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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书法家李绅

唐朝是诗歌的时代,也是书法的时代,能够兼书家、诗人双重身份者却不多。李绅(772—846)的诗书皆不算一流,但留下两首《古风》,一块《龙宫寺碑》,也堪在唐代诗歌史、书法史上争得一席之地。

《古风》亦题作《悯农》,《唐诗纪事》说:“绅初以古风求知于吕温,温见齐煦,诵其《悯农》诗曰: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又曰:此人必为卿相。果如其言。”唐代士子有以行卷投递达官权贵的习惯,一旦得到赏识,就有可能在科举中获益。吕温学行卓越,又富于悲天悯人的情怀,他《闻砧有感》诗有句,“所恨捣衣者,不知天下寒”,情绪如此,难怪见了李绅的诗篇引为同调。

吕温果然没有看错,李绅于宪宗元和初年登进士第,宦海沉浮,终于在会昌二年(842)以七十之龄拜相,年高无所作为,不数年病风疾,“足缓不任朝谒,拜章求罢”,出为淮南节度使,旋薨,赠太尉,谥文肃。

李绅亦善书,朱长文《续书断》列为能品,有谓:“尝观其《法华寺诗》,笔老字劲,亦无愧于前辈焉。”《金石录》记李绅书两种,《濠州四望亭记》和《法华寺诗碑》,皆不传,今嵊县之《龙宫寺碑》,则是硕果仅存者。此碑是李绅在浙东观察使任上大和九年(835)所立,绅撰文并书,字体在楷行之间,点画间隐隐有李邕、徐浩的影子,无愧王派正脉,但整体结构稍显拘滞,此所以称不得一流。

宗教题材的碑文总免不了要讲述一些神奇,通过渲染不可思议事件来强化神圣性。李绅在碑中说,贞元十八年(802)初上天台,遇到一位修真法师对他说:“后当领镇此道,幸愿建龙宫,以资福履。”当时以为是孟浪之词,乃笑而不答,法师又说:“星岁有期,愚有冥告。”多年后又见到法师,虽然老病,仍然谆谆嘱咐,希望不忘先前的约定;等到大和七年,自己果然出镇浙东,修真法师圆寂已久,感念前言,于是捐施俸钱三百贯,资助重修龙宫寺,并亲自撰书碑文。

此事也不完全出于虚构,李绅《新楼诗廿首·龙宫寺》,诗前有小序,所叙较碑文尤详:“此寺摧毁积岁,贞元十六年,余为布衣,东游天台。故人江西观察使崔公,以殿中谪官,移疾剡溪。崔公坐中有僧人修真,自言居龙宫寺,起谓余言:‘异日必当镇此,为修此寺。’时以为狂易之言,不之应,僧相视久之而退。至元和二年,余以前进士为故薛革常侍招至越中,此僧已卧疾,使门人相告:‘曩日所言,必当镇此,修寺之托,幸不见忘。’僧又偶言寺中灵祇所相告耳。余问疾而己,不能对。及后符其言,而讯其存没,则僧及门人悉已殂谢,寺更颓毁,惟荒基余像而已。因召僧人会真,余出俸钱为葺之,累月而毕,以成其往愿。”

李绅《龙宫寺碑》(局部)

《云溪友议》又记传说,李绅读书剡川之天宫精舍,看书入神,酣然进入梦乡。一老僧看到一条大蛇盘在李树上,便加以驱赶,蛇爬往东厢,忽然投入李秀才的怀中,一下子就没有了踪影。老僧于是问:“秀才睡中有所睹否?”李绅回答说:“梦中上李树食李,甚美。似有一僧相逼,及寤,乃见上人。”老僧知绅是非常之人,于是给以资助。待李绅后来功成名就,“遂更剡川为龙宫寺额,嗟老僧之已逝,为其营塔立碑,平生之修建,只于龙宫一寺矣”。这显然是以修《龙宫寺碑》为素材敷衍出来的传奇,但文学研究者却引为信史,实不妥当。

又翻检中华书局新出《李绅文集校注》,所录《龙宫寺碑》:“(修真)法师曰:‘星岁有期,愚有冥告众。’元和三年……”此句显然不辞,对照碑文乃是:“法师曰:‘星岁有期,愚有冥告。’臮元和三年……”按,“臮”同“暨”,等到的意思,点校者不识,遂生讹误。碑刻之于文献研究,可贵如此。 F6CxBME2K2gEoHbhru6eniKIYV1SQuorYLL8dFGMdwtFr51rzmUKrMkCmZzkQQ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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