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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走向整合:深度认识服务整合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

时至今日,老龄化、传染病、带病生存年限延长、医疗费用支出增加和医疗资源紧缺考验着世界各国的医疗服务体系。另一方面,组织结构的扁平化、信息技术的广泛使用使得企业和各类组织行为方式产生了明显的调整。显然,这些因素越来越使得现代医疗服务体系发展成为一个复杂的函数,各种因素及其背后的利益诉求交叉和叠加影响医疗服务体系的变迁,促进组织在专科分化的同时日益增强了对于学科整合的要求。随着患者需求侧的变化,社会逐渐强调以人的健康为中心,人们普遍认识到健康是一个立体的、多维的集合体,影响疾病和健康的因素是多因多果、多因一果甚至是一因多果,其影响因素的复杂性需要不断将矫正疾病和维护健康的责任前移,以及在出现健康问题之后,需要医疗服务体系进行精准的、经济的、能动的、及时的响应,以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提供正确的保健。同时,医疗保障制度也越来越要求在一定的成本控制下获得更佳的治疗效果,减少不必要的资源浪费,实现供给侧和需求侧的完美平衡发展,最终走向服务整合回归,这已经成为现代医疗服务体系发展的必然归宿。正如阿尔文·托夫勒在1981年所说:“我坚信我们今天已经处于一个新的综合时代的边缘。在所有的知识领域……我们都可以看到对大思路、对普遍理论以及对将零碎的部分重新整合为整体的回归”。

医疗服务体系是追求患者健康价值的经济生态和社会生态的重合体。医疗服务整合自然是一次伟大的变革和历史的跨越。重塑医疗服务体系不是简单的伤筋动骨,更不是简单的修修补补、小打小敲,也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补丁式”的局部改造,而是彻头彻尾的系统性重塑,改革的力度、深度和广度与以往医疗服务系统的革新相比,难度更高。它是对医疗服务系统的服务提供行为做出系统的回应,需要从理念层面、技术层面、管理层面、经济层面等多维角度进行系统的整合,从医疗、医药、医保、卫生行政、患者等多主体角度进行多主体的协同。如果单纯地将整合型医疗服务的构建和重塑作简单化处理,势必导致改革的不彻底,甚至失败。因此,我国整合型医疗服务体系的改革在雄心之外还需要更多的冷静。因为卫生改革向深水区推进都是体制性机制性的结构和过程改革,医疗服务整合虽然不是爆发性、破坏性的剧烈变革和系统再造,但应当是在当下错综复杂的卫生服务体系现实与理想的医疗服务供给模式之间找到最佳的动态平衡点,循序渐进地弥合服务系统断裂的弊端。医疗服务体系协同度和基层卫生服务能力的提升,也都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更加需要理论界和实践者具备经历“持久战”的坚韧和耐心。诸多的改革经验已经证明,单一系统的改革已经给医疗服务系统造成了伤害,甚至有时候是积重难返。这里包括四个问题:第一,医疗服务体系构建的使命是基于患者价值的实现作为其最高使命,而不是服务体系中各医疗机构对于患者利益和市场资源的占有和控制。其二,作为一种卫生资源配置的经济学含义,医疗服务体系的优化始终要满足经济学上的效率效益目标,但不是无限制的控制成本,而是要减少不必要的浪费。这必须和患者需求方式的转变相互契合,不能任凭市场力量的肆意发挥。否则,作为医疗市场中供给主体就会依据市场势力进行特立独行发展,通过供给创造需求,继续演绎医疗利润增长的神话,不断分离脆弱的医疗服务体系的合作基础。第三,医疗服务体系作为社会生态的一个载体,涉及国民的幸福安康,政府必须在财政支出中列入必要的卫生预算,以通过有限资源的分配满足和保障国民的基本健康福利,所以必须发展初级保健、必要的专科医疗。而且随着经济高质量发展,医疗服务对公众高质量健康需求必然也要做出回应。最后,医疗服务体系的整合回归是系统要素和机制的协同性、整体性、同步性改革,单一注重系统要素结构的整合或者系统机制的联动,都难以产生整体绩效。

显然,医疗服务体系的活动必须采取动态的方式调整、优化服务提供的运作流程,以创建一个协调、连续和无缝隙的系统。而医疗服务体系的发展也是在面对着社会经济、文化、观念及各种要素的不断重新认识中推进,这种复杂性组合所产生的相互协同的力量以及相互分散的力量都在对医疗服务体系的发展方向施加影响,这种组织发展的复杂性源于社会系统的复杂性。换句话说,即使医学模式转变迫切需求医疗服务体系走向整合,但其他力量阻碍着这种整合的步伐和速度甚至愈加强劲。因此,要充分认识到医疗服务纵向整合面临的挑战和困难,认识到建设整合型医疗服务系统并不会一帆风顺。鉴于医疗服务体系现实问题的复杂性,整合型医疗服务系统都是系统要素和系统机制的函数。医疗服务纵向整合正是不断优化系统的结构要素,畅通系统机制,促进多主体协同耦合,逐渐走向更高水平。

放眼世界,各国整合型医疗服务体系的改革都经历了曲折的制度变迁过程。医疗服务纵向整合实际上是一系列混杂因素影响的结果。宏观因素是政府财政筹资的不堪重负、医学技术的进步以及医疗费用的攀升;微观原因是服务提供分割、保健需求的改变以及公众对服务现状的不满。筹资和医保支付机制改革、医师团队建设、保健服务的阶梯式下沉、共享的临床规范运用以及渐进式发展构成了服务整合的一般逻辑。在演进过程中,政府与市场、公平与效率的权衡一直贯穿整合进程。国际经验也表明,受居民就医习惯、医疗资源配置、医保支付方式改革等因素的影响,整合型医疗服务系统的形成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需要贯彻长期主义的思想准备。我国医疗服务体系的历次改革,更多是规模结构调整的物理变化,而服务整合却是一次由内到外、由组织到体系的化学反应,是一次体系性的重塑、重构和重建,必须要经过理论与实践的重重检验,才能指向医疗服务整合的目标: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提供正确的保健,实现纵向医疗机构体系的整体功能,确保患者能在基层机构获得一站式服务,而在医疗服务系统内能够获得良好的连续性和协调性医疗服务。尽管医疗服务纵向整合会具备促进优质资源下沉等目标,但其根本目的是提高基层医疗机构的综合服务能力,以将大部分病人的基本健康问题通过基本保健系统加以解决。显然,医疗服务体系本身具有的无形性、复杂性、同一性、层级性、差异性以及不确定性,再加上整合目标认识的多维性特点,决定了整合服务改革既是一场思想上的革命,是以患者健康价值为中心的服务理念的遵从,也是一场深刻的体制机制性变革,要突破不合时宜的思维定式、固有模式、路径依赖,防止穿新鞋走老路、拿新瓶装旧酒。

医疗服务的本质在于通过使得人们更加健康来创造价值,这是判定服务整合结果的关键标尺,因此服务整合实际上是医疗服务本质的回归。我国医改需要最大的突破,就是要彻底颠覆目前分级模糊、分诊无序的就医机制,切实实行“基层首诊、双向转诊、急慢分治、上下联动”“以患者为中心”的新型服务模式。鉴于不同层级医疗机构合作的专业性与各机构之间利益复杂性之间的矛盾,迫切需要医疗服务系统走向纵向整合,按照基于规范的秩序运作。医疗服务纵向整合的系统性表明,这项改革是一项庞大的系统工程,解决的是长期积累的结构性矛盾、体制性不调、机制性不畅和政策性不衔接等问题,以及由此产生的利益调整的极端复杂性,因此决不能让医疗机构的利益置于健康的价值目标之上,从而使得医疗机构之间的整合和协作陷入相互背叛的僵局。

作为一个系统性问题,医疗服务纵向整合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医疗服务体系提供的复杂性以及影响因素的多样性等特点,无论在学术界还是政策决策者,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医疗服务纵向整合的艰巨性和长期性。实际上,整合的程度表现为整合和非整合之间的一个连续谱,而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服务整合总是在整合和非整合之间的连续谱中寻找合适的动态平衡。但是我们追求的医疗服务系统整合却需要精确的措施,这是组织形态现代化、业务流程精细化、患者服务个性化的要求。因此,整合服务的系统性改革是整合程度逐渐升级的过程,这一过程考验政府的决心和智慧。

作为一个科学性命题,整合型医疗服务系统的成功形成,必须进行深入的论证和科学的方案设计,特别是要聚焦医疗服务纵向整合的问题领域,明确制约医疗服务纵向整合的体制性障碍在哪里,结构性矛盾是什么,政策性问题有多少,可解决的政策组合有哪些。只有明确医疗服务整合的动力和阻力,把握各项改革措施的关联性、逻辑性,医疗服务各项改革相互促进、良性互动、相得益彰,产生整体效应,取得系统效果,而这是我国开展服务整合、家庭签约、医共体建设、医联体推进的逻辑。解决了县域医疗服务体系的整合难题,重建以制度规范为基础的服务提供和就医秩序安排,打造一些县域医疗服务体系整合的中国样本,对于促进我国整体医疗服务体系的完善必将产生极大的示范效应,这正是本书的价值所在。此外,服务整合真正倡导以“以患者为中心”的服务理念,是个性化医疗的最佳应对方式和最合理的治疗选择安排,而个性化医疗被誉为医疗领域的下一场革命。因此,开展县域医疗服务纵向整合研究必将为我国未来医疗服务模式提供打开新的政策创新窗口,最终为促进人类更加健康的前景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 kizMq/grVu2zwZgYB1yP4wqmtBavrtU3DcKLv7xEjypuvTdLN996BgACvZntk9/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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