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家仔细思考一番,就会发现,在一场正式的赛马比赛中拿到第一名这件事,其实并不存在任何吸引人之处。
借由比赛获得众人的承认,成为某个国家最优秀的骑手时,你作为骑手的名声,在颁奖的同时——当你沉浸在乐队喧闹嘈杂的一阵奏乐声当中时,将会带给你过于强烈的喜悦感,乃至于到了第二天,这种喜悦感仍将继续对你施加影响力,阻碍你察觉到随之而来的悔恨感。
比赛时的对手,以及那些诡计多端、颇具影响力的大人物——来自他们的嫉妒,肯定会令我们在身处夹道欢迎的拥挤人群当中时感觉到痛苦。此刻,我们已经开始策马穿越看上去仿佛无穷无尽的人群,过不多久,我们面前就会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土地了。除了几个已经被你领先好几圈的落后骑手还在遥远的地平线边缘奋力驰骋之外,我们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很多我们的朋友眼下都在急匆匆地赶去兑换点,打算马上兑现赢钱了的赌马票,所以,我们仅仅只能从远方辨认出他们肩膀以上露出来的部分:在离这里很远的那些兑换窗口,他们正在冲着我们大喊大叫,高呼“万岁”。不过话说回来,几位关系最好的朋友,反而完全没有在我们的马身上下注,因为他们担心,一旦押注在我们的马身上,并且因此造成了经济上的损失,他们肯定会生我们的气。不过现在呢,因为我们的马拿了第一名,结果他们连一分钱都没有赢到。所以,当我们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他们纷纷转过身去不看我们——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最好也不要看他们,最好将目光朝着观众看台的方向望过去。
参赛者们调转马头,开始往回走了。他们稳稳地坐在马鞍上,试图对自己刚才在比赛中遇到的种种倒霉细节进行复盘。除此之外,他们也试图确认那些不知为何就被加诸到自己身上的不公平之处。他们从外表上看去都是神采奕奕的,给人一种似乎必须马上开启新一轮赛马比赛的错觉。除此之外,他们那副模样还会给人造成如下的印象:刚刚结束的这场比赛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游戏,不能当真,新一轮比赛肯定会来真的。
在赛马比赛获胜者眼中,现场很多贵妇观众的行为举止都是可笑的,因为首先——胜利已经令他过分骄傲、自我膨胀了。再说,他也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没完没了的握手、敬礼、鞠躬要求,以及向远方看台反复致意的礼节。与此同时,被获胜者击败的那些选手们,则选择闭起嘴巴、一言不发,心情轻松又愉快地拍打着属于自己的那匹赛马的脖颈——这些马儿大部分都在嘶鸣着。
自那逐渐阴沉的天空中,雨终于开始下了起来。
本篇创作于1907年至1910年间,发表于1910年3月27日刊行的《波希米亚德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