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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对于一对新人来说,最不想面对的事可能就是别离了。但这个世界规律本就是这样,新旧交替、有聚有散,大到生死、小到抉择。我们那个人又能背离逃脱这铁打的规律呢?

温文一早起来就给单位打了电话说要请半天假,领导知道文丽要下乡的事后,也二话没说就把假批了。

两人把东西收拾好后,文丽单位的车已到了楼下,司机按了声喇叭,在催她赶快下楼了。

这一声鸣笛仿佛就像是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二人心里那悲伤压抑的情绪。温文红润着眼睛,把地上的行李箱提在手中,走了几步把门开了,听见身后没有动静便回过头来,只见文丽双眼挂着泪珠还木木的待在原地,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悲伤了,瞬间泪如雨下,两人紧拥在了一起。

一年啊,耐不住这相思苦的时候我是会去看你的,温文在文丽耳边这样说到。可就算见了面又能如何,短时的相聚又怎能抵得过那剩余时光漫漫长夜的煎熬呢?

楼下的司机又在“滴滴!”的催了,温文替文丽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笑着说道:“好了,妆都哭花了!”

送走了文丽,这家立马显得空荡荡起来,温文看着墙上挂着的婚纱照,心里又翻起一阵酸楚,倒想起那李之仪的词《卜算子·我住长江头》了,心里改过了便喃喃的念了出来:“我在南山北,你在南山南。日日思君不见君,共看南山雪。此雪几时无,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念着念着,眼泪就又下来了。

且说温建明早上醒来后,就一直记挂着替东东把那大彩电赶快领回来,所以早饭都没吃就出去了,等他到村委会时,那二等奖、三等奖的得主已经领到奖品了,他也没敢多耽搁,就找到刘建功把东西领了出来。这55寸大彩电着实惹人眼馋啊,你看那路过的人谁不是没事就盯上几眼,不过让温建明头疼的是,他只顾着来领了,忘了怎么往回家拿了。

他蹲在村委会院门口正愁的呢,就听见庞凤山“得儿秋、得儿秋”的赶着牛车过来了。温建明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凤山哥,这是准备去哪呀?”温建明站起来笑着问道。

“河沟、送粪!”庞凤山回答道。

温建明一听“河沟”两个字更高兴了,就说:“凤山哥,你捎我一程。”

“吁!”庞凤山把牛车停住,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四子、这是?”庞凤山好奇的看着温建明在吃力的把一个大纸箱子往这边挪。

温建明就答道:“这不是三里屯东东昨天抽了个电视机么,我这给他送过去么!”

庞凤山听完,就过来帮他一起把那纸箱子抬了牛车车上了。然后跟温建明说道:“四子、你先跟我去地头把这车粪卸了,然后我跟你一起送过去。”

这自然是最好了,温建明听了连着点头。两个人坐好后,庞凤山就“得儿秋”又命令着牛往前走了。

闲聊着倒不嫌弃那老黄牛脚步慢了,这会不知不觉就到了河堤口。这堤口两侧都是一望无垠的水田地,尤其是夏天那会,站在温家庄往南看,这成片的庄稼风一吹就像是一条碧丝带。如今要在这建个厂,不伦不类的以后肯定是再也看不到那景了。

温建明正暗自感慨呢,庞凤山就指着那不远处说:“那是干啥呢?”

温建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有四五个人手里提着白灰桶在那地里画线呢!

“可惜白家这块好地了!”温建明叹了口气说道。

庞凤山也反应过来了,跟着说道:“哦,谁说不是呢?”

牛车吱吱呀呀的走到了那白家的地头前,温建明就认出了这几个人,原来是冯花子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温建明就大声的喊了一嗓子。

冯花子正弯着腰干活呢,听见有人在喊他名字,便直起腰来,往地头这边看了。他那小眼睛还挺灵光,一眼就认出了车上的人。他就嬉笑着脸往过来走了,看那牛车并没有停下,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庞总管、等一下么!”

庞凤山把牛车停下,看了一眼温建明说道:“听人们说这冯花子谋了个保安队长职位?”

“这也是有他姐夫面子了,你看他那几步走,软绵绵的,还保安呢,我看是那挨打的料。”温建明阴着脸说道。

“四子、一天看你木讷忠厚的,没想到你骂起人来也是那不带脏字的主。”

温建明心里先是惊了一下,后来听清楚那词不是“木头疙瘩”,就长叹了口气。他现在是越来越害怕这个词了。温建明之所以这样说冯花子其实还是恨那刘建功做事不公平、狗眼看人低。

嚯,冯花子你真是能显摆自己啊!不就是干了份保安的工作么,这厂子还没建好,他那制服倒贴吧吧的穿在身上了,那大沿帽(保安用)比他脑袋明显大了不少,他走一步就晃荡一下,不得不用手时不时扶一下,那深蓝色的帽子被弄得花白。

“四叔、庞叔”冯花子向他两打了声招呼。

两人应了后,冯花子走过来摸着那纸箱子羡慕的说:“这里头装的是大彩电?”

“嗯!”温建明回答道。

“怎么和这粪装一块了?”冯花子纳闷的问道。

“听过小猫种鱼没?”庞凤山笑着说。

“没么!”冯花子露着一嘴的大黄牙答道。

“我们这是去地里种彩电去呀!”庞凤山笑着继续说。

冯花子这才听出来他两是在耍笑自己了,便也跟着说道:“等秋收了,给我也留一个呗!”

三人说罢就哈哈哈的笑了。

临要走了,冯花子追说道:“我现在是队长了、你们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温建明看他故意把那臂章露出来展示给他们看,但让他不禁想笑的是居然那臂章上面还缝了巴掌大的一块白布,上面写着队长两个字。温建明笑着摇摇头,这冯花子可真行啊!

庞凤山的地就在白家往东一点,两个人在那卸着粪,见冯花子那边活已经干完了,远远的看见他让那几个人列成一队,他打头上了主路往村里走了。

温建明看着冯花子领着那队人渐渐远去,就向庞凤山问道:“凤山哥,你读书多,你说说那冯花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庞凤山停下手里的活,也朝那边看了看,说了句:“学好难啊!”

温建明没太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他从庞凤山手里拿过铁锹说道:“学坏容易、学好难啊!”就继续帮着卸粪了。

等两人来到三里屯苏二瞎子家时已快要晌午了,难得他们一家子今天人齐。把电视放好后,凤凤死活不让他们走,说马上中午了,无论如何让他们吃了饭再走,就连那苏二瞎子也挪挪蹭蹭的下了地,用身子堵在门板上,看你们怎么走。

庞凤山就找借口说牛还没好好喂呢,到中午也该饮了。

东东听了嘴里嘟囔的就说:“不能走、不能走,牛牛,我喂,我饮!”

这一家子是真热情啊,就连那牛也跟着沾光。它被东东牵进了牲口棚里,东东又是饮水、又是喂草的在院里忙着。直到饭菜好了,凤凤喊他吃饭了才进来。

饭桌上,那苏二瞎子聊起了庞凤山的大、说那也是个大先生咧!后来又说到他自己,如果那天入土了,要让温建明和庞凤山帮着东东把他这白事办了。温建明和庞凤山听后有点难过,但这又是眼明明的事实,两人也就答应了。

伊城的太阳当空照着,那太阳下的气流暖哄哄的倒着影子在地上、墙上舞动着。

温文倚着那窗户,望着伊河。伊河在太阳底下闪着白晶晶的光,他的思绪不禁飞到了故土,仿佛又踏在了“沉沙河”那白莹莹的冰面上。

“温文,又在想丽丽了?”岳父文青山进来说道。

温文不好意思笑了笑,老爷子在屋里拿了本书就退出了书房。

温文今天把文丽送走后,岳父文青山给他打电话让他中午过来吃饭,他肯定没胃口,就随意吃了点一个人躲进书房里去了。

文青山也知道温文肯定心里难过,所以中午把他叫过来吃顿饭,免得他太过伤心。

温文自然是明白岳父的心意,可是这会他更想一个人待待。

岳父出去后,温文忽然想起来昨天和母亲谈话只说了一半,便就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儿啊!”

母亲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暖,温文此刻就像是个受伤的孩子,急需要安慰和关心,而也只有母亲才能抚平了他的内心。

“妈!”温文含着眼泪喊道。

“昨天你打电话,我正和你三妈在戏场看演出呢!你有事?那边都挺好吧!”

“挺好,和您说个事情。”温文轻声说道。

电话里“嗯!”应了一声。

“妈,文丽下乡去了,要在基层农村医院待满一年!”温文哑着嗓子说道。

“唉!你们这才刚完婚,你没让你岳父找找关系?”

温文听母亲这样说,他心里忽然有点不悦,他现在最烦“关系”这两个字,但是自己又无能为力,也离不开这两个字。在处理文丽下乡这件事上,温文是站在岳父这边的,就像一句话说的那样“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我们每个人迟早都要成为这个角色,为儿女为后代,你现在不去磨砺,将来怎么负重前行?

“妈,我岳父同意的!”温文这样答道。

“唉!”电话里叹了声气。

温文知道母亲叹气是因为什么,她肯定觉得自己又得晚一年报孙子了。

温文于是转了个话题,他问道:“妈,怎么今年咱们村想起耍花灯了?是换支书了么?”

“你这孩子,那道非得换支书才能耍花灯,是那建铁矿厂的事定下来了!镇上为了庆祝一下。”

温文又说:“我爸咋去了,他会耍?再说那么大年龄了,您也不拦着些!”

“会耍,支书点名让他去的!”

“那刘建功还非难为人不成,不去又咋了?”温文埋怨的说道!

“这不是想着以后去那工厂干点活什么的好走走支书这层关系么!”

温文听母亲又再说“关系”了,他心情本来就不好,再说下去自己心里的那团火非得爆发了不可,就找借口说:“妈,我该上班了!改天再聊。”说完就挂了电话。

温文站在那窗前,又看了看那伊河。为什么有的人们遇到事后,想到的第一点总是“关系”呢?温文想到这忽然想起他一个同事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如今的社会靠的就是关系和人脉!”

是么?温文问着自己。 j3GCmL3CV4risv9XK4vr+4OncNDcLnimph9dvg+AFd8Jjr5qctbyVnEFXGEI69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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