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有轨电车 的小平台 上,考虑着我本人在这个世界上、这座城市里,以及我自己家庭中的定位,心中对此感到十分迷惘、毫不确定。不仅如此,我连哪怕大致讲出自己在哪些领域拥有哪些权利都办不到。如果此时有人来质问我,我是根本无法为自己眼下站在这处小平台上、手里紧握住这只电车拉环的行为辩护的;是根本无法为自己任由这辆有轨电车载着自己前行,而街道上的人们纷纷避开电车的行为辩护的;是根本无法为路人们要么默不作声地前行,要么安静伫立在沿街店铺橱窗前的行为辩护的。——当然,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人真要求我这样做,但有或者没有,也根本就无所谓。
有轨电车逐渐靠近一处停靠站,有个女孩站到了小平台边缘的台阶旁边,准备好要下车了。此时此刻,她如此清晰地显现在我的面前,近到仿佛我已经触碰到了她。
她全身上下穿的都是黑色的衣服,裙子的皱褶几乎纹丝不动,衬衫又紧又窄,衣领部分是用白色的细网眼蕾丝制成的。左手伸展开,平撑住有轨电车的车厢壁板,右手拿着的那柄雨伞,抵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二级台阶上。她的脸是褐色的,鼻子有些扁,鼻翼扩向两边,看起来圆而且宽。她有一大把棕色的头发,右侧鬓角位置的细碎头发被风吹得飘来荡去。她那只娇小玲珑的耳朵,与面颊贴得很紧,不过,因为我本身站得离她很近,所以还是看到了她右侧耳廓的整个背面,以及耳朵根部被遮蔽住的阴影部分。
当时的我不由得自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她怎么能够不为自己感到啧啧称奇呢?她怎么能够紧闭住嘴巴,连哪怕一句讶异的话语都没有说出口呢?
本篇创作于1904年至1907年间,发表于双月刊《虚泊翁》1908年1月/2月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