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过路客

深夜里，当我们散步穿过一条小巷，隔了很长一段距离，便已经看见有个男人朝着我们跑了过来——我们之所以看得很清楚，是因为我们面前的小巷，地势是一路往上升的，而且今天晚上恰是满月。就让他这样继续跑下去吧，我们是不会抓他的，即便他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即便他身后有人在追赶，并且喊叫不停，我们也打算让他继续跑下去。

因为眼下是深夜时分，对于这样一种遭遇，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首先，面前这条被满月光芒照得很明亮的小巷，地势是一路往上升的；除此之外，或许这两个人之间的你追我跑，只是在闹着玩而已；或许在这两个一前一后奔跑的人身后，还有第三个人正在撵他们；或许最前面跑着的那个人实际上是无辜的，只是被人追踪而已；或许是第二个人想要谋财害命，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会成为一起谋杀案的共犯？或许这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各自在努力跑向属于自己的那张床而已；或许他们都是梦游症患者；或许反倒是第一个人的身上藏有武器。

况且，我们自己难道就不能觉得很累吗，我们之前难道不是喝了太多的葡萄酒吗？此时此刻，我们感到很开心，因为我们现在连第二个人都看不见了。

篇注：

本篇创作于1904年至1907年间，发表于双月刊《虚泊翁》1908年1月/2月合刊。本篇随后亦发表于1910年3月27日刊行的《波希米亚德文报》 ^[1] ，易名为《深夜里》（“In der Nacht”），内容完全一致。

[1] Deutsche Zeitung Bohemia ，这是于布拉格发行的一份德文报纸在1914年至1938年间的名字，该报纸创办于1828年，此后报名经常更换，1938年正式停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