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女,62岁。因“左下肢肿胀8天”于2019年2月13日入院。
现病史:患者20天前有脑出血(intracerebral hemorrhage,ICH)病史,具体治疗不详,目前意识清楚、言语自如、思维反应可,双瞳孔等大等圆、直径约2mm,左侧肢体肌力4级,右侧肢体肌力5级,四肢肌张力可,病理征未引出。自诉8天前无明显诱因下出现左下肢肿胀,伴左下肢沉重感,站立时症状加重,下垂患肢后症状缓解。门诊行下肢静脉彩超示左侧腓静脉深支血栓(完全型),为进一步诊治收入院。
既往史:患者高血压7年余,血压最高达190/100mmHg,规律服用硝苯地平片,血压控制不详;否认烟酒、药物依赖等不良嗜好;否认食物、药物及其他过敏史。
入院查体:T 36.5℃,P 84次/min,R 20次/min,BP 191/96mmHg,体重56kg。患者左下肢皮肤温度、皮肤颜色正常,肌肉紧绷,肿胀明显,无压痛,右下肢查体未见明显异常,双侧足背动脉搏动可触及。左侧肢体肌力4级,右侧肢体肌力5级,无明显活动障碍。测左小腿(髌骨下10cm)周径为37cm,左大腿(髌骨上10cm)周径为47cm;右小腿(髌骨下10cm)周径为32cm,右大腿(髌骨上10cm)周径为45cm;双小腿周径差为5cm,双大腿周径差为2cm。
辅助检查:D-二聚体4.71mg/L,Hb 87g/L。尿常规:RBC 3.53×10 9 /L,隐血+++,尿蛋白+,镜下尿红细胞++。肾功能:Cr 184μmol/L,Ccr 24.77ml/(min·1.73m 2 )。肝功能、血糖等无异常。
入院诊断:左下肢深静脉血栓形成;脑出血;高血压3级(极高危组);右肾结石;左肾结石并积水。
主要治疗过程:患者入院后予降压、抗炎消肿(硝苯地平控释片30mg,p.o.,q.d.,琥珀酸美托洛尔缓释片47.5mg,p.o.,q.d.,及注射用七叶皂苷、地奥司明片、硝酸甘油注射液泵)等治疗。D2颅脑CT提示右侧基底节区出血(出血量约9ml),给予注射用低分子量肝素钙5 000IU,i.h.,q.d.。D4复查尿常规隐血+++,泌尿系彩超提示右肾结石、左肾结石并积水、左侧输尿管上端扩张,考虑血尿原因未明,停用LMWH治疗。D6给予阿司匹林肠溶片100mg,p.o.,q.d.,以及加强降压治疗(硝苯地平控释片60mg,p.o.,q.d.,厄贝沙坦氢氯噻嗪片1片,p.o.,q.d.)。D8患者BP 145/72mmHg,Cr 106μmol/L[Ccr 43ml/(min·1.73m 2 )]。肺通气、肺灌注,SPECT/CT 显像提示左肺下叶背段“楔形”放射性分布稀疏区(考虑肺栓塞可能性大)。左下肢肿胀较前明显缓解,双下肢大腿周径无差别,小腿周径差为0.5cm。出院后给予口服阿司匹林100mg,p.o.,q.d.联合双嘧达莫25mg,p.o.,t.i.d.抗血小板药物治疗,半年后电话回访患者恢复良好。
问题1:患者下肢DVT(合并可疑PE)同时存在ICH、血尿,如何权衡利弊确定抗栓药物治疗方案?
问题2:如何确定ICH后的抗栓时机?
目前尚没有数据显示未治疗的VTE的ICH患者的死亡率,但估计致命性PE的风险为10%~20%或更多 [1] 。相比之下,接受DVT治疗的患者死亡风险为0.30%~3.90%,接受PE治疗的患者死亡风险为1.70%~4.10% [1] 。未治疗的VTE幸存者,需要警惕PTS的发展。在近端DVT患者置入下腔静脉滤器可降低PE的发生,但与增加复发DVT的风险相关。此外,静脉滤器形成血栓可能性也较大 [1] 。该患者近端DVT,PE可能性大,具备抗凝的绝对适应证。
患者20天前有ICH病史,目前意识清楚、言语自如、思维反应可,双瞳孔等圆等大、直径约2mm,对光反射灵敏,左侧肢体肌力4级,右侧肢体肌力5级,四肢肌张力可,脑CT提示右侧基底节区出血(出血量约9ml)。该患者入院后尿常规结果:RBC 3.53×10 9 /L,隐血+++,尿蛋白+,镜下尿红细胞++。患者尿液颜色正常,但显微镜检查确定血尿。该患者老年女性,肌肉重量减轻、中度肾功能不全及中度贫血,多病共存(高血压、ICH),合并原因不明血尿,使患者出血的风险增加。
对于患者ICH,根据《2015AHA/ASA自发性脑出血管理指南》 [2] 推荐意见:抗凝药物或下腔静脉滤器植入,可用于治疗有症状性DVT或PE(Ⅱa级;C)。在选择这两种治疗方案时应考虑以下几个因素,即出血开始的时间、血肿的稳定性、出血的原因和患者的总体情况(Ⅱa级;C)。预防复发:非大叶性ICH后的抗凝治疗和任何ICH后的抗血小板单一治疗都是可以考虑,特别是有使用这类药物强烈指征时(Ⅱb类;B)。
该患者20天前ICH可能是高血压导致,病情已稳定,D2即开始抗凝治疗。该患者无肉眼血尿出血,Hb 87g/L,目前使用3天抗凝治疗后无Hb下降的情况发生,考虑肾结石导致的可能性大。但患者出血原因未明,增加了抗凝治疗的矛盾和治疗的复杂性,抗凝治疗的同时需要积极治疗血尿。因此,考虑停用LMWH抗凝治疗,改为阿司匹林抗血小板治疗。2017年ESC共识 [3] 推荐:延长治疗管理,如果抗凝是禁忌证,阿司匹林可以考虑作为延长治疗的一种选择。阿司匹林主要作为特发性VTE患者延长治疗的一种选择,或者预防深静脉血栓的一种选择。该患者出院后给予口服阿司匹林联合双嘧达莫抗血小板药物治疗,半年后电话回访患者恢复良好。
决定是否在ICH后恢复抗血栓治疗需要对血栓栓塞的风险与出血的风险进行评估。根据《2015 NCS循证指南:神经危重症患者静脉血栓形成的预防》 [4] ,对血肿无扩大且没有凝血障碍的患者,建议入院48小时内开始使用预防剂量的UFH或LMWH皮下注射进行VTE预防(弱推荐,低质量证据)。指南建议出血后24~48小时采用低剂量UFH和LMWH进行VTE预防可能是安全的。另外,低质量数据提示,全剂量抗凝的最佳起始时间为ICH后3~5天;专家意见不一,通常更倾向于在ICH后7~14天或更长的时间 [1] 。患者20天前有ICH病史,且血肿无扩大,明确VTE诊断,PE可能性大,考虑可以启动抗凝治疗,考虑该患者Ccr 24.77ml/(min·1.73m 2 ),D2给予注射用低分子量肝素钙5 000IU,i.h.,q.d.,其间观察是否有颅内血肿扩大,评估神经功能情况,评估其他部位如消化道、泌尿系统出血情况。但是患者血尿原因未明,但D4复查尿常规隐血+++,停用LMWH治疗,D6给予阿司匹林肠溶片。
严重出血合并可能致命的血栓使治疗方案的选择陷入困境。本案例探讨了如何更好地结合患者病理生理状况和肝肾功能,平衡出血与血栓风险等,为患者选择更适合的抗栓药物,并确定抗栓药物的用法、用量、疗程,在取得最大获益的同时将出血风险降至最低。
[1]ZAZULIA A.Antiplatelet and anticoagulant therapy after intracerebral hemorrhage.Neurol Clin,2015,33(2): 329-345.
[2]HEMPHILL JC,GREENBERG SM,ANDERSON CS,et al.Guidelines for the management of spontaneous intracerebral hemorrhage: a guideline for healthcare professionals from the 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American Stroke Association.Stroke,2010,41(9): 2108-2129.
[3]MAZZOLAI L,ABOYANS V,AGENO W,et al.Diagnosis and management of acute deep vein thrombosis: a joint consensus document from the European society of cardiology working groups of aorta and peripheral circulation and pulmonary circulation and right ventricular function.Eur Heart J,2018,39(47): 4208-4218.
[4]NYQUIST P,BAUTISTA C,JICHICI D,et al.Prophylaxis of venous thrombosis in neurocritical care patients: an evidence-based guideline: a statement for healthcare professionals from the neurocritical care society.Neurocrit Care,2016,24(1):47-60.
(董晓敏 叶陈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