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初识“刺猬的优雅”

终于有六年三班的课了！

刚开学，对于五四制六年级的学生来说，上下课老师像走马灯，每一个老师都是陌生的。

所以我的出现，他们只是好奇。而我看到的却不仅仅是好奇的目光，就在靠窗的第一排，那个毛烘烘的小脑袋正对着后座的男生说着诅咒的话，声音极其尖锐，手里还拿着一个跳绳，摇成套马圈的形状。她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马上停止。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做出准备好要上课的姿势看着她，其他学生在小声地议论着。她很不情愿地扭正身子，用尖刀般的眼光刺向后座，旋即又扔了一句诅咒的话。

“请大家做好准备，马上要上课了。”我很平静地说。

坐下来的她似乎还是没有消气，手里的跳绳狠狠地敲了桌子一下。

我依旧安静地看着她，等待她消火。

“请大家把其他学科的用品收起来，我们马上要上课了。”我看着她依旧平静地说。

她和我对视着，慢慢地把跳绳塞进桌堂。

风平浪静。

这是开学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我做了自我介绍，他们才知道还有个学科叫“心理健康课”！孩子们暂时还没有感受到不适应的问题，我把惯例的第一节课调整成建立心理档案。

毛烘烘小脑袋的桌面比较凌乱，小小的桌面稍挪动一下就会掉下来东西，我发现她的笔掉到桌前，帮她捡起来时正好和她的目光相迎，我很自然地给了她一个微笑，她非常诧异！从她的眼神中我猜想，也许从转学来到这里就很少体验过他人的帮助和微笑吧，特别是老师的。

我尽量把填写心理档案的要求说得清楚明了，说的时候我会把关注的目光投给她，示意她注意。为了让孩子们投入填写不被打断，我提前告知：如果有不会的字，可以用拼音代替，尽量不打扰其他人。

我正带着大家一项一项逐一填写心理档案。

“老师，幼儿园的‘幼’字我不会写。”这个女孩毫无顾忌地开口询问。

“可以用拼音代替。”我回答。

“可我不会拼写幼儿园的‘幼’字。”下面很快传来细碎的指责和嘲笑声。

我在距离她最近的黑板上方写下“幼儿园”三个字，转身的瞬间，我听到她小声说了声：“谢谢”！我的心一震，写的那一刻，我还在暗示自己一定要比其他老师多点耐心，感觉在“逼”自己耐心地面对她，可“谢谢”这个声音却电了我一下：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而已，那声“谢谢”却是由衷的。我突然为自己之前的心理感到有些羞愧，自己大概也是中了第一印象的蛊了吧。

其实，她需要的并不多！是她的一声“谢谢”让我没有和其他老师一样被“第一印象”套牢，我在提醒自己：要用我的眼看，用我的心去体会，而不是停留在别人对她的印象上，让心回归到最初的柔和，去除分别心。

心理档案中有“我的爱好”这一栏，她询问了写不下了怎么办，告诉她可以占用下面的空间。

为了保密，上交档案时让大家都扣着交，互不泄密且彼此尊重。她已经交了卷子，在等待没有写完的同学时，她突然走过来说，“老师，我的‘未来设想’忘写了，我的未来设想就想种花！”

“你叫什么名字？”我例行公事地询问并翻找。

“我叫白晓荷，写得最工整的就是我的！”她极其自信地等待我找出她的档案。当她在“我的未来设想”里填上“种花”再次交上来时，我注意到她的确很认真地书写了，写不下的地方她还用尺子画了线，她在“我的爱好”里填了：书法、画画、音乐、语文、科学、看书、电脑、做小实验、猫、狗、鱼、花、鸟、虫、自然、做游戏、彩虹、历史、心理……密密麻麻，最后还用了省略号，而且我也注意到了“心理”出现在最后。

单单在“未来设想”里填写——种花，就足以让我感觉她的与众不同，其他孩子填的是：老板、企业家、科学家、医生、宇航员……她填写的如此纯朴、自然而又平静，想想心底就会升起一股温暖而美丽的气息，这一刻，她让我想起了网络上那位活得自然超凡脱俗的美国奶奶——塔莎。

这个刺猬般外表包裹下的灵魂竟然是一个自然的尤物！原来她是一个喜欢大自然、对未知充满好奇、敢于真实地表达自己想法、生活里没有名利的纷扰、喜欢画画看书的、优雅的“小刺猬”呀！如果她的生活中多点安全感，少一些防御，收起那些刺刺，她与“白晓荷”这个名字该是多么的般配呀！

妙莉叶·芭贝里的《刺猬的优雅》就在案头的书架上还没有看完，我想我也喜欢上了这只——优雅的“刺猬”。 uDyG4GbNIsj7URCVIP3Fvc29lFQOWDb5pUhHDiJzlS9vGKCgfBSN7mo9TXepjr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