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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基因与我们是谁

如果汽车抛锚了,你大概率不会向一个擅于在引擎上做驱魔仪式的“高人”求助。大家都知道最佳解决之道是找一位行家里手把引擎拆开,找出问题所在,看看是该进行维修还是更换,然后再把整个引擎装回去。

如果发生了暴力犯罪事件,且凶手身份至今不明,为追本溯源,人们应该不会选择将嫌疑人置于火刑柱上烧,通过观察其是否会被烤焦来做出判断。大家都知道最佳解决之道是将谜案掰开了揉碎了,先找到目睹了过程A到过程C的证人,再找到目睹了过程C到过程E的证人,抽丝剥茧,最终厘清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如果身体垮了,你应该不会认为这是因为你欠着已故表姐的钱,需要诚心宰牛祭拜来告慰她吧。我们也都知道此时应该找个专业医生来剖析病情,找出症结所在,搞清楚症状是由病毒还是由细菌引起的,然后对症下药。

我们称这种“化整为零、各个击破”的思想为还原论,也就是将复杂系统拆解开来进行理解。几个世纪以来,还原论思维一直在西方科学界盛行,帮助西方从中世纪的泥潭中走了出来。

还原论可谓功德无量。在乔纳斯·索尔克(Jonas Salk)时代早期,还是个孩子的我有幸接触过还原论的杰作,即索尔克疫苗〔也可能是阿尔伯特·沙宾(Albert Sabin)研制的,在此就不展开论述了〕。有了这个疫苗之后,人们不再通过祈福仪式,以及使用一些花里胡哨的神器和山羊内脏来驱走脊髓灰质炎恶灵。医学还原论给我们带来了疫苗(抑制病毒精确复制的生物制剂),帮助我们精准地找出各种疾病的症结所在。在还原论的作用下,人们的预期寿命在过去一百年里显著延长。

如果你想从生物学角度弄明白我们是谁,理解人类的正常行为和反常行为,还原论会给你一个十分明晰的策略。首先要弄明白组成社会的个体,接下来是构成这些个体的器官,然后是形成这些器官的细胞,一直拆分下去,直至最基础、最根本的——指导这些细胞活动的基因。还原论一时间让大家都为之欢呼雀跃,由此还催生了生命科学史上迄今最昂贵也是最有意义的研究项目——人类基因组计划。

如此看来,基因似乎是生物学(涵盖行为生物学)还原论中不可或缺的基本组成要素。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行为往往是由基因决定的”。这种“基因决定论”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本书的第1部分探讨了基因与行为的关系,以及我们是谁。你可能已经察觉我接下来要写什么了,那就是揭开上述观点的假象,告诉读者从生物学角度来看,基因对我们的影响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该如何解释谁才能入围《人物》杂志特刊选出的“全球最美50人”呢?这可是困扰着我们的一项颇为重大的议题。《先天还是后天》这篇文章是2000年发表在《发现》上的,探讨了基因在评选中的作用。但是,关于这项议题的高质量研究实在少得可怜。如果该文能激起任何一位年轻科学家的兴趣,立志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我就认为本书的使命已然达成。

《没有意义的基因》这篇文章是1997年发表在《发现》上的,介绍了基因的实际作用。正如文中所述,如果不了解环境是如何调节这些基因的,就无法了解基因的功能。《被炒作的基因》则换了个主题,这篇文章于2000年发表在《科学》上。文中认为,生物学中最重要的一个观念是,我们永远无法真正搞清楚特定基因或特定环境的影响,而只能对特定基因和特定环境是如何相互作用的进行研究。“基因与环境”的相互作用非常重要,如果不使用这个说法,好像就无法与生物学家交谈,就像无处不在的基本概念那样,在各种环境中全都被忽略了。我在这篇文章中尝试反驳这一点,并回顾了一项表明环境中极其细微的差异可以完全改变基因对行为的影响的研究。《基因与环境的良性互作》于2004年发表于《博物学》,它关注的是胎儿和产后早期的基因与环境的相互作用,以及它们是如何影响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成年后的行为的。

上述几篇文章的内容以驳斥基因的决定性作用为主,《两性的基因战争》则分析了基因对大脑、身体和行为的发展产生的重大影响,这篇文章于1999年发表在《发现》上。这篇文章的主旨是,某些基因可谓是人们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奇怪的基因,它们违背了遗传学所秉持的各种信条。更奇怪的是,一旦人们认识到在整个演化过程中,包括人类中的女性和男性在内的雌雄之间一直在上演着基因战争,一切又峰回路转,似乎变得合乎情理了。差点忘了说:新婚之夜,勿读此文。

《基因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是2007年发表在《博物学》上的,这篇文章的重点又回归到了两性关系上。在雌雄交配完成后就各奔东西的那些物种中,雌性从雄性那里得到的不过是精子中的基因。我在文中列举了在诸多此类物种中,雄性是如何演化出种种可以向雌性宣扬自己拥有优质基因,是交配的不二之选的方式的。雌性则演化出了“火眼金睛”,能够甄别雄性的“信口开河”是否属实。在这些虚虚实实的两性之战中,基因或许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重要。 v9vQe/YkkXdpv72hUNVtFuqgvxKLjdQzViC95NstwmxfWMuZpb+J6IFk0JRNBPTr



第1章
先天还是后天

作为一名有大量重要研究要做的科学家,我真的很忙。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全身心搞研究,哪有什么时间看那些八卦杂志。尽管如此,我还是放下了手头的一切工作,仔细研读了1999年5月10日那期《人物》杂志。这是一份主题为“全球最美50人”的双周特刊,的确惊艳。除了全彩装帧和实用的美容秘籍,《人物》的编辑们还探究了我们这个时代最核心、最紧迫的一个问题:“先天还是后天?”他们在开篇便写道:“到底是什么使你登上了这期特刊?”“关于美的争论无休无止。”最重要的是,杂志还刊登了入选人物或其亲友团(另一半、母亲、造型师等)的访谈,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对这50人所呈现出的状态是基因还是环境的产物的一些看法。

答案五花八门,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这50人既包括了当时才18岁的歌手布兰妮·斯皮尔斯(Britney Spears),也包括已不再年轻的大叔汤姆·布罗考(Tom Brokaw)。然而,令记者震惊的是(应该说令这位记者失望的是),在先天或后天的问题上,这50人及其核心社交圈里不乏一些激进的理论家。

先来看看极端的环境决定论者,他们反对“一切事物从诞生起就已注定”的观念,支持“在适当的环境干预下任何事物都有无限可塑性”的观点。看看近几年在银幕上崭露头角的本·阿弗莱克(Ben Affleck),他谈论过健身和戴牙套对自己的影响。据说,阿弗莱克的一位顾问在刚看到整完牙后的他时不禁惊叹道:“天哪,简直就是个电影明星!”阿弗莱克先生显然是行为主义心理学创始人约翰·华生(John Watson)的门徒,华生最有名的行为主义/环境决定主义信条是:“给我一个孩子,让我全权掌控其成长环境,我会把他打造成人们想要的任何模样。”目前尚不清楚华生先生的环境决定主义是否包括通过整牙入选“全球最美50人”,但是年轻的阿弗莱克仿佛已然继承了这一衣钵。也难怪阿弗莱克与显然属于基因决定论派的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之间那段闹得沸沸扬扬的恋情会如此短暂。

詹娜·艾芙曼(Jenna Elfman)显然是一位成功的美国电视明星,她也发表了一个颇具环境决定论色彩的观点。她将自己的美貌归因于每天喝100盎司 的水,并遵循一本根据血型来安排膳食的书里的做法,同时坚持使用一种每磅 1 000美元的润肤霜。然而,即便是人类发育生物学和解剖学领域的新手也能很快意识到,涂抹再多的润肤霜也无法使美国喜剧演员沃尔特·马修(Walter Matthau)或者鄙人自己,跻身“全球最美50人”之列。

在“全球最美50人”之列的还有杰奎琳·史密斯(Jaclyn Smith)。虽然她已不再年轻,但依旧令《人物》杂志折服,称她仍是《霹雳娇娃》里的那个大美人儿,并将其美貌归因于良好的习惯:不抽烟,不喝酒,没有药物依赖。这一说法看似合理,但很快就有人指出将美貌归因于严于律己不过是以偏概全罢了,毕竟同样崇尚清心寡欲的阿米什人却无人上榜。史密斯女士的一位密友反驳道,其美貌永驻实际上得益于她那“幽默、诚实和谦逊”的性格。那么,这到底算是先天还是后天或是其他?我被搞糊涂了。

这些人中,立场最为极端的或许还应数女演员桑德拉·布洛克(Sandra Bullock),她认为自己的美貌就是一个“障眼法”。我们只需要查看她的作品,如她在《生死时速》中第一次驾驶公共汽车的场景,就能发现其所有作品中的这种激进主义倾向。

当然,基因决定论者这样的对立派,也有同样极端的见解。其中最招摇的或许是演员乔什·布洛林(Josh Brolin),他说:“我遗传了父亲的好基因。”这样的言论对于中间派来说看似颇具煽动性,但也可被视为基因决定论派的宣言。前面所提到的帕特洛,其祖父也持类似的观点:“她自打生下来就貌美如花。”环境决定论者可能会对此进行反驳,他们也许会说:“年轻的布洛林和帕特洛啊,遗传也许会决定命运,可万一你们遇到了佝偻病或牛痘这种由环境所左右的事儿,那登得上什么杂志呢?”

先天决定论的大意是,基因铸就一切,不受环境左右,这在电视节目主持人梅雷迪思·维埃拉(Meredith Vieira)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人们早就知道她遭受了不少的难堪:妆容惨不忍睹,冲动之下漂染的头发不忍直视。然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多亏了她那“非同寻常的基因”,虽磨难重重,但她依旧美丽。读到这里,我不由得为这种冒失的分析惊掉了下巴。

最后,让我们来看看摩纳哥王室成员、格蕾丝·凯利(Grace Kelly)的外孙安德烈·卡西拉奇(Andrea Casiraghi)。在惊羡于其诱人的肤色和立体感十足的颧骨之余,“天生丽质”这个词便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的确,天生丽质。天哪,会不会过不了多久卡西拉奇的粉丝就会推动劣迹斑斑的优生学计划呢?

人们翻来覆去地找寻中立观点,希望可以找到能同时意识到先天作用和后天作用的跨学科综合论者。功夫不负有心人:17岁的女演员杰茜卡·比尔(Jessica Biel)皮肤好到人人夸,而她本人将这归因于其所具有的乔克托人血统,以及定期使用某品牌的润肤油进行面部护理。

最后,我们找到了那个天选之人,其融合了关于先天还是后天这个难题最现代、最复杂以及最完整的见解,即基因与环境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的观点。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名叫莫妮卡的歌手(尽管杂志里并未提及她究竟姓什么),她不仅是“全球最美50人”之一,且显然也是个重要人物,因为她发行过一张名声大噪的专辑《男孩是我的》( The Boy is Mine )。但介绍她的文章的作者并不熟悉此专辑,他对流行文化的了解到詹妮斯·乔普林(Janis Joplin) 时期就断了。文章一开始就讲述了莫妮卡高超的化妆手法,这是她争得“全球最美50人”头衔的重要原因。乍一看,这貌似更像是在鼓吹环境决定论。但随后有人询问她这种化妆天赋是从哪里得来的,对此,她的母亲给出了答案:“对莫妮卡来说,这是与生俱来的。”

这种鞭辟入里的智慧令人叹为观止:基因影响着人与环境之间相互作用的方式。只可惜,在弄清楚基因与智力、药物滥用或暴力之间的关系时,能如此思考的人寥寥无几。

注释和延伸阅读

在每章的结尾部分,我都会列出相关的最新研究进展和参考内容,以及延伸阅读材料。

这篇文章自然已经过时了,就像《人物》杂志上的所有此类调查报道那样。自此以后,“全球最美50人”的命运便发生了变化。我注意到,艾芙曼女士似乎出演了很多烂片。与此同时,阿弗莱克先生作为世界上最炙手可热的明星情侣中的一员,他想方设法利用了至少两个可以成名的15分钟 。人们甚至为阿弗莱克和帕特洛这对情侣创造了一个新词,可见其瞩目程度。令人遗憾的是,2004年6月10日那天到处都充斥着詹妮弗·洛佩兹(Jennifer Lopez)在本周前已与他人结婚的新闻,这说明阿弗莱克似乎已经过气了 。就在几年前,布兰妮还被认定为“歌手”,且可以说已是家喻户晓了;然而,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多数时候都需要其私人助理专门说服她以联合国特使的身份前往苏丹难民营进行慰问来提升形象,而她也成了脑科学中用以证明大脑前额叶皮质直到30岁左右才完全“着调”的鲜活案例。至于其他“全球最美50人”有何轶闻,我一无所知。

与这篇文章有关的最佳科学读物,请参阅马特·里德利(Matt Ridley)的《先天后天:基因、经验及什么使我们成为人》( Nature via Nurture: Genes, Experience, and What Makes Us Human )一书。 bnSlntA1wkopD13KVGdbb2JjBDpfomV2ytz2K7zghsaups6N87oQRT0V/7GX6s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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