,全乡这么多干部,如果都上我家里来,还不挤爆屋子?”

“现在不是还没到春节嘛,我今天给你带来了几样年货,都是我们家产的,不值钱。”陈楚歌边说边来到厨房里,将东西从蛇皮口袋里一样一样拿出来,分别是两只鸡、两只鸭、一扇猪腿,另一个筐子里还有200枚鸡蛋。

牛大伟妻子正在厨房里忙活,嗔怪道:“小陈,你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呀?”

陈楚歌说:“嫂子,我知道老大和你上班都很忙,恐怕没时间准备这些,就想为你们分担一点,临来时让我妈把这些鸡鸭宰杀洗干净了,现在只要清一下就可以下锅。”

牛大伟妻子高兴地说:“我还正在发愁呢,你这孩子太细心了,谢谢!”

牛大伟见妻子高兴,说:“小陈太客气了。”

陈楚歌回去的时候,牛大伟坚持让他带上一条好烟、两瓶好酒。从价值上论,陈楚歌反倒赚大了。

陈保国见儿子拿了东西回来,批评说:“你是傻子呀,怎么能要牛书记的东西?”

“我推不掉,他说如果我不拿上就不让我走。”陈楚歌知道这事做得不妥,可他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陈楚歌这次上门,牛大伟很满意。他看问题的落脚点不在于陈楚歌送了他多少东西,现在城里人送礼谁还送这些不值钱的农副产品?都是送红包,既方便又实惠。牛大伟的满意在于陈楚歌竟然在这样的大雪天爬山越岭走了几十里路上门来看自己,送来的农家土特产又是自己最适用的,这年头能有这份心的人少之又少,能吃得这样苦的人更加少了,因而心里对他的喜爱更加多了。

陈楚歌用笨拙的行动,向牛大伟表明了态度。千里送鹅毛,送的东西不见得要多贵重,关键在于让对方明白自己的一片心意并领情。收礼的人那份心情真正是花钱买不到的,所以送礼就是送心情。

陈楚歌安心地在家陪父母过年,新年的钟声敲响之后,陈保国对儿子说:“楚娃子,过了年,你又长了一岁,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是啊,陈楚歌已经26岁了,在农村算得上大龄青年,如果他是农民,在这个年龄段说不上亲的话,很可能一辈子就算滑掉了。陈楚歌除了父母等极少数人外,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但是,陈楚歌履历表上的年龄还很小,这可是官方的,比他的真实年龄还要“真实”。

陈楚歌回答道:“这不是刚工作吗,哪能这么快就遇上合适的?”

陈保国说:“要我看,坐在你对面的丫头就不错,知书达理、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讲理人家的闺女。”

陈楚歌明白父亲指的是孙梅,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个子小小巧巧的,脸形也很精致,柳叶形的眉毛杏仁眼,皮肤如菱白一样白得夺目,一双手似青葱般又尖又细,她的嗓音又细又慢,加上一副忧郁的眼神,宛若病中西施,让人顿生爱惜之心。

男人看女人,有人偏重脸蛋,有人偏重身材,如同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一样,喜好不同选择也不一样。其实这些都是外在的,固然引人注目,但对陈楚歌来说,内在的气质尤其重要,特别是女人的性感。在陈楚歌看来,孙梅确实很漂亮,但她不性感。而且这个女人处处透着一种神秘感和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人不敢亲近。

“她的情况我不清楚,或许有男朋友了呢?”陈楚歌不忍拂了父亲的好意,故意搪塞说。

“你们俩相对而坐,你找机会问她一下,这种事情都是男方主动的。”陈保国似乎想以过来人的身份向儿子面授机宜,可一时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中国的性启蒙都是父母言传身教的,学校里虽然开设了生理卫生课程,但老师从来不上,都是让学生自学。东方的文化传统观念对性讳莫如深,总是遮遮掩掩羞羞答答。陈楚歌感觉有些好笑,虽然自己还是个童男子,但这方面的知识通过自学早就补上了,在大学里又得到了强化,寝室里那些处于青春亢奋期的少男们,对于女人身体秘密的渴望近乎疯狂,聊天的话题有时很黄很暴力。

“看情况吧,我的事不要你操心。”陈楚歌有些不耐烦地说。父子之间的代沟是天然存在的,尤其是在选择配偶上面,陈楚歌对于父亲带有倾向性的观点存在着天然的抗拒。

陈保国见儿子不领情,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说:“我和你妈老了,想操心也有心无力了,我们只是希望你找个有工作的,两个人在一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我们也就省心了。”

在陈楚歌的眼里,父亲朴实善良,为了他,父亲恨不得能付出全部。想到这里,陈楚歌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说:“爸,咱们都还不了解她,听说她身体不太好。”

“啊,有这回事?身体不好的女人不能要,免得找个药罐子麻烦,对下一代也不好。”陈保国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想原来儿子比自己考虑得还全面,长相好有工作固然不错,但身体条件至关重要。在他看来,男人找女人归根到底是为了传宗接代,这也是女人最大的用处。

陈楚歌知道自己又说漏了嘴,好在听众只是自己的父亲,要是别人说不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孙梅只是告诉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又不是她一直不好或者身体有什么疾病。陈楚歌觉得自己嘴特别笨,一直在这上面刻意训练也没见多大长进,如果嘴里说的能像他写在纸上的那样精彩就好了。因此,他特别羡慕能说会道的人,其中就有张春江、魏大名和牛大伟。

其实上帝是公平的,他在为你关闭一扇门的时候,必然为你打开一面窗。比如盲人,据说他们的听觉就十分灵敏。十全十美的人也不是没有,毕竟凤毛麟角。陈楚歌有自知之明,他想既然嘴巴笨点已无法改变,就经常提醒自己少说多做。古语说得好:“言多必失。”郝正仁就吃了这方面的亏,本来他是一个不大爱说话的人,仅仅因为一句“老大和孙梅之间不正常”就下了“地狱”,官场上的凶险可想而知,想到这里,陈楚歌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至于孙梅身体不太好的原因,魏大名认为是陪领导应酬造成的,还有郝正仁所说的“老大和孙梅之间不正常”,何为“不正常”?陈楚歌虽然也很好奇,但他想还是少惹是非,坚决不打听,甚至连想都不去想,这样就会清静很多。“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议论领导、诋毁同事都是官场的大忌。身处官场,陈楚歌不强求别人,但他自己绝不做政坛“长舌妇”。

节后第一天上班,牛大伟忙着四处拜年,第一站是到乡里最大的企业福来矿业,这是一家开采大理石的私营企业。

和牛大伟一道去的有陈楚歌和孙梅,这是陈楚歌第一次参加牛大伟在外面的应酬活动。

企业的老总名叫张福来,长得肥头大耳,脑门上寸草不生,见到牛大伟来笑得合不拢嘴,一颗大金牙特别晃眼。

两人互致问候以后,开始落座。陈楚歌和孙梅也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张福来问道:“老大,这位小帅哥想必就是陈楚歌吧?”

牛大伟说:“是的,他是新来的党政办秘书。”

张福来冲陈楚歌微笑了一下,然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三个红包,给他们三个人每人派发了一个,嘴里说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牛大伟和孙梅看都没看就装进手提包里,陈楚歌知道是钱,拿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

牛大伟看到了他的窘态,说:“张总客气,收下吧。”

陈楚歌这才放进公文包里。

张福来笑了,说:“老大,按惯例,这第一餐饭得在我这里吃,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先玩一会儿牌。”

牛大伟点点头,说:“你安排吧。”

这时,一个穿着毛皮大衣、长相漂亮的年轻女人进来了,笑嘻嘻地对牛大伟说:“老大,过年好啊,祝你新的一年官升三级、财源滚滚。”

牛大伟笑容满面,说:“这丫头嘴巴越来越甜了,官升三级不指望,能升一级就算不错了。”

张福来接过话题说:“这是一定的,等你荣升的时候我一定要讨杯喜酒喝。”

陈楚歌打量着那个女人,见女人也在看他,慌忙避开她的眼神。

“老大,这位帅哥你还没有介绍呢?”年轻女人说道。

张福来抢先回答说:“是老大的秘书,叫陈楚歌。”

女人咯咯笑着,问牛大伟:“老大,你不是有女秘书了吗?怎么还找个男的?”

陈楚歌见孙梅的脸霎时红了,与此同时,张福来则不停地向那女人使眼色,而牛大伟像是聋子没听见一样,说:“打牌吧,照老规矩来。”

张福来说:“我陪着,杨燕今天就不上了,为各位领导搞好服务。”

陈楚歌听话听音,知道老大已经定了调子,连忙说:“我不会玩牌,还是我来搞服务吧。”

牛大伟说:“大家都不是外人,就让小陈来吧。”

棋牌室里麻将已经准备好了,每个人的面前放了一沓钱,陈楚歌估摸有两三千元。后来陈楚歌才知道这叫工作麻将,是专门陪领导消遣的,结果也就不言自明了,自然牛大伟大赢特赢,孙梅也赢了一千多元,杨燕保本,不过桌上的铺垫资金被她收入囊中,只有张福来一直称赞牛大伟手气好,自己今天运气欠佳。

牌局结束,接下来就是饭局。有人说酒场是官员们的第二办公室,不仅公务接待、迎来送住需要在酒桌上解决,就连许多正式场合难以解决的问题到酒桌上也能迎刃而解。

喝酒被某些干部看成是打开局面,密切各种关系的基本功。身在官场不喝酒,迟早要被孤立和淘汰。官场上重酒品,认为酒品如人品,你对领导敬不敬、忠不忠,有时就看小酒盅。

张福来拿出两瓶茅台,杨燕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倒满。

菜陆续端上桌,陈楚歌看得目瞪口呆,不仅因为这些菜色香味俱全,关键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还有的让他感觉不可思议,譬如什么牛鞭、羊卵子、鱼嘴唇、穿山甲等等。

张福来举杯,说:“老大,这杯酒敬你,祝你前程似锦,今年更上一层楼!”

牛大伟说:“我也祝你生意兴旺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一年更比一年强。”

两人碰了下杯,干了。

这边,杨燕也敬了孙梅一杯,只有陈楚歌落了单,他赶紧给他们倒酒,杨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牛大伟看到陈楚歌抢着斟酒,满意地点了下头,问道:“小陈,你酒量怎么样?到乡里来我还没给你量量底呢,跟我后面没有半斤八两的量可不行。”

陈楚歌在喝酒上深得父亲的遗传,因为陈保国酒量很大,他能喝上斤把烧刀子不耽误做活。陈楚歌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大,在大学毕业前夕的一次老乡聚会上,除了他没醉外,其余二十多个人全喝趴下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老大,我不知自己酒量多大,主要是因为平时喝酒的机会不多,所以也就没醉过。”

这话可新鲜,哪有对自己能喝多少酒没底的,要么是从来不沾酒,要么是酒量特别大。牛大伟心想自己天天泡在酒里,酒量也不见增长,倒是常常喝醉,你一个隔三差五喝酒的焉能不醉?于是存心测他一下,便说:“这桌你最年轻,你代表我敬每人一杯,换大杯敬。”

陈楚歌暗暗责怪自己嘴巴笨,又说错了话,但牛大伟发了话,他不敢不依从,于是换了大杯,是一两五的,首先敬张福来。

张福来说:“先敬老大。”

陈楚歌敬了牛大伟,然后是张福来、孙梅、杨燕。四杯酒下肚,陈楚歌感觉脸有些发烫。

张福来笑着说:“好酒量,将来陈秘书前途不可限量。能喝八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最放心;能喝一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干部要调走;能喝啤酒喝饮料,这样的干部不能要。”

听张福来如此一说,陈楚歌心想父亲并非一无是处,他虽然没有像张春江老子那样遗传自己当官的基因,至少是遗传了自己酒量,这姑且也算是一块敲门砖吧。

气氛越来越活跃,两瓶茅台干完以后,张福来又要去拿,牛大伟提议喝点啤酒漱漱口,于是大家又喝起了啤酒。

荤段子佐酒已经是一种时髦,张福来在倒啤酒的时候,嘴巴毫无遮挡地张口就来,说这倒啤酒先是歪门邪(斜)道(倒),其次是卑鄙(杯壁)下流,然后是恶贯(灌)满盈,最后是改邪(斜)归正。

牛大伟见他起了个头,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大家一人说一个,谁说不上罚酒三杯。我先抛砖引玉。从前,有个呆儿子,娶了一个好妻子,拜堂后入了洞房。呆儿感到稀罕,就问妻子今后怎么喊她,妻子好气又好笑,就回他一句:‘喊阎王爷。’新婚之夜,夫妻各睡一头,妻子就用脚去勾丈夫,呆儿被勾醒后,不知搞啥花样,就喊他的爹:‘爸爸呀,你来看,阎王爷在勾我。’他爸一听吓一跳,就大声禀告阎王爷:‘阎王爷啊阎王爷,我儿还年轻,我已经老了,要勾你就勾我吧。’”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都称赞牛大伟说得好。

张福来开始接龙,他说:“修车工嫖妓回来,师父问感觉如何?答曰,车型属前后驱动,车身光滑雪白无刮蹭,两前大灯下垂少许,点火后呻吟声较响,缸筒间隙过大,润滑不足。”

杨燕嗔怪地在他胸前捶了一拳,骂道:“就你是色鬼,你看老大说得多文雅,而你说得忒黄忒下流。”

张福来说:“现在开放了,谁还拿这当回事啊?现在轮到你了,看你能说个啥让我开开眼。”

杨燕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这个是道听途说的,有一对夫妻生了个三胞胎女儿,三人同一天出嫁,做娘的很关心女儿的洞房之夜是否美满,就让女儿们第二天打电话报信,还强调为了不让他们的丈夫起疑,必须用暗语。第二天,大女儿打电话说了句‘雅兰席梦思床垫’,老太太找出报纸,一看广告语‘尺寸超大,强壮又温顺’,心里欢喜。接着,二女儿也打来电话,提到‘雀巢咖啡’,老太太找出家里的雀巢咖啡,只见上面写着‘欢喜到最后一滴’,也喜不自胜。但三女儿迟迟没有来电话,一星期过去了,老太太终于等来了电话,原来他们夫妇出去旅游度蜜月了,三女儿只说了句‘邦泰航空’。老太太让丈夫下楼去买要有‘邦泰航空’广告的报纸,老先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想三女儿一定是去乘这趟航班了,便很快买回来了,对老太太念道:‘每周七天,一天三班,半途无休!’老太太听完,‘嗵’的一声跌倒在椅子上!”

大家都说“好”,轮到孙梅了,她说:“单位一同事喜欢看A片,家里收藏甚众。另一同事想向他借,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便解释说:‘要人物只有两个人,场景基础不换,故事很简单,就是看完很HAPPY的……’第二天,那个同事将碟片带来,这个人一看封面,顿时大跌眼镜,原来是《中国传统相声大全》。”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陈楚歌想起鲁迅在一篇《小杂感》里提到“有的人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了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确实如此,现在酒桌上,老大放下了平时一本正经的面孔,孙梅故作优雅的姿势,此时也已荡然无存;君子不再是君子,甚至就连淑女也不再淑女。

“小陈,到你了,你是大才子,一定会技高一筹的。”牛大伟见陈楚歌迟迟不说,催促道。

陈楚歌平时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场合,所以也就没有思想准备。现在见牛大伟点自己的将,心想自己不能扫兴,便把在大学里张春江编的一首打油诗念了:“一鸟落枝缝,鸟动枝也动;枝动鸟点头,空枝动几动。”

张福来粗着嗓门叫道:“不行,不够荤,罚酒!”

陈楚歌也不知所以然,便自斟自饮了三杯。

待他喝完,牛大伟忽然笑着说:“好诗!小陈,还是你水平高!”

两个女人见牛大伟如此一说,细细品味,脸蛋红得更可爱了,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陈楚歌。

陈楚歌回来以后,拿出张福来给的红包,一数竟是1888元,吓了一跳,这可是他两个多月的工资。

晚上,他刚要睡觉,魏大名过来了,说:“你这屋里酒气忒重,是不是在福来矿业喝的?”

“好啊,你监视我?我这里不欢迎你。”陈楚歌边说边把魏大名往外推。

“你以为就我知道啊,全乡都知道。”魏大名显得有些生气。

陈楚歌停下来,问道:“是不是你散布的?”

魏大名说:“每年上班第一天,老大都要到福来矿业去拜年,表面上看是对企业的重视,其实还不是为了那个红包。张福来是全乡企业老总中为人最大方的,尤其喜欢派发红包。所以能跟着老大去拜年是一种至上的荣耀,江副乡长去得比较多一点,郝正仁也跟着去过一次,现在轮到你了,说明你现在很受老大的信任。能不能告诉我一下,红包里有多少钱?你放心,我保证不对外说。”

陈楚歌见魏大名能把这些告诉自己,也会把自己对他说的告诉别人,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巴管不了,便说:“没有什么红包,酒倒是喝了不少。”

“其实我不该问这么愚蠢的话,因为你肯定不会说的,算我没问吧。楚歌,你嘴巴虽然比我严,但我觉得也挺笨的。下班的时候,我路过老大门口,听见老大和江副乡长谈到你,就留心听了一小会儿,老大说你自称酒量很大,还从来没醉过。作为朋友,我就过来劝你一句,到了场面上低调一点比较好,否则就会成为目标,你想酒是水酿成的,那是喝不尽的,而你身体只有一个,一餐或许你能顶得住,要是十餐百餐千餐的,你还能受得了吗?以前咱们乡就出现过一个酒桌‘烈士’,我可不想你步他的后尘。”

陈楚歌虽觉魏大名的话有些不吉利,但毕竟是忠言,便点了点头。

魏大名接着告诉陈楚歌,牛大伟和张福来关系很铁,当年乡镇企业改制,张福来买断乡采石厂,牛大伟出了很大力,否则就没有今天的福来矿业。而张福来知恩图报,也给牛大伟办了很多事。前年,牛大伟一次酒后驾车,将一个骑自行车的老头撞伤,当时匆忙溜走了,打了个电话给张福来,张福来马上安排自己的司机第一时间到达现场,“顶缸”称车是自己开的。有人质问这是乡政府的车,除了牛大伟和司机外,没有其他人敢开,这个司机称牛书记酒喝多了,正在福来矿业张总的房间休息,让自己开车到乡政府替他拿个文件,自己一时心急加上对车子性能不太熟悉,不小心出了事,一切责任由福来矿业和他承担。

有人报了警,交警部门赶到后对现场进行了勘察,然后在司机的带领下来到福来矿业,在张福来的房间果然见到了牛大伟,他正在“呼呼大睡”,叫醒后一问三不知。这件事情虽然现场有人说看见是牛大伟开的车,但毕竟没有证据,也就不了了之。那个老头因为获得了超过预期的赔偿,也就息事宁人了。这件事情发生得蹊跷,虽然牛大伟信誓旦旦说车不是他开的,但糊弄外界可以,乡里谁不知根知底的。

陈楚歌说:“这种事情都能轻松摆平,老大太不简单了。”

魏大名笑了:“老大的关系可硬了,除了商界的朋友外,他还有政界的靠山,否则他升得没有这么快。据可靠消息,老大当年只是农委的一名技术员,因为他有一个远房亲戚罗广材是县里的副书记,罗广材安排老大到靠山乡当了副乡长,然后是副书记、乡长,现在是书记。当时咱们县委书记黄建功也是副书记,他是省里下派来当县长的,当副书记过渡一下。罗广材只好到外县当了县长、书记,前两年升任安中市副市长,对老大仍然关爱有加,老大也是一年三节加上他夫妻父母乃至儿子生日都送礼不断。因为是亲戚,罗广材也来回拜,表面上看是一种礼尚往来,其实是掩盖着一定的政治目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罗广材来时通知县里一二三把手作陪,要求不在饭店吃,偏偏让老大安排家宴。县里的领导又不是傻子,个个心里明镜似的,都一个劲地夸老大有能力,现在他坐这个位子是委屈了。据说这次党政换届,老大又要升迁了。楚歌,上面没有人拽,你要想上去是很难的。如果你牢牢抓住老大这条线,那就大有希望。”

陈楚歌开玩笑说:“这条线不知道是钓鱼线还是蜘蛛丝啊?守株待兔,愿者上钩,我辈是一个一个心甘情愿地往上扑。就怕老大嫌我这鱼太小,嫌我这虫太夯笨,不肯要啊。”

魏大名也笑,说:“我看老大是一只蜘蛛,不,应该是蜘蛛侠。任何一个在场面上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的人,他必定是左右逢源的,起码表面上他是个大家眼里的能人,能办成一些一般人办不到的事件,找到一些一般人找不到的人。这样的人,就是一个‘蜘蛛侠’——善于编织一张以自己为结点的人脉网。老大就是这样的蜘蛛侠,你陈楚歌虽然现在成不了蜘蛛侠,但你只要是老大的人,能融入他的网中,迟早有一天能分享到权力,等你有权力了,你再做蜘蛛侠,编织自己的人脉网。”

魏大名的话让陈楚歌耳目一新。在一个规则意识不强的社会里,“关系”威力无比。朋友关系、老乡关系、亲戚关系、亲属关系、同学关系、上下关系、战友关系、同事关系、师生关系、邻居关系、情人关系、恋人关系、男女关系……关系是一个凝聚力最强的词,它有着无限制的扩张性,任何看上去没有一点联系的事物,经过“关系”的一番运动,都可以建立起关系。升学、提干、调动、就医、打官司、工程竞标、公务员招聘、职务的提拔,任何东西看起来都有制度管着,都有规则在那里控制着,然而,“关系”——万能的“关系”却能无孔不入,到处都能看见它的身影。陈楚歌想魏大名真是不简单,这些理论也只是一种表象,而魏大名却能从复杂的表象中抽丝剥茧,归纳出事物的本质。甭管“关系”神通多大,最关键的是会用“关系”的人,也就是魏大名所说的“蜘蛛侠”。“关系”是死的,人是活的,许多人一开始也没有“关系”,像蜘蛛结网一样,慢慢就建起“关系”来;还有你关系再多再大,你却不会用或不屑于用,这“关系”于你就一无是处。牛大伟一个电话就将自己姐夫的事搞定,既是“关系网”厉害,也是他这个“蜘蛛侠”神通广大。

第二天,牛大伟上班的时候发现了抽屉里的红包,把陈楚歌叫来,问:“小陈,这是怎么回事?”

陈楚歌说:“老大,我是无功不受禄,张总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给我的,我哪有福份消受啊。”

牛大伟责怪说:“给你的你就拿着呗,下次不许这样了。”他嘴上虽是这样说,手里并没有将红包还给陈楚歌。而陈楚歌呢,心里则放下了一副重担,他宁愿不要这红包,而用它来换取牛大伟对自己的信任。

这以后,陈楚歌陪着牛大伟四处应酬,虽然再没有人派发红包,但礼品还是很多的,有烟、有酒,还有西服、衬衫,种类很多,不一而足,这让陈楚歌又感叹起目前工作的诸多好处。中国秦朝的农民起义领袖陈胜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日后自己如果能成为牛大伟这样的“蜘蛛侠”,他不想“捞钱”,但可以做一番事业,也不枉在这世上白走一遭。但自己上面没有靠山,下面没有根基,这可能吗? xD2lQ8o/gxP06e2EtM4YX4gYRy3pJqSEtlPRFvsJjrNQ6i08vn6WKPZID8x7m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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