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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1月，澳大利亚的一名母亲特蕾莎·基尔斯比利用辅助生殖技术生下了一名“时空宝宝”，因为她所使用的精子，是她的丈夫尼克·拉法内利于1986年接受肿瘤手术化疗前所冷冻的精子！这冷冻了21年的精子依然能孕育生命，创下了澳大利亚成功受孕冷冻精子的“最长保存时间纪录”。
21年前尼克发现自己患上了淋巴瘤，医生建议他接受化疗，但化疗可能令他彻底丧失生育能力，医生的诊断和治疗方案对尼克打击很大，因为他一直希望以后能生育小孩。于是尼克决定在治疗开始前就先将自己的精液冷冻保存起来，尼克通过一家生殖科技公司，每年支付一定数额的“托管费”，将他的精子冷冻保存。医生告诉他，冷冻精子也不能无限期保存，冷冻过久，日后也可能无法成功令卵子受精，尼克表示理解。经过了长时间的治疗，尼克最终战胜病魔。这时，他打算和特蕾莎生一个小孩，但是却始终没有成功。尼克意识到，他当年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因为化疗可能已经使自己丧失了生育能力。在多次尝试自然受孕失败后，2007年，他们决定利用已经冷冻了21年的精子进行生育。尼克回忆说：“一开始，医务工作者还有些怀疑这方法是否行得通。医务工作者最担心的就是，那些精子已经冷冻了21年，一旦解冻之后它们还会是活的吗？好在后来的实践证明，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解冻后的精子状况良好。”通过卵细胞质内单精子注射（ICSI）技术助孕，特蕾莎终于成功地怀上了宝宝。2007年11月，这名“时空宝宝”顺利诞下，尼克与特蕾莎望着宝宝天真无邪的眼眸，里面饱含的是这数十年来的等待与期望。
男性生育力保存是指男性从未来的生育计划考虑，将自身的精子或胚胎冻存于有资质的医疗机构，供未来生育时使用。主要包括以下几种方式：冻存胚胎、冻存精原干细胞、冻存睾丸组织、冻存精子。胚胎冷冻仅限于已婚男士，且需要女方进行药物刺激卵巢、取卵及体外受精，程序复杂；相对于精原干细胞和睾丸组织的冷冻，精子冷冻技术相对成熟，操作简单，在不孕症治疗中效果显著，已经成为临床应用的首选及常规技术。
随着肿瘤诊断与治疗技术的发展，肿瘤患者的治愈率和生存率有了较大的提高，但肿瘤本身可能会影响到男性的生育能力，放疗、化疗等抗肿瘤治疗也会对男性的生育能力造成严重的损伤，甚至导致生育力丧失。因此，对于准备接受肿瘤治疗的有生育要求的男性，大多数学者均建议在治疗前冷冻保存精液以预防未来不测。
自精冷冻保存同样适用于那些出于“生殖保险”目的的男性：如男性在其接受致畸剂量的射线、药品、有毒物质；绝育手术之前；夫妻长期两地分居，需要保存精子准备将来生育等情况下要求保存精液；严重少、弱精症患者，特别是精液数量及质量呈进行性下降趋势者；接受辅助生殖助孕治疗，取精困难者。
临床上将通过手淫射出的精液收集，取少量进行检测，余下的加入冷冻保护剂，冷冻储存在低温环境中，此时细胞内的各种化学反应停止。需要时将该精子解冻复苏。这种方法具有稳定、高效、无创伤、复苏率高等特点，但复苏率并非万无一失，冷冻复苏率可能与耐冻性相关蛋白的表达、DNA损伤的程度、精子的形态等因素有关。总体说来，自精冷冻保存有利于优生优育，降低出生缺陷，可以为适宜人群提供“生殖保险”。
自精保存在生殖保险中已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因此，也带来了一场生殖医学领域中的伦理革命，从伦理角度考虑，冷冻精液保存的时间越长，其引发的伦理问题就越大。这种“时空宝宝”，无疑会使人类繁殖的自然性受到冲击，人伦关系会因此受到影响。如果冷冻精子可以保留100年甚至1 000年，按25年一代人算，前者就四代，而后者则四十代，那如果一个人的精子保存了上百年或上千年再拿出来受精，存在着家族代数或辈分的混乱问题；而且这样出生的小孩，父亲早已不在人世，那么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完全缺失了父亲这个角色，单亲家庭的孩子更加敏感、脆弱，这样的成长环境会给孩子带来诸多的心理负担和压力；淋巴瘤作为一种多基因遗传病，有将易感基因传递给下一代的风险，这类患者的精液经冷冻保存若干年后，依靠辅助生殖技术会造成人为的不优生潜在风险；如果患者在精液冻存期间不幸病逝，那么孩子出于对自己血缘关系父亲的好奇，追问自己的由来，医务工作者能否将实情告知孩子？长时间的冷冻可能会加重精子DNA的损伤，继而给孩子带来远期的健康风险。因此稍微具有理性的人都不会考虑用它来孕育后代，因为这样做违反了保护后代的原则和不伤害原则。
本着对后代负责的态度，一般情况下，医生不会建议用这么长时间的冷冻精子来孕育后代。这样保存下来的精子大概也只会用于做研究。但如果保存时间在一定限度内，自精保存没有改变社会学上的父母关系和生物学上的亲缘关系的统一性，考虑到有利于患者原则、不伤害原则，自精保存进行生殖保险还是被广大群众接受。
美国临床肿瘤学会（ASCO）强烈建议所有具有生育要求的肿瘤患者都应接受生育力保护咨询，生殖医学的医生应依据患者的年龄、抗癌治疗的紧迫性、抗癌治疗的生殖损伤程度、患者预计的生存期和精液、精子质量等因素来确定精子冷冻即保护生育力的适应证。
由于自精冷冻保存的精子仅用于解决夫妻的生育问题，涉及较少的伦理问题，目前被世界各国所接受。出于对健康及伦理的考虑，我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务实手册》规定，因接受化学治疗、放射治疗、外科手术或其他医学治疗而可能导致丧失生育能力的癌症或其他患者，其配子最长储存期为10年，或直至患者年满55岁时为止，以较迟者为准。我国原卫生部关于修订人类辅助生殖技术与人类精子库相关技术规范、基本标准和伦理原则的通知中详细列出了自精保存的适应证及相关流程，但是并未对保存时限进行约定。目前多数国家对于精子保存期限都没有明确限制，特别是进行“生殖保险”的人群，从几个月到数年都可进行保存。那是否需要规定冷冻保存精液的保存期限？到期后销毁程序如何？如果在保存期间，自精保存者意外或因病去世，保存的精液如何处理？是否可以进行死后人工生殖？精液作为自精冻存者的“私有财产”，是否可以转让及捐赠？如因不可抗拒因素（如地震等）导致保存的精液遗失或出现质量问题，如何处理？目前医务工作者应该谨遵有利于患者、后代和知情同意的伦理原则来进行临床工作。
随着诊疗技术的发展，肿瘤患者存活时间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这意味着年轻的男性肿瘤幸存者数量在增加，治疗的重心从仅仅的生存转移到生存以及治疗后的生活质量，对于许多男性及他们的家庭来说，保持生育能力非常重要。而且精子冷冻保护生育力不仅适合于肿瘤患者，也适合其他需要放疗、化疗等辅助治疗的疾病（如各种结缔组织病）。但自精冷冻保存存在个体身份未来的不确定性，如晚期癌症患者的预期生活质量下降、生存时间会显著减少；冷冻过程会加重精子的DNA损伤，继而影响辅助生殖技术助孕治疗的临床结局和后代健康。
生殖保险是为了预防男性生精功能可能出现的不可逆损害，预先将精子冷冻保存，精子冻存后处于“冬眠”的状态，当需要时再将精子进行复温，使冻存者在将来能通过辅助生殖技术生育后代。生殖保险适宜人群广泛，且成熟可靠，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其中给患癌人群提供“生殖保险”，推动了时代的进步。与此同时，精子保存的时间越长，不可预知的因素越多，而费用持续产生，同时并不清楚精子长时间储存是否会对孩子的成长产生不良影响。因此，对于长时限的冷冻精子使用应慎重。
随着诊断和治疗技术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癌症患者经治疗后可以长期存活且情况良好，建议加深肿瘤科与泌尿外科、男科等多领域医务工作者的交流与合作，给予患者保存生育力的选择权，避免耽误生育力保存最佳时机而造成终生遗憾，更好地为育龄男性的生殖健康服务。当然，本着有利于患者、有利于后代和知情同意的原则，自精冷冻保存前应进行充分的咨询，并签署书面知情同意书，对于长时限的冷冻精子使用应更加谨慎。
（于修成 刘丽英 俞健梅）
［1］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关于修订人类辅助生殖技术与人类精子库相关技术规范、基本标准和伦理原则的通知.卫科教发〔2003〕176号，2003.
［2］BOTCHAN A1, KARPOL S, LEHAVI O, et al. Preservation of sperm of cancer patients: extent of use and pregnancy outcome in a tertiary infertility center. Asian J Androl, 2013, 15 (3): 382-386.
［3］于修成.辅助生殖的伦理与管理.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4.
［4］OKTAY K, HARVEY BE, PARTRIDGE AH, et al. Fertility Preservation in Patients With Cancer: ASCO Clinical Practice Guideline Update. J Clin Oncol, 2018, 36 (19):1994-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