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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抓周

北方的小城,四季分明。若问三里屯人们最爱哪个季节,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说是秋。

一阵风吹来,你站在高处看吧,金色的浪把这座小城包的严严实实。那空气中的麦香引诱的人们脸蛋红彤彤的,对于以土地为生的人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丰收更让他们高兴的了,他们对待土地的热情就像是对待自己女人一样,春天播种的希望,就如他们传宗接代。

这一年里,康家就如一只舔舐伤口的狼慢慢得又恢复了生气,只是康存贤的尸首仿佛是人间蒸发了,康家后来又多次进山搜寻,就连狼牙沟外围也都找了,仍旧一无所获。老夫人最后下了决心,不再找寻。

除了丰收的喜悦,康家还有一件喜事。就是后院的小祖宗今天过周岁生日,此刻康家宅院里都是人们欢快的笑声。

“哎吆吆,我的小心肝!来告诉奶奶长大了想当个啥?”她怀里抱着的一个胖墩墩的小子一下高兴的笑了。

“看看,我小孙子听懂了!”老夫人高兴的笑着说道。

“娘,瞧您说的,他那么小,哪懂得那么多。”二丫头乖巧的笑了一下。

“你也真是,咱娘难得这么高兴,你净说扫兴的话。”

二丫头嫌自己丈夫话多,白了他一眼。

“不准你说我的二丫头,她现在可是咱康家的功臣!”老夫人边说,边把孩子递给了二丫头。

这会下人们已准备好了抓周的东西,只见地上铺着一块铺着一块红色的毯子,在上面依次摆着:秤砣、书本、一锭银子、串铃、大印、食盒、将军盔、笛子、勺子、墨斗、陀螺、酒杯。

“少奶奶,那让小少爷开始吧?”刘管家递了一句话。

二丫头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嗯好好好,快把我小孙儿放下去。”

这小家伙被她母亲放在毯子上,就开始哧溜哧溜往前爬,好像他早已经想好了要什么似的。毕竟秤砣是一个铁疙瘩,他稚嫩的小手怎能拿起来,就在那趴着,嘴里留着哈喇子,看来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这屋子里的人就都被逗笑了,按习俗来讲,抓到秤砣长大必定是要从商了。

“恭喜老祖宗,咱康家的生意有接班人了!”刘管家说道。

康存杰倒有点不高兴,他拉着脸说:“刘叔,你说这小子怎么就不去抓那大印呢?那金闪闪的多好,真不知这小子什么眼光。”

“你倒埋怨起你儿子来了,你这当爹的怎么不去谋个功名。”老夫人给了儿子一个白眼,康存杰不好意思笑了笑。

“我觉得就挺好,要是老爷在这肯定也高兴。”老夫人说着眼里就泛出了泪花。

众人一下都不说话了,有些老妈子开始偷偷抹起了眼泪。这些人来康家有些年头了,康老爷在世时,也是待她们不错,想必是想起什么来了。

“好了,好了,咱不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老夫人自己安慰着自己个,两个儿媳妇也赶紧过去劝说。

经过这一年的医治,巧云的疯病完全好了,只不过人远不如从前精神,两个眼窝都凹了进去,皮肤也是蜡黄蜡黄的。其实她这病是心病,只是她这一年里慢慢想开了!

“好了,快把这小崽子抱起来吧,这地也怪凉得慌。”老夫人看着孙子在地下趴着,心疼的说道。

然后奶妈过去把他抱了起来,这家伙一闻着奶腥味,就闹着要吃,奶妈只好抱在一边喂他去了。

这抓周庆生是个大喜日子,康家的亲朋好友自然来了不少,家里安排不下,在院子里也摆了几桌。

抓周结束了,老夫人就带着儿子,儿媳从屋里出来开始招待客人。这些人见了主家满脸笑容从屋里出来,自是笑脸恭喜。

有的人来晚了,就抬着脖子问:“老夫人,小少爷抓周抓了个啥?”

老夫人陪着笑,答道:“又是个拨拉算盘的命!”

“那就恭喜老夫人了,这康家的生意是后继有人了!”

“二伯,那也不见得哇!说不定我娃还是个当官的料呢!”存杰笑着说道。

“这孩子就喜欢做官!”这位二伯摇着头有些无奈说道,其他人都跟着笑了,然后一些后生起哄说道:“二爷,不行你也捐个官当当!”

康存杰笑了笑要准备说话,老夫人打在前面,瞪了他一眼,说道:“这当官也不知有啥好的!”

然后康存杰也就收敛了些,不再瞎开玩笑,陪着母亲挨桌的去招呼。

“那帖子确定张县令收到了?”老夫人有些担心,看着堂屋那桌宴席的空位说道。

“娘,这您放心,帖子我确实是送过去了!”康存杰答道。

“那这张大人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张大人临时有事,或者是忘了吧!娘,您别急,我这就差人去问问。”

康存杰话音刚落,只听见院门口有人喊道:“县令大人到!”

娘两对视了一眼,赶紧出来迎接。

人一得志,整个心态都是好的。虽已是花甲之人,但张县令如今面色红润,走步生风,感觉头上的青丝也多了不少。

“恭喜老夫人呀!”张县令说着已进了院子。

“大人能来,老身已经很高兴了,还带什么礼物,怪见外的。”老夫人笑着说道。

“张大人!”院里的人们也都齐站起来打着招呼。

“大家都坐,都坐!”张大人边说边左右做着手势让他们坐下。

等张大人落座后,这周岁宴便算正式开始。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一坛坛飘香的美酒,被纷纷端了上来,顿时这院子里人声沸腾、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康家这么热闹但对门的师家就显得有些冷清,挺大的一个院子静悄悄的,只是间或传出来几声八哥的叫声。

师老爷坐在那颗老歪脖子树下又在逗他的八哥,“说,老爷吉祥”笼子里的八哥只顾上下窜着,他皱着眉头又教:“给老爷说,师家必胜。”八哥还是那样没回应他。

他便用手里的棍子往里面捅了捅,说道:“你也是个白眼狼!”

话音刚落,院子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是白三。

师老爷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冒冒失失的门也没关,就往里走。

“你魂落在外面了么?”

白三听见老爷在说他,自知犯错了,便赔了个笑脸,赶忙返回去把门关了。他知道老爷为什么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对面嘛!无奈他家老爷是见不得康家好呀。

等他关好门快走到师老爷跟前时,只见师老爷又拿着小棍在那捅,嘴里叨叨着:“白眼狼,白眼狼!”

他忽然有点心虚,抹了一下头上的汗!

“事都安排妥当了?”师老爷回过头来问道。

白三面带微笑弯着腰说道:“回老爷,都安排妥了。”

师老爷哦了一声,不过语气是有点怀疑。他接着问道:“找的谁了?”

“是李独眼的堂弟。”

师老爷听后把小棍从笼子里抽了出来,转过身子,吧咂了下嘴,接着眉头一皱,想了片刻,然后说道:“不会也是个烟鬼吧?”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李独眼本就是个瘾君子,料想跟他亲近的人自然也好不了哪去,师老爷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老爷您放心,这出力的活小的怎敢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烟鬼。这是个练家子,听说曾一掌打死过一头牛。”

“噢,还有这事?”师老爷显然还是怀疑。

“小的也是听说,不过我当场验过,那百十来斤的磨盘,他说举就举了起来。”这后半句话,白三说的很坚定。应该他是亲眼所见。

“这也该轮到咱师家露露脸了,他康家连着几届祭谷神都是头牌,在这样下去,我这老脸都不敢进祠堂了!”师老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

“老爷,您放心。就算咱的人力气比不过他们康家,但小的敢保证,他康家绝对参不了赛!”

师老爷一听来了兴趣,凡事都得做两手准备,好的坏的都得提前做打算。万一找的人真不如康家呢?那必须还得有个应对之策。

“行啊你,白三,学聪明了!快给老爷我讲进,是个什么好法子?”

白三听见老爷夸他,自然脸上笑开了花,就把自己的应对之策讲了。

师老爷听后也觉得此法可行,顿时脸上有了笑容。

他把那细棍棍又伸进笼子里去,笑着对那八哥说道:“说,老爷必胜!”

这鸟这次给了面子,接着连叫了两声:“老爷必胜,老爷必胜。”

师老爷更是高兴的连嘴都合不上了,白三长吐了口气,用袖角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跟着陪着笑脸。

此刻,康家这边已是酒过三巡,宾客们吃喝的都差不多了,就几个几个扎成一堆闲聊着。

这会老夫人已把张大人请到了客厅,下人们已沏好了茶,正给张大人倒着。

“张大人,您尝尝老身这毛尖如何?”老夫人说道。

张大人笑着端起茶碗,用茶盖拨了拨飘着的茶叶,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只见他喉结上下一动,眉眼笑的更开。“好茶,好茶,老夫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上好的河南信阳毛尖!”

说完,又把茶碗靠在了嘴边。

“大人真是好眼力啊!这茶乃是兄长前年在河南贩粮时所买,赠与家母。家母一直留着舍不得喝,今天是沾大人的光,我也能过过嘴瘾。”康存杰兴奋说道。

张县令忽然心头一紧,呛了口水。

“大人不要紧吧?”老夫人旁边关心问道。

张县令使劲忍着咳嗽,眼泪汪汪,老脸憋的通红。他用一只手帕捂着嘴巴,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没事。

缓了片刻,张县令总算好了。他尴尬笑着说道:“老夫让大家见笑了!”

接着又说:“刚才康少爷说这茶乃存贤所购,老夫不禁心头有些难过,失态了,失态了!”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感觉气氛怪怪的。

刘管家左右看了看,然后说道:“明日的祭谷神大典不知大人这边还有什么吩咐的没有?”他这话算是化解了当前的尴尬。大家又重新有了话题。

“这祭拜大典历来都是由上届胜出者操办,官府也就照看下现场治安,再说,康家都主持过好几届了,自是有分寸。这事老夫是个闲人,只管看热闹就行了。”张县令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老夫人见张县令这般谦虚,只好故意抬高他,笑着说道:“哎吆,我的张大人呀,您可真是的,这好话都让您给说尽了。我们康家哪有那本事,明日还得您来主事,不然哪,我们康家就不参加了?”

老夫人笑着给了张县令一个埋怨的眼神。

“哎呀,我的老夫人呐!您这张嘴呀!”张县令笑着摇头无奈说道。说完,他往外面听了听,看来大家都已吃喝尽兴,开始辞别了。便也起身告辞。

等把院里屋里收拾利索,已到了戌时。康存杰过来给母亲请安,见祠堂的灯亮着,便进去了。

“是谁来了?”老夫人在供桌前跪着,闭着眼问道。

“娘,是我!”

“是杰儿呀!”老夫人说道。

“娘,您累一天了,还不歇息?”康存杰走过来说道。

“娘再和你爹,你哥说说话!”老夫人嗓音哑着,有些难过。

只见这供桌从上到下摆着些牌位,最靠下的就是康存贤的。

康存杰也在旁边跪下,连磕了几个头下去,眼睛就红了。

“哥,你到底在哪?为弟找你找得好苦啊!”

老夫人用手帕擦了下眼角,长长叹了口气。眉头皱着说道:“不许哭,咱康家的爷们不兴这个。”

康存杰看了一眼老夫人,见母亲一脸严肃,也就止住哭声。

“娘,大哥还没给他侄子起大名呢?”

唉!老夫人又叹了口气。说实话,她迟迟不给孙子起大名,也是希望有奇迹发生,可这都一年过去了,她心里已彻底攒够了失望。

她看了看儿子,然后又转过头对着牌位说道:“存贤啊,今娘替你做回主,行不?”

老夫人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就叫守业吧,康守业。 BvCu4lFTe3wHWH3kfX90VIUkIzBHqeBx13sunaJvt1ObUzR4Wol+qQpi/rdD2p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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