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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速行者

1

在这颗星球上,每到夜晚,强风就会在烈焰荒原的某个角落里生成,然后在整个天地间彻夜呼号。

按照小迪的解释,到了夜晚,星球大气层上部开始冷却,而从软流层奔涌而出的熔岩流,则在大气层下方持续加热,导致大气环流异常,生成热带气旋,并快速升级为强风。不断喷发的火山碎屑和蒸气,更是让强风的威力大增,不仅酷热得令人窒息,还裹挟着大量有毒气体和致病粉尘。

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三年,马塬已经非常熟悉这种威力十足的强风带来的种种变化:曾经远眺过的某座熔岩堆积而成的山丘,一夜过去,竟被岩浆之手抛进了旁边的板块中;昨天他刚涉足过的一片干燥河谷,今天已经变成了湖泊,猩红滚烫的浪涛拍打着湖岸……

马塬已经习惯了在强风的呼号中入睡。但这天晚上,即使房间已经开启了静音模式,他还是一反常态地睡不着。后来,他干脆起身,走到窗前,目光越过窗外的街道和城外的荒原,望向南方。

在这颗星球的南极方向,一层斑驳的光影在夜色深处浮动,就像一个巨大的秘密在天边若隐若现。

第二天上午,跟往常一样,马塬打开全息屏,马上接收到了后羿发过来的学习包。他将学习包下载到面罩的智能程序中。

今天的学习任务是进行本次课程的第三次野外拉练,地点位于伏羲城外东南方向三千米处。

马塬有些吃惊,他记得那里原本是一片面积数十平方千米的沼泽,里边被深不见底的低温岩浆填满,表面铺满了海绵般的浮石。

不过,等到他打开更新的地图后,他才明白过来:受昨晚的强风和地质活动的影响,沼泽区边缘已经形成一个平整的小型地质板块,正好可以作为速行训练的场地。

一年前,马塬通过了后羿的测试,加入了“速行者”团队。这个团队类似野外徒步运动组织。在这颗烈焰星球上进行野外徒步,是一项非常有挑战性的运动。但也正是这一点,让那些在飞船上生活了太久的孩子们热血沸腾。马塬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后羿不会放任孩子们在充满危险的城外荒野中冒险。团队的每一次活动,都是在系统的精心操控下进行的。

除了安全性,后羿还对这项运动做了更多的设计。它将传统文化课程、脑思维课程融合进竞技体育活动中,用以取代传统的学校学习。自然,老师这个职业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面罩中的智能程序,那是后羿算法系统的延伸。后羿的力量无所不在。

2

马塬抓紧时间穿戴好户外运动装备,出发前往城外。当他按照面罩上的课程提示到达训练场时,他发现那是一块面积为两平方千米左右的高地,由岩浆冷却凝固而成,整体呈灰褐色,一块块岩浆岩散落其中,还在持续散发热度。

同一个团队的其他成员也都纷纷赶来了,他们聚在高地中央,首领是阿夜,一个十四岁的男生,长着一脸青春痘。在这个团队的十来名成员中,他的年龄最大,速行能力也最强。据说,他曾经在烈焰荒原深处进行过一天一夜的挑战。

一开始,马塬的速行能力并不强,但他凭借着改装机械的天赋,不断调试和升级自己的磁力滑板,加上刻苦训练,一年下来,他的速度仅次于阿夜,有几次甚至和阿夜不相上下。

马塬朝阿夜打了声招呼,作为回应,阿夜只是冷淡地点点头。

“马塬!”阿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马塬连忙朝那边走去。

阿兴是马塬最好的伙伴。他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有一个很特别的外号——“金刚腿”,因为他的左腿植入了两根十厘米长的智能金属假肢,用来替换出现坏死症状的一截腿骨。这颗星球的重力过大,导致患骨骼或内脏疾病的患者越来越常见。阿兴就是其中一个。

“今天的比赛,你要争取拿到第一名!”阿兴给马塬鼓劲。

马塬笑了笑,他并不是很在乎输赢。但身处一群十三四岁的同龄人之中,每次训练就是一场比赛,这总能让大家从中找到无穷乐趣。

经过昨天连夜工作,马塬和小迪一起改进了磁力滑板的体感装置,与大脑中枢运动神经的瞬时连接更加顺畅。现在正好进行协调性测试。

拉练活动开始了,一切都很顺利。马塬很快就熟悉了新的装备。所以在后几圈的比赛中,他和阿夜几乎是齐头并进。

训练进行到尾声时,马塬突然接收到小迪发来的消息:“‘骁龙三号’回城了,巨蜥被运到了中央广场。”

马塬顿时兴奋不已,其他几个同伴从马塬这里听到了消息,也都惊奇万分,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训练回城。毕竟,人类虽然已经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三年时间,但目睹这颗星球上的大型生物还是头一回。

他们的申请获得了批准。看来,后羿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

马塬和同伴们兴致勃勃地走上了回城的路。一路上,以阿夜为首的几个同伴甚至在商量筹拍一部怪兽小电影,阿夜说他有办法向后羿提出申请。这一点大家都相信,因为阿夜是“嫦娥号”飞船大副的孙子。

马塬和阿兴没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结伴同行。

3

到了中央广场,马塬发现几乎全城的人都来了。他和阿兴从人群中挤到展示台边缘。

虽然之前他已经在视频中见过巨蜥的模样,但现在站在离巨蜥几米远的地方,观察巨蜥自然更加真切。

巨蜥有两米多长,通体呈红褐色,体表覆盖着角质鳞片。它那三角形的脑袋和半张着的嘴里露出的锋利牙齿,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兽性。

但当马塬的视线转移到巨蜥那空洞呆滞的眼睛上时,他不由得一怔:那双眼里,分明有着那么明显的人性。

更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站在附近的一个研究人员用一根金属探测器触碰巨蜥的头部,顿时,以触碰点为中心的一大片鳞片亮了起来。

“我们已经初步查明,巨蜥颅内的一个特定区域可以释放和存储磁能。它们可能以电磁能量维生,也可能是将磁能作为一种攻击和防御武器。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它们能在磁暴区生存。”研究人员向大家介绍道。

马塬打开面罩的音频接收器,广场上的各种议论顿时涌入耳中。

有人振振有词地说:“很明显,磁暴区并不像之前大家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片死寂的无人区,那里一定有着一条完整的生物链!”

“没错,巨蜥极有可能是位于生物链顶端的智慧生命!我们对这颗星球生态系统的认知要改写了!”

但也有人发出了质疑:“这说不过去。如果磁暴区有生命存在,为什么我们在这颗星球的其他地方都没发现生命的迹象,就连最原始的单细胞生物都没有发现?”

“在这颗火山活动非常频繁的星球上,南极的磁暴区压根就不应该存在!所以,我们不能拿以往的经验来推断这颗星球。每一颗星球都是独特的存在,都是对我们以往掌握的物理规律的扩充!”

“如果这颗星球上真的存在另一种智慧生命,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能不能和他们交流与共处?”

“别忘了在地球的历史中,也曾发生殖民者与原住民之间的斗争,我们不能让那种悲剧在这颗星球上重演!”

“后羿会决定怎么做的!”

“我同意!这些年里,后羿的算法一直在升级。按照它的完美规划,我们在一块刚形成的地质板块上建起了伏羲城,对火山群落的改造也在如期进行。我相信,后羿会根据对巨蜥的研究结果,很快制订应对磁暴区的方案!”

听着大家的议论,马塬不由得抬起头,望着广场后方的那座高塔。那是后羿的居所。

和城里其他半圆形建筑不同,那座高塔就像一枚形状奇特的火箭,顶端是钝圆锥体;锥体之下的弧形外壳上,装备着上百万个晶体管、数不清的传感器和无线电反射器。

那是后羿的“眼睛”和“耳朵”。通过它们,后羿可以接收到来自各个地方的每一条信息。

现在,在马塬的视野中,午后的阳光给高塔的弧形外壳镀上了一层奇幻的蓝光。在它后方的天幕上,云层急剧翻滚。云层下方的烈焰荒原深处,炙热的气息如同橙红色的雾气般弥漫开来。在这蛮荒的背景的映衬下,高塔显得那么神秘和威严。

马塬的心突然一动。

“阿兴,我要回家了。”马塬朝阿兴打了声招呼,从围观的人群中退了出来。

刚离开广场,他就按下了面罩的通话键。小迪的虚拟形象出现在眼前。

“小迪,帮我预约三号探测队的队长,大胡子叔叔。我请求与他通话。”

小迪沉默了一阵,然后才开口道:“这超出了日常交流的范畴,需要向后羿提出申请。我现在就来处理,但不见得会被批准。” 8IUlJwkXRXuIwQlv3whq33tJmQpsdNhbFCzcTLKcBaj2ieSBN2oIFx6eAvL6+0z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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