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笼罩着北非,午夜已过,此时是1941年3月31日。
昔兰尼加西部边缘,欧盖莱前方的沙丘洼地里,埋伏着一支英军侦察巡逻队。两名军官趴在丘顶,举着夜用望远镜察看前方的要塞。他们默默地看着敌军阵地,就这样观察了很久。弗雷德·米勒少尉(他的朋友叫他“达斯蒂”)朝意军阵地警惕地竖起耳朵。他轻轻推推身边的朋友詹姆斯·克拉克中尉:“诺比,听见没,战争已不再呼吸。”的确,四下里死气沉沉,寂静的夜色覆盖沙漠。
昵称为诺比的詹姆斯·克拉克中尉放下望远镜,笑着说道:“战争不再呼吸。可我告诉过你,这场该死的战争最多只会屏住呼吸几分钟,它会一直喘气的。你和我、开罗、亚历山大、那边的意大利人,甚至我们的坦克,一切都会毁灭,所有的一切,除了战争本身。”他朝沙地吐了口唾沫,就像这番长篇大论的感叹号。可战争的确停顿下来,至少暂时如此。没有哨兵的呼喊,没有武器的咔嗒声,也没有挖掘阵地的声响,敌军防线没有任何动静。
“走吧。”诺比说道,两人滑下沙丘,朝后方走去。克拉克中尉对等候他们返回的两名士兵说道:“没什么情况,意大利人睡觉了。”
克拉克、米勒、司机、无线电报务员和一辆黄绿色迷彩装甲侦察车组成侦察小组。这辆装甲侦察车隐蔽在高耸的沙丘间,右后轮挡泥板印有英国第7装甲师师徽:白色的圆圈里有一只红色跳鼠。开罗大陆酒店举办下午茶舞会时,第11轻骑兵团的机灵鬼告诉在场的女士:“格拉齐亚尼的25万意大利官兵脚底抹油,活像突然见到老鼠的女人。”英军从埃及边境追到的黎波里塔尼亚,从塞卢姆追到欧盖莱。他们把装甲侦察车停在这里,就是想看看意大利人是否打算发动反攻。
“沙子和污泥太可恶了!”詹姆斯·克拉克中尉抱怨着,掏出块卡其色手帕擤出鼻腔里的沙子。不到一小时前,坎辛风一直在呼啸,这是基布利风的英语称谓,指的是北非沙漠的沙尘暴。黄色的沙漠风暴,裹挟着细细的沙粒向各处蔓延。沙粒侵入护目镜,造成眼睑发炎,还导致头发坚硬而又蓬松。尽管侦察车的观察孔装有防弹玻璃,但车内的座位上,该死的沙子足有一指厚。细细的沙粒甚至能进入热水瓶。
克拉克和米勒在第11轻骑兵团服役,团里的战马早已换成坦克,目前隶属第7装甲师。但“光荣的第7装甲师”此时不在前线,已返回开罗休整补充。由于英军前线兵团从北非匆匆调往希腊,侦察部队遭到严重削弱,诺比和达斯蒂这两名训练有素的情报官,和他们的装甲侦察车一同加入第2装甲师,该师目前在前线面对溃不成军的意大利人。米勒的脸红得像熟透的龙虾,表明他经受沙尘和烈日的磨砺还不够久。这名19岁的少尉,几天前刚刚从第11轻骑兵团预备营飞抵开罗,在那里高兴地遇到了他的朋友詹姆斯·克拉克。
克拉克告诉他:“你会习惯坎辛风的,就像你习惯沙蚤和只能遇到贝都因人的愚蠢巡逻那样。”
司机费尔顿在沙坑里点起一小堆篝火准备晚饭。他从蓝色背包里取出长长的意大利面投入沸水,又用刺刀撬开一听腌制樱桃罐头。四个人吃着晚饭,这种食物对英国人来说确实有点奇怪。塞满他们车辆的面条、帕玛森奶酪、水果罐头,都是2月7日攻克班加西那天缴获的战利品。
克拉克、费尔顿、无线电报务员法夸尔默默地吃着东西,年轻的米勒问了些奇怪的问题。1940年12月到1941年2月这段时期,英军猛烈追击格拉齐亚尼的意大利军队,米勒没能参战,他承认自己肠子都悔青了。英军在北非沙漠这场声势浩大的胜利进军中,击溃10个意大利师,俘虏13万意军官兵,还缴获400辆坦克和1200门火炮。如此伟大的战争,这般辉煌的胜利,他却错过了!“克拉克,给我讲讲当时的情况。”米勒催促道。
费尔顿和法夸尔裹上大衣,钻入侦察车下休息,克拉克往嘴里塞了根香烟,开始讲述全军人尽皆知的故事:他俘虏了“电胡须”,为此荣膺军功十字勋章。
“电胡须”是开罗和伦敦无数奇闻的话题。
瘦削矮小的意大利军长贝尔贡佐利将军 ,在西班牙内战期间得到这个绰号,到了非洲,这个绰号已和他形影不离。贝尔贡佐利的红胡子看上去就像红色的火花,于是,“电胡须”的绰号不胫而走。没人知道这位将军为何会成为交战双方众所周知的人物,反正他和他的绰号就这样流传开来。英军在昔兰尼加赢得胜利的战局期间,俘虏“电胡须”成了个体育问题。英军取得每场胜利,夺得每个城镇,司令部人员和英国报纸都会询问:“逮住‘电胡须’了吗?”可这位矮小的意大利将军似乎有魔法保护。他输掉了每场交战,甚至全军覆没,他本人却一次次幸免于难:逃离塞卢姆,逃离拜尔迪,逃离图卜鲁格,逃离德尔纳。
“但我在班加西逮住了他,”詹姆斯·克拉克自豪地说道,“我把冲锋枪枪管伸入他那辆菲亚特汽车的车窗,他对我说:‘你们今天来得太快了。’他看上去疲惫不堪。我带他去见奥康纳将军,讯问他的时候,我也在场。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我们问他怎么能一次次逃脱的,电胡须回答道:‘去年12月,你们包围了拜尔迪,我带着几名军官,趁夜间溜过你们的防线。我们白天躲在洞里,用了五天才逃到图卜鲁格。图卜鲁格陷落,我又设法逃到西面的德尔纳,可澳大利亚人很快就包围了那个据点,我驱车沿滨海公路逃往班加西。你们现在逮住我了,你们这次的速度太快了。’这就是他的交代。
“除了电胡须,我们还在班加西俘虏了六名意大利将领:神射手部队的比格纳尼将军、炮兵将军维拉尼斯、工兵将军内格罗尼、坦克兵将军巴尔迪尼、科纳将军和他的参谋长朱利亚诺将军。这些意军将领只是等着我们到来。奥康纳将军对我说:‘自1911年印度阅兵式以来,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意大利将领。’”
弗雷德·米勒天真而又风趣地问道:“我们还能俘获意军将领吗?”“运气好的话当然能,我们在这里再待上几周,随后肯定是一场愉快的捕猎。我的天,要是我们回到开罗或的黎波里,那乐子就大了。意大利人总是有出色的后勤,他们带着各种可供享受的东西加入战争。我们在班加西缴获了一辆卡车,车上载满姑娘,而且仅供军官享用。”欧盖莱前方沙漠里的这番交谈到此结束。
沙漠的夜晚很冷,装甲侦察车几名成员裹紧大衣。克拉克翻了个身:“达斯蒂,留神点,别让意大利人逮住我们。”迷迷糊糊间,他又嘟囔着添了一句,“看看战争是不是会重新开始呼吸。”说罢,他笑了起来。
别担心,克拉克中尉,赶紧睡吧,因为再过两小时,战争就会重新发出粗重的喘息。
欧盖莱前方的侦察小组钻进车下入睡时,班加西意大利酒店一间潮湿、昏暗的客房里,昔兰尼加英军总司令,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获得者尼姆中将,正同第2装甲师师长甘比尔-帕里将军站在地图桌前,这个师近期刚刚从英国调到北非。桌上放着克拉克中尉几小时前发回的电报:“欧盖莱没什么新情况,一切都很平静。”
“八周前,我们不该停在苏尔特湾,应当继续前进800公里,直奔的黎波里,意大利人完蛋了。”尼姆抽着烟斗,对甘比尔-帕里说道,“不过,800公里是一段很长的路程,我们的坦克也不在最佳状况。另外,分兵希腊本土和克里特岛让我们失去了3个师。还有德国人这个因素,他们肯定会把担任预备队的空降师从意大利南部空运过来。待在班加西的每一天,都表明第10航空军那帮家伙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我们没法在港口卸载船只,一切物资不得不从图卜鲁格用卡车运来。放弃北非,把欧洲柔软的腹部暴露在外,希特勒承受不起这种风险,也不会允许盟友墨索里尼这么做。他准备付出牺牲,这一点可以从德国第5轻装师开抵的黎波里看出。该师号称‘德国非洲军’,这是个严重夸大的番号。他们在的黎波里大造声势,还大肆宣扬第3摩托化侦察营3月24日从我们手中夺回欧盖莱前进堡垒的功绩。”
尼姆点点头,继续说道:“要是我们当初攻往的黎波里,德国第5轻装师就没法登陆了。指挥这股德军的是隆美尔,埃尔温·隆美尔,应该是个好斗的家伙。我们对他不太了解,你的情报处肯定有他的档案。”
甘比尔-帕里将军给隔壁房间打了个电话,过了片刻,情报处一名少校拿着个红色文件夹走了进来。他读道:“埃尔温·隆美尔,1891年11月15日出生于海登海姆,1910年在符腾堡步兵团担任预备军官。1912年1月进入但泽军事学院后晋升少尉。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参加过阿戈讷战役,还在罗马尼亚和意大利服役,两次负伤,获得过一级铁十字勋章和功勋勋章(蓝色马克斯)。两次世界大战之间,他担任团长和军校校长。战争爆发后,他在波兰担任希特勒大本营指挥官,后来在第15军指挥第7装甲师。”
尼姆将军打断了情报参谋,说道:“就是在马斯河达成突破的幽灵师,我听说过。”
少校继续读道:“1940年5月21日,我军在阿拉斯发动反攻,差点俘虏隆美尔。他率领他那个师,穿过拉巴塞奔向里尔,荣膺骑士铁十字勋章,据说近期又获得了橡叶饰。自2月12日起,他和他的指挥部就可能一直待在的黎波里。”情报参谋合上文件夹,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两位将军。尼姆嘟囔着:“没太多内容。”甘比尔-帕里耸耸肩说道:“巴黎的法国档案没了,我们能从哪里弄到更多情况呢?反正我们从来不怵德国将军,就算他是海军上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尼姆点点头,随后走到窗边说道:“可以肯定,隆美尔和他的部下不过是加强意大利人而已。隆美尔赶到的黎波里,让意大利人稍稍有了主心骨。我们的情报机构在柏林有很好的资源。没理由担心德国人会在非洲发动进攻。区区一个师是不够的,特别是德军官兵没有沙漠战经验。我们的情报机构在意大利的工作不太可靠,但也能肯定,德国迄今为止只派来第5轻装师。我们还获悉,德国人的目的仅仅是给意大利军队打气。三天前在开罗,奥康纳和韦维尔将军告诉我,根据伦敦发来的密电,德意联军5月底前不会发动进攻。要想遂行有限进攻,希特勒至少还得派来两个师。这与侦察巡逻队的报告完全相符。我明天亲自去开罗向韦维尔将军汇报情况。”
两位将军1941年3月31日夜间的这番算计绝非不负责任。中东地区英军总司令韦维尔将军已收悉英国特工从柏林发来的情报,称希特勒下达了命令,禁止隆美尔发动任何大规模进攻。虽然英国人不知道这些命令的确切措辞,但从柏林和罗马发回的情报都强调了这一点,不由得他们不信。
不过,来自敌方大本营最出色的情报,有时候也会造成致命错误,这种情况在北非英军身上发生过两次。
特工的情报准确无误,他们提到的实际上是第18和第22号元首令,这些命令说明了希特勒的方案。英国人采取了必要的对策。可非洲的某位将军没有按照元首的方案行事,结果,德军大获全胜,这场胜利差点导致英军大败亏输。
几道密令和元首大本营召开的军事会议,透露出希特勒和OKW(国防军最高统帅部)对德国大战略中非洲版图的态度。
1940年11月12日,也就是意军在非洲战败前,希特勒第18号元首令宣称:“只有待意大利军队确实到达马特鲁港,才能考虑德国军队在非洲参战的问题。这种情况下,如果意大利人能提供必要的空军基地,就优先考虑投入德国航空兵力量。国防军各军种,为非洲战区这场或其他战役所做的准备工作,应在以下范畴进行。陆军:以一个装甲师做好用于北非战局的准备;海军:改装停泊在意大利港口的德国船只,以便把尽可能多的部队运往利比亚或西北非;空军:做好空袭亚历山大港和苏伊士运河的准备,从而封锁苏伊士运河,让英军司令部无法使用这条运河。”
可以看出,希特勒的如意算盘是基于意军突破到埃及边境的可能性。他认为意大利人届时才需要德国装甲部队和航空兵提供支援,从而突破到苏伊士运河。这种看法大错特错!
三周后,战事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发展。没人认为意大利军队还能进攻,相反,自1940年12月8日起,北非的英国军队一路向西高歌猛进。
12月10日,希特勒不得不推翻先前的决定,命令德国空军“尽快从意大利南部对北非展开行动,任务是攻击亚历山大港、苏伊士运河、西西里与北非海岸之间几道海峡内的英国舰队”。
同时,希特勒还下令,做好把一个装甲师运往北非的准备。
不过,他这番部署,与计划中入侵苏联的战局相比,不免相形见绌。在希特勒看来,北非不过是个次要战区。他不认为这片战区能赢得决定性胜利,也不担心该地区会引发任何巨大的风险。
三周后,意大利军队遭受的灾难显而易见。希特勒1941年1月11日签发的第22号元首令宣布:“鉴于战略、政治、心理方面的原因,地中海地区的局势要求德国提供援助。‘我们’必须坚守的黎波里塔尼亚。”尽管做出这项果断决定,但不容忽视的是,希特勒只考虑在北非采取防御措施。他认为,地中海地区的作战行动,根本不可能对战争起到决定性作用。这位独裁者打算六个月内征服苏联,却不相信自己能在北非速战速决。
1941年1月8日,希特勒指出:“我们和意大利人都不可能进攻埃及。”即便进攻埃及,他认为最快也要到1941年冬季。为什么呢?因为他希望届时已消灭苏联。希特勒对德国军队在东方赢得胜利充满信心,因而2月初宣称,从军事角度看,丢掉北非完全可以承受,但肯定会给意大利人造成严重的心理影响。“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德国空军必须参战,还得向非洲派遣一股遏制力量。”
希特勒说的“遏制”力量,决定了师级编制的德国非洲军派出的首批先遣队。希特勒“不打算投入第二个装甲师”,可他很快又改了主意。英军1941年2月6日到达班加西,这种挺进速度迫使希特勒加强德国增援力量。第15装甲师加入第5轻装师,埃尔温·隆美尔出任德国驻非洲军队总司令。1941年2月6日,冯·布劳希奇元帅任命隆美尔担任非洲军军长,“沙漠群狐”之父就此进入战争史舞台。但希特勒伸出手指警告道,1941年秋季前不得在北非展开大规模行动。
3月19日,隆美尔仍待在元首大本营。他接到明确指示,国防军最高统帅部暂时不打算对北非的英军发起决定性打击。但第15装甲师5月底开抵后,他可以对艾季达比亚地区展开有限进攻,尔后有可能的话,再夺回班加西。最高统帅部要求隆美尔4月20日前提交作战方案。这是希特勒规定的时间表。德军总参谋长哈尔德把非洲军视为政治工具,用途是确保意大利军队继续战斗。
隆美尔中将是个杰出的军人,他知道必须执行命令,但他也知道,柏林的高级将领坐在办公桌后,并不总是清楚前线的实际情况。隆美尔不会放弃任何赢得胜利的机会。他很快发现,由于大批兵团调往希腊,欧盖莱沙丘后方的英国军队遭到严重削弱。丘吉尔对沙漠中的胜利笃信不移,因而命令韦维尔将军以大幅度缩水的军力占领昔兰尼加阵地。另外,从开罗到拜尔迪和图卜鲁格,再从这两处通往班加西,最终延伸到欧盖莱的补给线,对实力虚弱的几个英国师手头的运输力量来说,实在太长了。
隆美尔发现了这个情况,当然,他也注意到英国人正竭力弥补他们的弱点,特别是卜雷加港具有战略重要性的隘路。他应该等待吗?要是对方建起强大的防御阵地,德军5月份再发动进攻很可能失败,即便获胜也得付出巨大的牺牲。仅仅因为身处柏林的希特勒和国防军最高统帅部对沙漠战持完全错误的观点?仅仅因为罗马的墨索里尼和意大利将领经历了毁灭性的“62天战局”后仍吓得瑟瑟发抖?不行,必须立即夺回卜雷加港,甚至收复艾季达比亚,绝不能等到5月底。
如果胜利可以计算出来,就永远不会有失败。沙漠战不同于传统的陆地战。沙漠就像海洋,有广阔的空间,完全可以对至关重要的支撑点实施大胆突袭,攻克这些要地,就会导致对方整条防线土崩瓦解。意大利人经历过这种情况。两个月内,英军3.1万名官兵、120门火炮、275辆坦克组成的3个突击师,在北非驱逐意军达1200公里。这支小股力量打垮、歼灭共计20多万官兵的10个意大利师。大英帝国为此深感骄傲,他们终于鼓起勇气重拾希望了。部分意大利将士英勇奋战,可他们装备拙劣,根本无法与实现摩托化的英国师匹敌。实际上,英军设想的不过是历时五天的有限进攻,意图实现局部目标。可正如我们所说,沙漠就像海洋,一旦支撑点遭突破,广袤的空间随即敞开,在沙漠里败退的军队,根本无法找到可供坚守的立足地。这种情况发生在意大利人身上。奇怪的是,班加西和开罗的英军将领却没想过,德军将领也有可能利用这项法则。但韦维尔将军通过特工人员的情报,获知了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方案。从这些方案和传统作战规则看,隆美尔1941年3月底无法以他的师发动进攻。是否进攻要看意大利总司令部的命令,隆美尔是其下属,所以现在肯定不会采取行动。韦维尔将军清楚这一点,他认为隆美尔会奉命行事。因此,1941年3月30日夜间,韦维尔在开罗安然入睡。
班加西的意大利酒店,尼姆和甘比尔-帕里将军也心安理得地躺在行军床上休息了。
欧盖莱附近,沉寂的夜幕下,弗雷德·米勒少尉打着瞌睡,他只听到几名战友的鼾声。可就在这一刻,战争再次发出呼吸。
坦克履带叮当作响……随之而来的是沉默和一句咒骂。弗雷德·米勒环顾四周,但已不需要叫醒其他人。克拉克从侦察车下钻了出来。他们趴在地上,凝望着前方嘎嘎作响、不断移动的硕大阴影,随后听见呼喊声。“坦克!”米勒低声说道,“德国坦克!”向南行驶的钢铁巨兽就在30米外。“一辆、两辆、三辆、四辆、五辆……”克拉克没再数下去。第六辆坦克调转方向,径直朝他们驶来。坦克车长站在炮塔里望向他们。克拉克喊道:“快跑!”司机和报务员已坐在车内,启动机转动起来。“伙计,快点!”侦察车终于发动了,他们驶离时,几乎被叮当作响的阴影笼罩。这片沙漠突然焕发了生机,一个个阴影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们到达通往卜雷加港的公路,随即加速驶往阿拉伯人的村子,这个村庄伫立在高地上。具有历史性的这一天,拂晓已到来。
“德国人沿宽大战线发动进攻,坦克在南面和滨海公路上。”詹姆斯·克拉克中尉朝第2装甲师侦察营营长喊道,该营就部署在卜雷加港前方。
“德国人进攻了!”这个消息像野火般在侦察部队中传播开来。
他们搭乘布伦机枪运载车(小型履带式装甲车)驶离,但没能走得太远。隆美尔的首场交战开始了。
1941年3月31日上午9点44分,施塔恩斯多夫第3摩托化侦察营的侦察车,在卜雷加港前方遭遇英国第2装甲师靠前部署的侦察营。9点50分,第一批炮弹炸开……隆美尔奔袭图卜鲁格的战斗就此打响。
两支侦察部队的对决,以英军后撤而告终,奥尔布里希中校率领第5装甲团的坦克,当日下午冲击卜雷加港英军阵地,这个团的人员都来自柏林和温斯多夫。八天前,德军进攻沙漠堡垒欧盖莱,该团一辆坦克碾上地雷,首次发生伤亡,这也是非洲军第一批伤亡人员。
当日,他们再次发动进攻。第8连的一等兵格哈德·克劳从炮塔里看见了首个敌人,一头疯狂冲向德军装甲楔子的骆驼。这是英国佬某种邪恶的伎俩吗?显然不是。骆驼撞上牵引钩后转身逃离,消失在滚滚尘埃中。坦克继续前进,但面对英军强大的防御阵地,他们没能取得进展。
下午5点30分,德军两架斯图卡对英军阵地展开快速而又连续的攻击,他们还以重型高射炮猛轰英军炮兵阵地。温度计显示,此时的温度高达38摄氏度。步兵穿过起伏的沙丘地带,逐渐向前推进。随后出现了第一批地雷。“工兵前进!”德国工兵插下一面面黑色小旗,打开沙漠中的通道。这些黑色旗帜在耀眼的阳光下飘摆,为摩托车步兵和第8机枪营的士兵指明了前进方向。他们继续进攻。第一批人员倒下了,但卜雷加港也落入德军手中,这是昔兰尼加的沙漠门户。
就这样,德军实现了意大利最高统帅部批准并确定的当前目标,但隆美尔发现英国人的实力很弱。英军总司令没料到德国人会发动进攻,他的几个师也没有为此做好准备。作为一名大胆的将领,隆美尔知道这种时候该做些什么:他命令部队继续前进。坦克履带在沙路上嘎嘎作响。卜雷加港与班加西之间的塞卜卡,德军侦察车和桶式车驶过铺满贻贝壳的蓝灰色田野,轮胎发出咯咯声。他们很幸运,因为这几天没有降下春雨,一旦下雨,尘埃覆盖的黏土会在几分钟内沦为泥沼,车辆就会像粥里的勺子那样深陷其中。
4月2日一整天,隆美尔的迅猛追击一直在持续。侦察机报告,英军仍在后撤。隆美尔下令进攻艾季达比亚。这个镇子陷落了。攻占艾季达比亚,德军就掌握了这片沙漠地区的优质淡水资源。英国人继续退却,不愿投入交战。韦维尔派他的沙漠专家奥康纳将军、第11轻骑兵团团长库姆准将去见尼姆将军。奥康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这个隆美尔不可能发动进攻!不可能!没人批准他这么干!”尼姆将军指指麾下部队的报告。德军打垮了第3装甲旅,在英军防线上撕开个缺口。
隆美尔的命令是:“继续前进!”
英国人迅速退却,德军一份份捷报放在隆美尔的桌上,这张小桌搭在他的指挥坦克旁,随之而来的还有麾下部队的求援电:“没油了!燃料耗尽!”
后勤部门告知隆美尔,他们至少需要四天,才能为所有车辆提供足够的油料。但隆美尔展现出自己的组织能力。他下令卸空全师所有卡车,组成车队赶往西面运载油料和弹药!隆美尔给他们24小时完成这项任务,这24小时非常危险,因为这段时间里,他的师动弹不得。但尼姆将军没有抓住这个天赐良机。
德国人成功了,没过24小时,油料和弹药运抵前线。第5轻装师灌满油箱后继续追击英军。
德方展现出杰出的组织才能之际,英军的状况却混乱得令人难以置信。一道道矛盾的命令让前线指挥官无所适从。德国人击败了一个个英军团,可开罗的英军总司令仍不相信隆美尔仅凭一个师就敢发动进攻。韦维尔下达的指示,撤销了昔兰尼加总司令的命令,理查德·奥康纳爵士越过指挥昔兰尼加英军部队的尼姆中将,直接给甘比尔-帕里、莫斯黑德这两位师长下达命令。
前线发回的报告矛盾百出,韦维尔一时间不明就里,最后不得不飞赴昔兰尼加。他的感受不难想象,因为几天前他还在开罗信誓旦旦地向外交大臣安东尼·艾登、总参谋长约翰·迪尔爵士保证,德国人5月中旬前不可能发动进攻。
韦维尔是个聪明的战略家,可他到达尼姆的司令部后,再次犯下错误。他不相信德国人会冒险进入沙漠,坚信“缺乏经验的”隆美尔会沿巴尔博大道这条宽阔的滨海柏油公路攻击前进。
“隆美尔沿巴尔博大道攻往班加西之际,设法打击他的侧翼。不必据守班加西,但这座高地,”韦维尔指向赖杰迈,“必须守住。”
将军先生,“必须”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您的对策吗?您低估了隆美尔和他的部下,您会继续犯错,这些错误的代价会非常高昂。
韦维尔要求看看设在沙漠里的物资仓库清单。这些补给充足的仓库,堪称机动作战的现代要塞。最大的一座位于姆苏斯,那里的油料贮存在地下油罐里。另外还有古老的商队中心迈希利,号称“昔兰尼加的心脏”。这都是沙海中的英军补给岛屿。
但韦维尔的作战方案,建立在错误判断的基础上。
首先,出乎韦维尔的意料,隆美尔穿过沙漠前出到迈希利。其次,这位德国将领制定了新战术,该战术建立在以下基础上:沙漠战的主要问题是油料供应。德国空军接到命令,把消灭英军补给车队列为主要目标。事实证明,以沙漠仓库存放油料的想法陈旧过时,对英军深具致命性。
4月4日上午,德军坦克即将到来的消息传到姆苏斯,村内守军炸毁了庞大的油料仓库。可来的不是德国人,而是英国第2装甲师赶来补充油料的坦克,英军坦克兵笼罩在一股股黑色烟云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急需的油料化为巨大的蘑菇云,这股蓝黑色烟云蔓延在姆苏斯上空,一时间遮天蔽日。第2装甲师大部分坦克耗尽燃料后不得不丢弃。
此时,冯·韦希马尔男爵中校率领第3摩托化侦察营火速赶往班加西,隆美尔坐在最前方的装甲侦察车里。4月4日清晨,他们到达港口。英国人没来得及彻底破坏港口设施。
1941年4月,隆美尔的进军穿过昔兰尼加。1.施特赖希战斗群、第8机枪营(波纳特)、什未林战斗群、阿列特装甲师、法布里斯辖内部队的进军路线。2.奥尔布里希特遣队、第5装甲团、第2机枪营的进军路线。3.第3摩托化侦察营的进军路线。4.布雷西亚师(基希海姆)的进军路线。
隆美尔没时间组织阅兵式,甚至没看看美丽而又宽阔的市场,身着白袍的阿拉伯人好奇地站在四周,用东方式的欢呼迎接每辆坦克。隆美尔也没有在意花生和柠檬商贩,尽管战火肆虐,可这些商贩继续叫卖他们的货物。他只是朝柠檬水小贩露出一丝微笑,这些小贩带着谦卑的姿态凑近隆美尔的座车,兜售他们脏兮兮的饮品。隆美尔此时只有一个念头:继续前进!
一个个战斗群奉命深入昔兰尼加广阔的山谷。
施特赖希少将的战斗群会同波纳特中校率领的第8机枪营,什未林伯爵中校的战斗群会同几支意大利部队,准备从艾季达比亚朝迈希利实施大范围迂回。
奥尔布里希中校率领第5装甲团主力、第2机枪营、意大利“阿列特”装甲师40辆坦克,取道姆苏斯,朝迈希利攻击前进。
基希海姆少将率领意大利布雷西亚师部分力量,从班加西出发,沿巴尔博大道赶往德尔纳,另一个战斗群向南攻往迈希利。参加此次行动的非洲军官兵,永远不会忘记奔向迈希利期间,穿越的那片沙石遍地的炽热沙漠。
整个昔兰尼加地区,只有一个人迅速看清了隆美尔的策略。此人就是奥康纳中将,这个瘦削矮小的爱尔兰人,是英国军队里公认的最优秀的沙漠专家。英军遂行的北非战役就是出自他的手笔。4月2日,韦维尔把他从开罗派往前线协助尼姆中将,任务是挽救昔兰尼加。
4月6日傍晚,尼姆和奥康纳离开马拉瓦,驱车穿过意大利人废弃的定居点,这里种植的葡萄已结出绿色的果实,玉米也长得很高。他们的目的地是新司令部所在地泰米米,可途中迷失了方向,开上通往德尔纳的公路。
随后发生了不幸。
波纳特机枪营的一群摩托车步兵发现了英军指挥车,两位将军疲惫地坐在车内。哈姆贝尔指挥车副座上的卫兵也认出凑拢过来的德国人,立即端起步枪。他击毙了第一辆摩托车挎斗里的德国兵,随即被第二辆摩托车喷吐出的冲锋枪子弹射倒。尼姆将军和沙漠专家理查德·奥康纳爵士惊恐地盯着德国人的冲锋枪枪口,举起了双手。北非战场两位重要的将领就这样成了俘虏。
4月7日,施特赖希和什未林战斗群包围了迈希利。他们两次要求昔兰尼加的心脏,这座筑有塔楼的沙漠堡垒投降,都被英国人拒绝。夜幕降临后,英军部队企图突围。甘比尔-帕里将军和沃恩准将被俘,一同沦为俘虏的还有师部、印度摩托化旅大部、著名的拉杰普塔纳步兵团一个连,共计2000人。德国人缴获大批战利品。甘比尔-帕里是退出北非角逐的第三位杰出的英国将领。
迈希利陷落当天,波纳特战斗群攻占德尔纳。这座小镇聚集了成千上万只燕子,每年都向北迁徙到非洲军的故乡。但隆美尔没给第5轻装师留下目送燕子离去的时间,甚至不许他们停下来喘口气。他们拿上从泰米米营地缴获的饮水、油料、口粮,迅速赶往图卜鲁格。他们的目标是图卜鲁格。图卜鲁格堪称北非的明珠,既是港口又是补给基地,更是通往埃及的关键所在。
丘吉尔4月7日致电韦维尔将军:“图卜鲁格有意大利人构筑的永备防御工事,你肯定能守住,至少要坚守到,或除非,敌人调来强大的炮兵力量。似乎很难相信他们几周内能做到这一点。倘若敌人围困图卜鲁格,同时攻往埃及,就得冒上很大风险,因为我们能从海上提供支援,威胁敌军交通线。因此,图卜鲁格似乎是个必须坚守到底,决不考虑撤出的地方。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韦维尔将军次日回电称:“……图卜鲁格不是个有利的防御阵地。实际上,漫长的交通线毫无掩护,而且缺乏必要的设施。”他日趋加剧的悲观情绪暴露无遗。
丘吉尔合情合理地认为,韦维尔打算弃守图卜鲁格。伦敦这位老兵怒不可遏,严令韦维尔坚守图卜鲁格。这是道具有历史决定性的命令。
因此,企图以突袭攻克图卜鲁格的隆美尔,遭遇英军英勇抵抗。4月10日,图卜鲁格前方16公里里程碑附近,德国第15装甲师师长冯·普里特维茨将军阵亡。4月11日(耶稣受难日)和4月12日(复活节星期六),隆美尔投入第5装甲团部分力量,在第605坦克歼击营第1、第2连支援下,企图突破图卜鲁格防御圈,但澳大利亚第20步兵旅的炮火击退了这场冲击。
隆美尔觉得运气不佳,于是下令4月13日、14日继续进攻。波纳特中校第8机枪营以堪称典范的英勇突破英军防御工事。第5装甲团也克服了防坦克壕,随后遭遇皮拉斯特里诺堡射出的猛烈火力,再也无法更进一步。第8连损失惨重,该团其他部队不得不后撤。意大利“阿列特”装甲师以往战斗得很英勇,可这次似乎对当前任务不感兴趣。波纳特率领他的营,与澳大利亚人展开艰巨的近战,他和许多部下在激战中阵亡。隆美尔通过快速突袭夺取图卜鲁格的企图失败了。
但隆美尔不是个轻易打退堂鼓的人。英军看上去实力虚弱,组织混乱,他怎么也不相信对方会在图卜鲁格展现出钢铁般的顽强,不管怎样,他决不允许图卜鲁格成为自己进军埃及途中的绊脚石。于是,他命令两个快速战斗群向东进击,绕过图卜鲁格,这两个战斗群是冯·韦希马尔男爵率领的第3摩托化侦察营,以及第15摩托车步兵营(该营缺两个重武器连,他们仍在意大利等待开赴非洲)。克纳贝中校指挥第33坦克歼击营和一个88炮连提供加强。
第15摩托车步兵营第1连的二级下士克吕格尔朝班加西的沙地啐了口吐沫,二级下士沃尔夫有样学样。该死的沙地!可不管怎么说,沙漠还是比危险的地中海更好些,几天前,他们乘坐老旧的“阿利坎特”号轮船,从那不勒斯驶往的黎波里。
那趟旅程令人难忘!
这可不是开玩笑。实际上,海上旅程吓死人。他们在海上严重晕船。可惜,军士长埃贝尔一点不受影响。他步履轻快地在甲板上逡巡,看见手下最棒的两名军士脸色发绿,马上觉得应该给他们安排点事情做。“你们俩获得过一级铁十字勋章,可看上去胆小如鼠,跟新兵没什么两样。到船头去,仔细搜索潜艇和水雷。轮船沉没的话,你们得负责。”他转身离开时又甩下一句,“要是肚子里还有献给海神的祭品,赶紧吐掉。”
尽管“阿利坎特”号陈旧不堪,船上官兵严重晕船,可还是平安到达。不过,他们在的黎波里没得到预期的八天休整。军需主任奥托上尉已等在码头,他命令道:“立即出发,方向班加西!”
第15摩托车步兵营三个连队沿巴尔博大道行进。每个连有66辆三轮摩托车、25辆轻型和重型卡车、210名官兵。开抵班加西后,他们听说德国军队已绕过图卜鲁格,还听说他们这个营和第33坦克歼击营编为克纳贝战斗群,负责夺取卡普佐堡和港口城市塞卢姆。
拜尔迪4月11日陷落。德军攻往卡普佐和塞卢姆!
卡普佐和塞卢姆,听上去有种不祥感!两个城镇在哪里?它们现在只是个名称,可很快会成为历史的组成部分。历史、废墟、墓地。
此时是1941年4月12日。
德军队列沿尘土飞扬的小径艰难前行,每过10公里就得停下,逆风冷却发动机。他们严格遵守这项规定。德国人很快发现,欧洲战场上如鱼得水的摩托车,在这里毫无用处,他们对这种车辆的预期未免过高了。每个车组3名士兵,携带着机枪、弹药箱、3个背包、储备油罐、水罐、3支卡宾枪。他们在流沙里行驶,阴凉处的温度也高达50摄氏度。找个阴凉地测试温度的想法纯属开玩笑,因为这里根本没有遮阴处。能在50摄氏度高温下和复杂小径正常使用的摩托车还没有制造出来。所以,车辆很快出了故障。
这趟行程令人极感不适。骆驼刺、石块、尘埃、酷热、苍蝇……连部传令兵施里费尔说道:“这里真是进行战争的理想地区,至少没什么可以毁灭的。”另一名传令兵迪斯克回答道:“除了我们自己。”
夜晚终于到来,浓厚的夜幕突然笼罩了一切。卡普佐肯定就在前方50公里。两名侦察军官带着电台赶去查看情况……直到六年后的1947年,他们才从战俘营获释回国。
次日晨,连里其他人员醒来,几个头脑清醒的家伙喊道:“复活节快乐!”是啊,他们差点忘了,今天是复活节,沙漠中的复活节。有人问道:“我们该把鸡蛋藏在哪儿?”这句俏皮话没得到喝彩,因为英国人突然朝他们投来“复活节彩蛋”。
炮弹在队列里炸开,3辆摩托车损毁。“高射炮向前!”他们朝卡普佐而去。昔日的意大利边境兵营,现在沦为废墟瓦砾。这座出色的堡垒过去配有现代化宿舍,可供士兵和军官居住,而此刻,裸露的混凝土在烈日下闪闪发光。英军防御火力袭向德军连队,撕开几个缺口。
施泰德勒少尉朝第1排喊道:“要是留在原地,会被敌人消灭的!”于是,他们与第2排的勒费尔拜因继续前进。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冲过去,夺取兵营废墟,那里能获得些隐蔽。
但此刻,英军侦察车和自行火炮冲出卡普佐堡,以直瞄火力打击进攻方。战斗的关键时刻到了!德国人立即投入50毫米反坦克炮,这款反坦克炮对付装甲侦察车非常管用,开火!最前方的英军侦察车停了下来,第二辆、第三辆侦察车翻倒在路边,其他车辆四散奔逃。德军官兵展开迅猛追击。
临近中午,卡普佐陷落。
这个凄惨的废墟堆甚至不再是村落。他们曾梦想这里有个阿拉伯酒吧,有真正的咖啡,至少有个储水池。可是,倒在堡垒外沙地上的人,他们的梦想永远破灭了。
当时指挥该连的埃勒少校来自于尔岑,他对我讲述这段经历后,点点头说道:“没错,情况就是这样。”他看看我摆满战争书籍的书柜,又仔细打量书脊上的书名,随即沉默下来。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书,可以说应有尽有,但最重要的却不在这里。因为没有一本书提到二等兵京特,提到他阵亡在卡普佐堡前方沙地时最后的思绪和混乱的梦想;没有一本书提到凄惨、拉长的呼喊:“医护兵!”也没有哪本书提到曼基维茨中士和一等兵布鲁梅,入伍前,布鲁梅是哈根的一名教师,腹部中弹后,他向上级报告:“一等兵布鲁梅负伤了,机枪和弹药箱在这里!”说罢就牺牲了。“机枪和弹药箱在这里!”这是他的职责,阵亡的这一刻,他仍不忘履行自己的职责。一等兵布鲁梅来自阿尔特马克的哈根。
这本书必须由埃勒和其他像京特、布鲁梅那样的士兵撰写,因为他们才是故事的缔造者,这部为后人撰写的巨著,既有冷静或热情的思考,也有批评和赞扬。不管怎样,他们以他们的痛苦、勇气、鲜血写就了历史的篇章。
但生者想同死者争辩的是战争因何而起,胜利又能步向何方。每一场交战都是如此,卡普佐堡前方也不例外。
一等兵艾梅克气喘吁吁地跑来,其他幸存者扯开衣领笑了起来。他在硝烟弥漫的废墟下找到个口粮仓库,拿了些桃子、杏子、火腿罐头过来。他们欢庆复活节。此时是1941年4月13日,他们没想到卡普佐废墟会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达四次之多,这里很快会出现一片墓地,一个个木制十字架上刻着德国、意大利、英国士兵的姓名和兵籍号。
塞卢姆也落入德军手中,这归功于第15摩托车步兵营第3连和第33坦克歼击营第1连,他们冲击塞卢姆周边高地和港口。前进中的德军官兵,穿过废弃的意军旧阵地,越过一座座石制暗堡,爬上干谷斜坡,翻过高地。夏季湛蓝的地中海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们牢牢据守炽热的山坡,这道山坡一路通往塞卢姆。他们看见辽阔的海湾,宽广的白色沙滩。再往后,高耸的山脉伫立在蒙蒙薄雾中。停泊在港内的一艘英国驱逐舰,以舰上所有火炮猛轰山坡,但克劳斯中尉用88炮打哑了对方,这款高射炮堪称二战中的奇迹。要是没有88炮,北非战局会怎样?88炮最初是作为防空武器制造的,但在非洲,德国人把它当作最有效的地面武器,专门对付敌人的坦克和火炮。英国人从非洲战区发回的报告,经常怀着敬畏之情谈到德军的88炮。
塞卢姆之战的另一个特点是,这里有意军昔日构置的防御阵地。1940年间,意大利工兵以高超的技巧辛苦地构筑了这些阵地。意大利人堪称土木作业的天才,可惜,他们没能守住这些工事。不过,他们也有另一些迷人的特点。意大利人逃之夭夭,德军官兵当然会破口大骂。但不能一概而论,因为获得出色领导的意大利士兵,战斗得非常英勇。
塞卢姆和卡普佐前方、哈勒法亚山口、图卜鲁格门前,需要的是钢铁般的顽强,而不是罗马人快速燃烧的英勇。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坚强似铁的新西兰人、澳大利亚人、第22禁卫旅的英国人。夜间,他们穿着绉胶底鞋进攻或偷袭德军反坦克炮和防御阵地,随后发生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地狱之门就此敞开。他们穿着长裤和套头衫,戴着贝雷帽,宽大的裤兜里揣着手榴弹,挎着冲锋枪发起袭击。夜间,他们突然出现在德军某个支撑点,投掷手榴弹,射光冲锋枪弹匣,来如鬼魅,去似幽灵。要是他们当中有谁被俘的话,没人能从他嘴里得到只言片语。他只会面带笑容,耸耸肩说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他会恪守这项原则。
英军顽强坚守塞卢姆周边地区。他们逐步后撤,在镇子后方的高地占据了更有利的阵地。他们把装甲侦察车部署在峡谷里,朝一切移动物开火射击。因此,白天老老实实地待在散兵坑里是明智的做法。但酷热比战争更恶劣。另外还有苍蝇,这是比全世界所有军队加起来还要强大的敌人!它们会在你的双唇间爬行,钻入你的鼻孔。就连友好的“宪兵”(德国人对水鹡鸰的称谓,因为这种河鸟的胸部呈浅色,犹如宪兵佩戴的“狗牌”)也帮不上忙,尽管它们很大胆,甚至敢啄食你脸颊上的苍蝇。可面对无穷无尽的苍蝇大军,鹡鸰的饥饿感也无济于事。
由于英军在图卜鲁格坚决抵抗,此处远远落在塞卢姆—卡普佐战线后方,隆美尔的军队分成两股,在两条战线作战。这种状况分散了他的力量,因此,隆美尔决心攻克图卜鲁格,腾出兵力用于后续进军。但英国人打算以澳大利亚守军不惜一切代价守卫图卜鲁格,丘吉尔的命令是“务必坚守到最后一兵一卒”。
1941年4月10日,隆美尔对图卜鲁格发起首次进攻,此时,第15摩托车步兵营两个重武器连已登陆的黎波里。上级立即把他们派往图卜鲁格。第5连连长布施上尉驱车行驶在连队前方,他在阿克鲁马收到隆美尔亲自下达的命令,要他做好进攻准备:“您必须让英国人觉得,您的部队至少是营级力量!”
这几周,欺骗是隆美尔的绝招。图卜鲁格与塞卢姆之间,他派出“尘埃制造者”,驾驶车辆不停地来回奔波,伪造出大股部队开进的迹象,以此欺骗英军的侦察。这种伎俩让英国人做出许多错误的决定。
4月19日,隆美尔的副官施雷普勒少校率领两个连投入进攻。隆美尔待在他的指挥坦克里察看这场进攻。几个步兵炮和反坦克炮排所有重武器都被敌军炮火击毁,德国人没能取得突破,这场进攻的伤亡超过50人。
4月30日,第115摩托化步兵团部分力量和第33装甲工兵营,终于达成纵深突破。第2机枪营第3连,在戈特弗里德·蒙陶强有力的领导下,一举夺得强大的筑垒阵地马道尔角。德军突击队冲入第一道防坦克壕,并加以控制,但他们也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第33装甲工兵营的连长齐雷纳中尉是骑士铁十字勋章获得者,他亲自率领部队攻克数个外围支撑点,最后在战斗中阵亡。弗里德尔·施密特少尉率领第104“摩步团”直属工兵排,4月30日夜间赶去加强第115“摩步团”的米勒战斗群。
5月1日,第15摩托车步兵营和第104“摩步团”投入进攻,企图拓宽第115“摩步团”打开的缺口。
第104“摩步团”第1营和团部4月份开赴非洲,冒着肆虐的暴风雪离开了鲍姆霍尔德的军事训练区。
团副官格勒格尔少尉把报纸摊放在腿上,大声读道:“第5轻装师取得的战绩真是不可思议,欧盖莱、卜雷加港、艾季达比亚、班加西、迈希利、德尔纳,他们现在位于图卜鲁格门前。”
团里的上尉军医给他的热情泼了盆冷水。这位经验丰富的医生露出睿智的笑容,填着烟斗说道:“战事不会那么顺利,您肯定能及时到达那里,相信我。”
他们后来经常想起他这句话。
离开罗马后,他们不再谈论战事。虽说他们仍玩扑克牌,可昼间的主要娱乐是滑雪。
他们见到了那不勒斯,不过没时间游览市内风光。
机场上的Ju-52运输机已做好起飞准备。可以带上飞机的一切物品塞入两个简易油桶。温度计显示此时的温度高达40摄氏度。几天前,他们还被国内零下2摄氏度的低温冻得瑟瑟发抖。
数千名官兵经历过地中海上空的飞行。满载情况下,Ju-52运输机通常可以搭载16人。下方的海水熠熠生辉。他们会遭遇英国战斗机吗?遭遇敌机的话,能摆脱对方吗?朝地平线望去,他们看见一条细细的白线,那里就是非洲,沙漠,班加西。
炽热的阳光和细细的黄褐色沙子,刺痛了他们的双眼。一辆辆卡车准备就绪,等着把他们运往未知地区。他们不知道目的地是何处,只知道情况紧迫。有传言说图卜鲁格即将陷落,他们赶去对那座重要的要塞施以最后一击!唉,这些传言!
他们停在一堆废墟瓦砾处,这里就是阿克鲁马,是德军设在图卜鲁格接近地的集结区。隆隆的炮声笼罩了他们。迪斯特尔上尉参加简报会返回后告诉他们,工兵排必须做好战斗准备。他们带着机枪和手榴弹动身出发了。
石漠平坦得像个盘子,目力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遮蔽物。没有房屋,没有灌木丛……除了石头和沙子,什么都没有。
他们穿过第一道破裂的铁丝网,终于见到坦克履带留下的痕迹。战斗的声响越来越大,前方出现了炮弹爆炸激起的尘云。尘埃形成的一堵“墙壁”标示出前线,他们必须投入这条战线。这就是第104“摩步团”赶赴非洲的经历。
他们在非洲战区见到第一批阵亡的英军士兵,高温下,阵亡者的脸肿得面目全非。尸体正在腐烂,撑破了身上的军装。倒在地上的三四名澳大利亚士兵紧靠在一起,肯定是死于机枪火力。
他们很快又遇到从前线返回的第一批德军官兵,其身上沾满泥土,污秽不堪。一名中士从他们身边蹒跚而过,肩膀仍在流血。
第一批炮弹在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爆炸。卧倒!所有人趴倒在地,队列散开。情况越来越严重。总之,他们必须火速开赴前方。战场上满是死者,他们不能在这里趴得太久,地上的尸体还没有开始肿胀。这群掷弹兵迅速移开目光。这里有战壕吗?暗堡在哪里?暗堡,会像西墙或他们在马其诺防线见识过的那样吗?这里显然没有此类工事。
可还是有暗堡的,而且非常危险,最要命的是你根本发现不了。
夜幕的降临也出人意料。这是1941年5月1日的夜晚,他们已到达进攻阵地。第104“摩步团”辖内部队,会同第115“摩步团”遭受重创的几个连,负责拓宽皮拉斯特里诺堡登陆场。拂晓时,他们接到了进攻令。
令他们猝不及防的是,德军炮兵居然朝己方部队开火。“停火,我们是德国人!”他们大声喊叫起来,可无济于事。一门反坦克炮被击中,一同倒霉的还有个救护兵。炮火随后射向道路右侧密集的意大利连,那些士兵尖叫着呼救。德军装甲部队终于从左侧而来,几个连队跟随他们一同前进,对摆脱眼前的灾难性局面深感庆幸。意大利人也跟了上去。天色已放亮。连队的迅猛冲击取得些进展,可他们的队列越来越稀疏。地雷炸开,几辆履带被炸断的坦克停在那里。车组成员跳离坦克,朝后方跑去。火炮轰击着这片地域,机枪和迫击炮也发出怒吼。整片地区无遮无掩。这里没有土壤,根本无法挖掘散兵坑,地面硬得像混凝土。此时是上午9点,四小时前,德意联军发起冲击。干渴难耐,但更要命的是痢疾,近半数官兵被这种疾病折腾得死去活来。
布赫尔少尉和他的传令兵维韦尔霍费,与摩托车步兵待在一起,他们俩入伍前是老师,现在都患了痢疾。两人脱下裤子,用最后几口咖啡稍事清洗。烈日下,搁在壕沟边缘的裤子很快就干了。可伴随轰的一声,一发迫击炮弹炸毁了他们的裤子,一连两天,少尉和他的传令兵不得不穿着短裤进行战斗。
隆美尔仍企图攻入图卜鲁格,进攻持续到5月4日,可他的兵力实在太少。对方的防御异常强大,特别是他们的炮兵。德军摩托车步兵浴血奋战,他们从英军阵地弄到些口粮。诺亚克中士把伤员带离火线,可这种英雄主义无济于事。5月4日夜间,德军摩托车部队撤出前线,调回卡普佐战线。第104“摩步团”也退到更有利的防线上。只有夜晚和沙尘暴期间,他们才敢爬出洞穴。德军阵地随后活跃起来,他们收集石块,堆放在浅浅的炮位周围,以此抵御敌军步兵火力。
弗里德尔·施密特少尉向第115“摩步团”战斗群指挥官米勒少校报到。米勒的指挥所设在R6,这是暗堡的编号,一个个暗堡分别编为R6、R5等等。遭遇暗堡前,你根本无从发现。这些暗堡与地面齐平,完全是在石质地面炸出的堑壕,再以混凝土加固,与一个暗堡状的房间相连。
这种巧妙的堑壕技艺让许多德军官兵送了命。他们没发现暗堡,贸然冲了过去,结果被身后袭来的火力射杀。图卜鲁格简直就是地狱!两座该死的暗堡(R5和R4)以侧射火力打击第104“摩步团”几个工兵排的作战地段。必须消灭这些暗堡,这是命令。
消灭敌人的暗堡,听上去很容易!你可以关闭一盏灯,也可以关掉一部机器,可你没法消灭两座喷吐火力的暗堡。团里的两个工兵排受领了这项“必须完成的”任务。进攻定于拂晓时发动。
午夜前不久,战地厨房送来饭菜。德军官兵大口喝着汤,不是因为汤里内容丰富,而是因为天气实在太热。除了汤,晚餐提供的是管状奶酪、油浸沙丁鱼配黑面包。这是非洲战区的标准伙食。有时候,战地厨房会送来“老家伙”,也称为“穷鬼墨索里尼”,其实就是咸牛肉,罐头盒上印着A.M两个字母,德国士兵马上找到了合适的名称:“Alter Mann”(老家伙)或“Armer Mussolini”(穷鬼墨索里尼),意大利人称之为“Asino Morte”(死驴)。
为进攻R5和R4,德国人调来重型武器提供支援:88毫米高射炮,法制长身管火炮,以及最耀眼的明星,一门210毫米口径臼炮。臼炮!这可是全新打造的兵器。看来不会出岔子了,因为高射角武器能粉碎要塞防御带的暗堡。
借助夜色掩护,两个工兵排在R6集结。拂晓时刻,突击部队悄然出发。待他们到达朝敌军阵地投掷手榴弹的距离,就发射几发白色照明弹。这是重武器开火的信号。臼炮对付敌人的暗堡。炮火随后前移。炸药包投入敌战壕,突击部队冲击暗堡,占领暗堡后坚守到夜间,随后会有部队接替他们。这是个出色的方案!
突击部队悄无声息地爬过石质地面。他们磨破了手肘,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弄出动静就好!
他们到达目标,信号枪举起,白色照明弹嘶嘶作响地窜入夜空,燃烧的镁粉怪异地照亮了地面。现在应该轮到火炮的烟花表演了。
应该!
可什么也没发生。
可怕的沉寂。
没有一发炮弹射出。
但英国人迅速做出回应,德军突击队员被打得血肉横飞,“同志,救救我!”的呼喊此起彼伏。战场上回荡着惨叫,偶尔也有死亡到来时的咯咯声。
“我中弹了。”小西格里斯特呻吟着,他是排里的宝贝儿,很受大家喜爱。谁会丢下他呢?弗里德尔·施密特少尉上前扶起他,“来吧。”这个小伙跟着他朝后方蹒跚而去。
八天后,西格里斯特归队。子弹干净利落地穿过他张开的嘴巴,在颈椎旁钻出。就像受到魔术师指挥,子弹错过了他的每个重要部位,没击中静脉,没击中动脉,也没有碰到筋骨,只给他造成轻微的皮肉伤。医生对他说:“您今后应该张开嘴巴过日子,这样就能永远好运!”18岁的西格里斯特归队后讲述了这件事。他很幸运,平安度过这场战争,目前依然健在,过得有滋有味。
德军突击队的行动彻底失败,没人知道重武器为何不投入交战。隆美尔朝工兵吼道:“看看英国人大白天冒的风险,可你们就连夜间的局面也无法掌控!”
德军伤亡数激增。昼间,第104“摩步团”的官兵蜷缩在散兵坑里,轻易不敢动弹。澳大利亚人都是神枪手,枪法准得令人难以置信。
冒着非洲炙热的阳光,在地面上的散兵坑里一动不动地待上12小时,这可不是说着玩的,特别是他们一连数日得不到口粮供应。任何时刻,任何地点,只要送来食物,他们就得赶紧填饱肚子。这些德国士兵不可能纹丝不动地待到天黑,可就连最轻微的动作也有可能造成“英勇牺牲”。屁股撅得高了点,稍稍暴露在外,砰!你就中弹了。
幸亏沙尘暴频频袭来。这时候,形如鬼魅的德国兵现身了,他们会跑上几步,到旁边的散兵坑同战友聊上几句。沙尘暴期间,这种做法没什么风险。枪炮不再射击,因为炸膛事故发生过很多次。沙尘暴肆虐时,英国人彻底隐蔽到地下,德国人反而活跃起来,这是图卜鲁格交战期间的荒唐事。
白天暴露在外非常危险。英国人通过海路获得的弹药补给很充裕,甚至不惜用迫击炮轰击只身孑影的德国兵。弗里德尔·施密特赶去探访友邻排的韦滕格尔少尉,英国人发现了他,随即开炮。施密特不得不向前猛跑。他聆听着炮弹袭来的声响,知道什么时候必须匍匐在地。到达一道防坦克壕,他却发现没办法进去,里面有人。就这样,他的半个身子在堑壕里,另一半身躯在堑壕外。阵阵恶臭令人窒息。这是德国军装吗?看看上面的肩章。他凝神望去,两颗星,中间还有阿斯克勒庇俄斯蛇杖……是失踪的上尉军医!双目圆睁的他在这里躺了多久?
第104“摩步团”的工兵,在图卜鲁格门前这座火热的熔炉待到5月中旬,终于获得期盼已久的换防。他们为自己死里逃生兴奋不已。虽然没被要塞吞噬,但日后还有更惨烈的战斗。他们和第115“摩步团”的官兵随即开赴北非第二片血腥战场,也就是塞卢姆—卡普佐—哈勒法亚山口地区,那里的激战也在肆虐。
德国介入北非战事,第一批德军坦克隆隆穿过的黎波里,这些坦克隶属第5装甲团。14天后,他们作为第5轻装师辖内部队冲过昔兰尼加。“德国佬来了!”这个消息犹如野火般传遍了北非。
德军战斗群快速挺进期间,一举夺得昔兰尼加最重要的枢纽迈希利,这里也是英军的补给中心。
沙尘暴、轰鸣、咆哮、灼热的沙子构成一堵高墙,这就是基布利风,对非洲沙漠里的人员和牲畜来说极为可怕。
88毫米高射炮堪称北非战事中的神奇武器,也是英军坦克驾驶员的噩梦。通常情况下,几个88炮连能取得决定性战果。1941年夏季,丘吉尔把扭转战局的希望寄托于新式马克Ⅱ型坦克,德国人的88炮粉碎了这种希望。照片上是88毫米高射炮射穿马克Ⅱ型坦克装甲板留下的弹孔,向外卷曲的弹孔边缘非常典型,这是炮弹冲击力导致钢板融化的结果。
战斗中的坦克。
阵亡官兵墓地,这里埋葬了四名德国人和英军突击队指挥官。
第3侦察营营长冯·韦希马尔男爵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