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气囊小肠镜(double-balloon enteroscopy,DBE)的问世,扫除了消化道最后的盲区,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技术进步。2003年双气囊小肠镜在全球同步上市,在全球范围内受到了热捧。2007年单气囊小肠镜(single-balloon enteroscopy,SBE)推出,之后将DBE及SBE统称为气囊辅助式小肠镜(balloon-assisted enteroscopy,BAE)。
由于BAE操作耗时费力,加上国内大部分地区收费不甚合理,几年过后,这项技术在国内受到的关注度大大消减,部分医院甚至停止了BAE检查。直到最近几年,随着小肠镜治疗技术的逐步开展,BAE诊治技术才再次逐渐受到临床重视,但目前国内能开展BAE检查的单位仍然较少,能开展小肠镜下治疗的单位更是凤毛麟角。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胶囊内镜虽是与气囊辅助内镜在同时期应用于临床的新检查设备,但已经在国内得到了广泛推广与应用。这与胶囊内镜技术容易掌握及实施相对简单有很大关系。气囊辅助式小肠镜技术作为一项特殊的新技术,不同于结肠镜及传统的推进式小肠镜插入技术,需要经过正规培训才能真正掌握并熟练应用。然而国内对于气囊辅助式小肠镜技术的培训相对薄弱,培训教材非常缺乏,真正掌握该技术并能进行规范化培训的教员更为稀缺。
与内镜逆行胰胆管造影(endoscopic retrograde cholangiopancreatography,ERCP)、内镜下黏膜剥离术(endoscopic submucosal dissection,ESD)及内镜超声检查(endoscopic ultrasonography,EUS)等技术相比,BAE技术似乎门槛更低。好像只要熟悉了BAE的基本操作原理、掌握了单人结肠镜插入技术,基本就可以独立开展BAE检查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真正做到熟练掌握BAE插入技术,让每一例BAE检查都达到应有的插入深度,其实困难重重。如果要进一步掌握BAE镜下治疗技术,所需要的学习曲线更长。做过BAE的同仁们可能会有共同的感受:刚刚学习操作BAE时,尤其经口进镜往往能长驱直入,新鲜感叠加成功的喜悦,会形成BAE操作如此简单的幻觉。之后随着操作例数增加,感觉操作越来越难,尤其碰到一些经肛检查且体型过于消瘦或者有腹部手术史的病例,几乎每一例都是对技术和体力的双重考验。有时在一个病例很长时间甚至无法进入回盲瓣,使自信心和积极性大大受挫,产生畏难情绪。我本人在学习操作BAE过程中,至少花费了5年以上时间、累计操作超过500余例才真正掌握了BAE插入技术。这么长的学习曲线,一是因为BAE技术掌握起来确实存在一定困难,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BAE作为一项新技术刚刚在全球范围内同步开展,国内外各家医院都没有太多的实际操作经验,大家都是在摸索中共同进步,我们只能在反复的操作实践中逐步对BAE插入技术进行纠错和验证,并在借鉴同行们的相关操作经验基础之上,逐渐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BAE插入方法。
近几年,承蒙国内外同行们的厚爱,尤其在日本学者大冢和郎教授、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智发朝教授、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钟捷教授、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左秀丽教授、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上海长海医院)杜奕奇教授等国内外BAE操作顶级专家们的支持下,我们连续举办了5届有关BAE诊治技术的学术会议,搭建了一个供大家交流学习的平台。通过这些学术交流活动,大大促进了BAE诊治技术的发展,让我对BAE诊治技术有了更深的认识和理解。
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大冢和郎教授在体外给大家演示的单人小肠镜插入动作,小肠镜在他的指尖上像蛇一样灵活游走,让人叹为观止。当首次看到左秀丽教授演示单人小肠镜经肛插入技术时,非常震撼,左教授的操作极为娴熟和轻柔,插入速度很快,给了我很多的启迪和收获。山东大学齐鲁医院消化内科在左秀丽教授的带领下,每年开展的小肠镜诊治例数都居于全国前列,积累了丰富的单人小肠镜诊治经验,收集了各种疑难、复杂及罕见小肠疾病病例。和双人小肠镜操作不同,单人小肠镜操作从安全性上更有保障,不需要助手的配合,节省人力资源,但更需要专门的规范化培训。左秀丽主任在本书中将单人小肠镜的操作技巧进行了详细介绍,希望能帮助大家充分了解和掌握该项实用技术。
随着小肠镜检查越来越多,我们较早就尝试开展了小肠镜下治疗技术。2004年年底至2005年年初,我们做了首例小肠镜下治疗,那是一个Peutz-Jeghers综合征(PJS)患者。初次接触到这种罕见病,当看到小肠内多发的、大小不等的小肠息肉时,我们萌生了小肠镜下治疗小肠息肉的想法,当时只有诊断用的双气囊小肠镜(EN-450P5),活检孔道仅有2.2mm,而且也没有小肠镜可用的圈套器和注射针,我们克服重重困难,联系厂家给我们专门制作了工作长度达到230cm的纤细圈套器及注射针,首次尝试了小肠镜下息肉切除术。之后随着2.8mm孔道治疗型双气囊小肠镜、单气囊小肠镜以及更大孔道(3.2mm)双气囊小肠镜的先后问世,大大促进了小肠镜治疗技术的发展。随着经验积累,我们从最初只敢镜下切除2cm以下的小肠息肉,到现在可以轻松切除大于5cm的巨大小肠息肉。之后,又逐渐开展了小肠异物取出术、小肠血管畸形内镜下治疗术、小肠恶性梗阻金属支架置入术、蓝色橡皮疱痣综合征小肠多发血管瘤内镜下治疗术、小肠良性狭窄切开术及扩张术、小肠良性肿瘤内镜下黏膜剥离术(endoscopic submucosal dissection,ESD)、小肠脉管瘤内镜下硬化治疗术等多种小肠镜下治疗新技术。到目前为止,我们治疗的PJS患者已经超过500余例,使90%以上的患者避免了再次手术的风险。由于我们每天开展的小肠镜检查及治疗数量有限,这些PJS患者需要平均待床3~4个月才能入院接受小肠镜下治疗。所以,迫切需要将这些小肠镜下的治疗技术推广、应用,让更多的患者受益。
气囊辅助式小肠镜诊治技术需要规范化培训,接受规范化培训是迅速掌握该项技术的捷径,避免在成长的道路上走太多弯路。以我们单位年轻医师培养为例:前些年,由于没有重视规范化培训,年轻医师基本都是散养式学习小肠镜技术。几个年轻医师似乎都已经掌握了该项技术,但普遍存在操作时间过长、插入深度不够、诊断阳性率偏低等问题,尤其小肠镜下治疗技术难以开展。后来通过统一的规范化培训,根据每个医师的实际情况,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培训,才帮助大家逐个掌握了小肠镜诊治技术。
近几年来,我参加全国各地有关小肠疾病诊治方面的会议越来越多,也在许多家医院进行了手把手的小肠镜培训。部分医院开展气囊辅助式小肠镜的时间已经很长,有的甚至超过10余年,小肠镜操作的基本功都很扎实。但经过仔细观察,或多或少都存在我们最初几年开展BAE时的很多低效甚至错误的操作手法。经过短期规范化的理论培训及实战化训练,都能很快掌握该项技术,使小肠镜插入效率及深度突飞猛进。
为了推广小肠镜下治疗技术,我们单位尝试举办了两届短期精英培训班,受到国内许多医院的热烈响应,同仁们报名踊跃。培训班专门针对已经熟练掌握小肠镜插入技术,但尚未开展小肠镜治疗的中青年专家。通过1周高强度实战化规范化培训,使学员们不仅初步掌握了多种小肠镜下的治疗技巧,而且小肠镜插入效率也得到了快速提高。这两届学员返回原单位后有多人已经成功开展了小肠镜下治疗,并取得良好效果,这鼓舞并坚定了我们推广小肠镜诊治技术的信心和决心。同时,也有很多同仁询问我们能否另外招收小肠镜检查初级培训班,由于手把手培训招收的学员数量非常有限,为了让更多的同仁们了解和掌握这些技术,我们萌生了编写一本有关小肠镜诊治技术手册的想法。
然而,10余年的小肠镜诊治经验告诉我们,小肠镜诊治技术中最困难的并不是插入技术和治疗技术,而是小肠镜下对微小、疑难及复杂病变的发现、诊断识别以及小肠镜诊治时机的选择。由于小肠病变大多数属于疑难复杂疾病,小肠镜下表现各式各样,比如同样是小肠溃疡性病变,有可能是克罗恩病、白塞病、淋巴瘤、小肠腺癌、小肠结核病、放射性或药物性黏膜损伤、隐源性多灶性溃疡性狭窄性小肠炎(cryptogenicmultifocal ulcerous stenosing enteritis,CMUSE)、缺血性小肠炎、非特异性小肠溃疡[包括CEAS(chronic enteropathy associated with SLCO2A1 gene)]、小肠胃黏膜异位引起的溃疡以及其他各种罕见小肠疾病引起的溃疡,鉴别诊断有时非常困难。尤其是一些小肠血管畸形引起的出血,出血时非常凶险,而一旦出血停止,通过小肠镜查找出血病灶又变得非常困难,所以选择合适的时机、及时进行小肠镜检查变得非常重要。因此,我们也想通过对经典病例的介绍,将一些特殊小肠疾病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呈现给大家,期望能对大家正确诊断小肠疾病提供一些帮助。
结合自己艰难的小肠镜学习成长经历和近年来参加的一些卓有成效的培训经历,让我深刻认识到规范化培训的重要意义和价值。因此,把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特色医学中心(原空军总医院)和山东大学齐鲁医院两家单位10余年摸索出来的小肠镜诊治经验和各种丰富的临床病例编纂成书,将一些已经成熟的小肠镜诊治技术进行推广,帮助更多的同仁们掌握这些技术,让更多的患者受益,是我们编辑本书的目的和动力。虽然文字永远不能准确表达相关技术的奥妙之处,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我们还是努力将一些操作原理及技术细节用最朴素的语言描述出来,希望能为同仁们提供一些帮助。由于经验所限,错漏之处在所难免,有不妥的地方也请各位同仁不吝赐教,以便再版时及时修正。
(宁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