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我,振作起来,继续努力。
——卢卡斯·贝利
在我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我,打完15个意大利香肠味的嗝后,再接着吃比萨。
——阿奇·克拉姆
整整一晚我都在思考该许什么愿望,最后得出结论,这些愿望要么很愚蠢,要么不可行。我差点儿就要半夜爬起来给冒斯打电话,连一秒钟都憋不住了。但随后我又被别的愿望——拥有一只自己的宠物猴子——转移了注意力。
第二天早上,我一如既往地迟到了。我匆匆塞下一片烤焦的面包,又喝了几大口南瓜汁,然后在妈妈房间门口探出个脑袋。
“再见,妈妈。”我对着黑暗的房间说。
她靠在枕头上坐着,眼里满是悲伤:“一会儿见,亲爱的,希望你今天过得开心。我会试着去做一些好吃的茶点,你觉得呢?”
“好的。”我回答,“你看状态来吧。”
妈妈每天都会这么说,但是她从来不会去做好吃的茶点。反正最近都是如此。从早上和她聊天开始,她就会说等她好点儿之后要做各种各样的事。我已经听了几百遍了。我们会去度第一次假,我们会养一只小狗,我们会好好打理一下房子,我们会去野餐、去放风筝、去海里游泳。前提是等她好点儿之后。
我也不是不想再听一遍——我喜欢去想象这些美好的事——只是当她想象结束后,她会开始为我们无法做到这些事而陷入悲伤,不停地道歉和哭泣。我一点儿也不想这样,所以我快速转移了话题。
“妈妈?”我轻声说,“如果你的愿望都能实现,你会许什么愿呢?”
“很简单,”她说,“希望你能开心。无论许多少次,我都只有这一个愿望。”
“嗯,谢谢妈妈,我会尽力的!爱你。”我说,但心想这根本无济于事。我不能许愿“变得开心”,我得想一些能让我开心的事,这样一来妈妈或许也能感到开心。
当经过邮筒时,我想起了卢卡斯站在我旁边的鹅卵石上,我们俩肩并肩。当看到守护精灵雕像时,我仿佛又能感觉到他走在我身旁。我心里暖洋洋的,似乎不再那么孤独了。到了冒斯家,我开始发出“信号声”。
“咕——咕!”
每当我和冒斯要找对方时,我们都会发出这个声音。听上去像丛林中的鸟,几英里外都能听得到。冒斯在教我的时候说:“好了,阿奇,信号声的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能教别人这个信号声。明白了吗?”
“为什么?”我问。
“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呼唤,只要你听到它就知道是我,只要我听到它也知道是你。只要你听到信号声,就必须做出回应——这是第二条规则。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于是每天早上我都会在她家门口发出信号声,她就知道我在外面等着。有一次她的邻居从最上面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大声嚷道:“你能不能别在每个该死的早上发出那该死的声音?”我们大喊一声:“对不起!”然后偷笑着跑开了。所以现在早上我只敢发出轻柔版的信号声,我把高亢版的留到了急需她的时候。
冒斯跳出家门,她的父母在身后向她挥手道别。
“早上好,阿奇!”佐伊大声说,“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我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现在没事了。但是很抱歉,你的盘子打碎了。”
“别说傻话,就一个盘子而已。你确定没事吗?你看上去伤得不轻哪。”
“没事,我好着呢!”
“贾斯敏,今天多关照点儿他。”佐伊在我们身后大喊道。
“没问题!”冒斯大声回答。我们沿着街道往前走。
冒斯的真名叫贾斯敏,但她很讨厌这个名字。她想让学校的人都叫她米妮,但自从贝拉和贝尔把她叫作米妮鼠之后,情况就有点儿不对劲了。大家也纷纷加入进来,只管她叫冒斯
。不过她说比起贾斯敏,她更愿意大家叫她冒斯,从此之后这也就成了她的名字。这名字跟她还挺搭的,因为她个头很小——年级第二小——但她结实有力,速度极快。我想她是我认识的最顽强的人了。
我和冒斯从一起参加幼儿游戏小组时就认识了。我们还在她家花园里拍了照片。照片中的我们脸上沾满泥巴,身上穿着纸尿裤,手里攥着棍子。显然,我们打小就喜欢制作魔法药水。我记得有一次我们甚至在她家外面摆上个小桌子,出售一些我们制作的“魔法玫瑰花瓣香水”。唯一的顾客就是她妈妈,她给了我们每人十便士,还假装把香水涂在手腕上。冒斯以前也常常来我家串门,那时爸爸还和我们住在一起。现在妈妈不喜欢家里来客人,所以我只好去冒斯家玩儿。
当我们往山上的学校走去时,她说:“阿奇,你头发里有什么?”我摸了摸耳朵上面,感觉到有一小块硬硬的头发。
“牧羊人馅饼。”我说,“我完全忘记把它洗掉了。”
“你看上去真是一团糟。你是怎么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
我开始告诉她关于慢动作和眼前一黑的事,正当我讲到故事高潮,也就是我看到卢卡斯·贝利的那一段时,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树叶在我们脚边旋转起来。我们躲进公交车站,我把事情的经过全告诉了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有些担心,继而变成了愤怒。
“我花了整整一个周日晚上复习数学,而你却用一个愿望就把考试取消了?真是太谢谢你了,阿奇·克拉姆!”
“对不起。”我咕哝道。
冒斯突然大笑起来,我才意识到她并不是真的在生气,只是装个样而已。冒斯的演技相当精湛,所以很难看出来她是不是在胡闹。
“你不会真的以为学校停课是你的功劳吧?”她说。
“可是我许下的愿望全都实现了!比萨也好,Xbox也罢,通通实现了!”
冒斯开始在公交车站来回踱步,此时的她已经进入了律师模式。冒斯对法庭剧相当痴迷,总是看个不停。
“克拉姆先生,在你的开庭陈述中,你宣称在你许愿的前一天,你的邻居给你留下了一个箱子——请问是这样吗?”
“是的?”
“所以Xbox肯定已经在里面了,你同意吗?”
“我想是吧。”
冒斯顿了顿,仿佛她刚刚揭露的证据让她胜利在握了。
“那么,阿奇·克拉姆,如果Xbox在许愿前就送到了,除了疯狂的巧合之外,这件事还有其他可能吗?”
“可是比萨呢?还有停课呢?”
冒斯停止了踱步:“锅炉坏掉的事时有发生,而比萨送错地址的事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不是吗?”
我的肩膀耷拉下来。
“所以你觉得这不是真的了?”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问道。
她一下从律师模式中跳出来,坐在我身旁的长椅上。
“我并不是说这绝对不是真的,我只觉得你永远无法百分百确定……除非你能许愿一些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
“比如说?”
“唔,这得看你了。想想那些你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些不可能的东西。”
我思考了一会儿,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一言难尽,刺痛人心。我想要爸爸爱我,想要妈妈好起来。“那你会许什么愿望呢?”我最后问道。
“性别平等。如果这个无法实现的话,那就希望我的房间里能有一台弹球机。但我想许什么愿望不重要,不是吗?你必须弄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要不我们放学后碰头,一起制订个计划,怎么样?”
“就这么定了!”我微笑着说。
“在那之前坚决不能许愿,明白了吗?”我点点头,她接着说,“你或许想要的是洗掉头发上的土豆泥——趁‘贝贝帮’还没看到你这副模样!”我哈哈大笑,从刘海上抠下一块干掉的胡萝卜,然后我们走进各自的教室。
“我可以许愿贝拉和贝尔变成猪吗?!”我在她后面大声说,“这会让我再开心不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