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又传来一阵动静,康老夫人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应该是师家他们把人找回来了。
隐隐约约听出有师家和的声音,不知在吩咐什么,嚷嚷着。康老夫人也就没了再听下去的心思,她自嘲了一句,我听这些个干嘛,要不是趴墙根的人。随后洗漱去了,完了后就爬上床睡觉去了。
她刚要睡着的时候起了风,呼呼的把门窗摇的不时的响上一下。习惯了,就能睡着了。
“娘…”
“娘…”
老夫人睡得迷迷糊糊,却听见两个儿子在喊她。
她急得“哎”了一声,也就醒了。屋里空空的哪里有人,只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正吱扭吱扭的响着。
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挪着身子下地去,把门关了。
但她刚回到床上,门吱扭一声居然又开了。
风声里飘来了一个声音:“孩她娘!”
接着门口隐隐约约现了一个人形,她眯着老花眼好好的看了看,才看清楚了。布满褶子的脸上舒展开来,露出了喜悦。
“你,怎么回来了?”老夫人问。
“我是来接你来了。”
老夫人埋怨自己的丈夫,“怎么你才来呀?儿子们都先我走了!”
门口的人不说话了,只是胳膊长长的伸了过来,老夫人也想尽早的抓住,把手吃力的往前探,终于两只手相逢了。老夫人感觉身上的力量在一点点从指尖流走,然后整个身体从脚部开始,一点点疲软了下来。等最后眼里的一点点力量也被抽走后,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摸着黑,只是牵着丈夫的手。
刮了一夜的风,终于停了。此刻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又在催促庄稼人该下田了。
巧云出来倒尿盆,走到院子中间忽然发现婆婆的门敞开着,她还以为婆婆起的比她早呢,都说人老觉少,也就没再多想。
但等她从厕所回来,见门还是原样开着,便多了一个心眼,等走近屋子时,刻意听了听。屋里居然静悄悄的,便感觉有些不对劲,赶忙往屋子走去。
“娘,您起来了么?”巧云站在门口问了一句。
见没人应,她便进去了。
老夫人还在床上躺着,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巧云靠近了,又说:“娘,门怎么开了?”
老夫人还是没有应,毕竟已是高寿之人,巧云下意识的往哪方面想了。她把手放在老夫人鼻子下停了一下,顿时花容失色。接着就嚎啕了起来,“娘,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呀!”
二丫头听到后,也急忙从自己屋里赶过来,眼前的情景让她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别过来、别......”后院的月娘嘴里念叨着,像是在做噩梦。
“月娘、月娘!”师家和喊了两声。
床上的女人终于慢慢睁开眼睛,但眼里带着恐惧,接着手舞足蹈,就像发疯了似的乱喊乱叫:“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月娘,是我!”师家和说道。
月娘看了看说话的人,这才停下。接着就扑在师家和怀里哭了起来。
或许别人没有看出来,此时师家和脸上突然显示出一种异样的表情,感觉是想要拒绝但又不能,整个面部拧了一下。
这时,从外面传进来三声炮仗的响声,就像是在自己头顶似的炸开。
“当”
“当”
“当”
屋子的窗户纸都跟着震着。
女人也不哭了,都一起望向外面。师家和嘟囔了句:“莫不是康老夫人走了!”
炮仗声刚过,师老爷就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进来了。
“爹,外面是怎么回事?”师家和问道。
师老爷脸上也没啥表情,只说了句:“前院里的老东西归西了!”
师家和看了父亲一眼。自从上次被黑衣人恐吓后,他还真没再主动找过康家的麻烦。
“月儿,好些了没有?”师老爷到了床边,脸上带着关切,问道。
月娘见到他又委屈的开始哭了。
“谁干……”师老爷刚说了两个字,又把话咽了回去。
“爹已和县令大人通报过了,他可能一会就过来。”
他这当公公的也不好说些过于贴心的话,只叮嘱儿子让他好好照顾。说完就出去了。
等他出了大门口,巧云也刚好出来,两人碰了个正面。
师老爷停下步子挡住她,往康家院里指了指,“老夫人可还好?”
巧云眼角带着泪水。心想这老王八明显就是欺负人了么,于是瞪了他一眼。骂道:“回去问你爹去?”
这说的什么话,不是咒我死了么,师老爷脸色一下变了。
巧云看他被气的两眼瞪圆,也没想再搭理他,把他撞在一边,自己走开了。
“小寡妇!”师老爷背后骂了一句。
要到中午的时候,县令来了。如今的县令姓马,是捐来的官,他先去了师家老宅子。
这会师老爷在院里遛鸟呢!
“哦,师老爷好兴致啊!”
师老爷听出好像是县令的声音,赶紧转过身来。可不是嘛,马县令正带着李捕头,已走到了当院。
他往院门口看了看,那看门的也不知哪去了。他皱了下眉,赶紧笑脸相迎。
“马老爷误会了,我正糟心着呢!”也是,儿媳出了这事,他确实心烦着呢,只不过借那八哥消消火。
三人进了屋子,马县令给李捕头使了一个眼色,李捕头便退下了。
李捕头一出去,马县令火就上来了。他恼着脸问道:“你们师家怎么搞得?连个女人都看不好。这事要让我姐姐知道了,还不得把我骂死不可!”
师老爷眉头一皱,有点紧张。赶紧回道:“马县令,这事还得劳您多给说说好话,家丑不外扬。这要是让那边知道了,我这老脸可往那放呀!”
马县令瞥了他一眼,他也是吓唬吓唬这老家伙。这媒毕竟是他给保的,如今这样了,他也有责任的。
“唉,我一会去劝劝!”他只好这样说了。
“哎,哎!”师老爷赔着笑脸应道。
这会巧云已到了城西的棺材铺。店老板见她眼角带着泪,就大概知道了情况。
“老夫人什么时候走的?”
巧云擦着眼泪,说:“昨个夜里!”
“唉!”店主摇了摇头,然后去张罗着去了。
过了一会,他从里屋出来出来,手里拿着两串诰天纸,递给了巧云。
“把这先拿回去挂上吧!其余的我后面给送过去。”
“这钱……”巧云有点难为情,低下头去。
“大奶奶,没事。钱您什么时候有了,再给!我也是有良心的人,康家可没少帮过我们。”
“那后面麦收了,我把钱给您送过来!”巧云说道。
“不着急!您赶快回去忙吧。”说完,巧云又连说了几声谢谢便赶紧走了。
前面炮响人们只猜了个大概,但等康家门口两串诰天纸挂了,也就确定了心里猜的。只要是路过的人,都要在门口驻足一会,拜上几拜,嘴里都叨叨着说康老夫人的好。
马县令从师家老宅出来碰巧见到人们在街上对着康家大院跪拜!便有点纳闷,向师老爷问道:“这院里是谁死了?”
“应该是康杨氏!”
“噢?”马县令有点惊讶,他是想他一个县老爷在这站着,这人来人往的都没正眼看他一眼,倒是在这磕头!他手放在脑袋上挠了挠。
“嘿,这康家还有点意思!”说完,师老爷带着他往新宅去了。
月娘见了他舅,一下就又开始哭了。嘴里嚎着:“舅,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马县令给师老爷使了个眼色,师老爷就让下人们下去了,李捕头也识眼色跟着下去了。
“月儿,快起来!咱起来说话!”马县令说着把外甥女扶了起来。
安慰了一会,月娘情绪总算稳定了些。马县令便开始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又问她施暴者长得什么容貌。这会师家和也不在,月娘也不再回避什么把事情讲了一遍。
听完,师老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这十里八乡个子那般高的人可没有几个,听儿媳描述的那个人相貌他好像是在那里见过。
忽然他脑门一亮,那个高个子的不就是金大牙的手下么,虽然过了这么久了,但还是有些印象的。
“马县令,此人老夫见过!”
马县令赶紧问道:“在哪?”
“五年前,金大牙带着此人来过老夫这里。”
“那此人现在何处?”马县令又问。
“若他还是跟着金大牙的话,应该是在双山!”
月娘听公公这样说,觉得自己复仇是有希望了。便泪眼汪汪拉住舅舅的手,眼里都是期待。
“李捕头,李捕头!”马县令朝外面叫着。接着李捕头便从外面进来了。
“金大牙在哪你知不知道?”马县令问道。
李捕头眼珠子转了一圈,他不知道马县令为什么这样问。因为如今官匪勾结,要说最近一次,应该是在十几天前,金大牙还给他马县令来送过礼。
“应该是在双山了吧!最近县城里是没见!”李捕头说道。
“去,给老子把人马集齐了!老子现在就去把双山踏平了!”
“大人,路途遥远,咱到了也得晚上了!”李捕头回道。
“嗯?”马县令瞪了他一眼。李捕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应了。
李捕头不一会就把队伍带了过头。进来说道:“大人,都准备好了!”
“咱那门炮带了没有?”
“带了!”
马县令点了点头,他很满意。因为他交代过,只要那一天和土匪闹翻了,绝对要拿炮出来轰他娘的。虽然半山腰他们不好上去,但炮弹还是能够的着的。
随后,就从师家出来了。
此时,门外面已站了一行人马,足有百十来人,浩浩荡荡,好不威武。其中还有些人背了快枪,尤其是队伍最后面的那门红衣大炮,更是被人们指指点点。
“乡亲们,如今城外匪患猖獗,附近村庄、过往商队,常遭其骚扰,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今天,本县令就给大家伙出口气,还周边百姓一个和平。”
围观的人群瞬间掌声如雷。但有些人不屑一笑,骂道:“真是贼喊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