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是心理健康水平最直接的指标。一般而言,有心理问题的人常常会体验到情绪困扰,如焦虑、抑郁、恐惧、沮丧、躁狂等。一旦我们觉察到自己情绪异常,比如,该开心的时候却开心不起来(孩子出生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愁苦),不该感到害怕的时候却非常恐惧(对于宠物狗感到异常恐惧),就说明自己存在心理问题了。
既然情绪是健康的直接指标,那么心理咨询师通常就会从情绪入手,来判断心理问题的性质和严重程度,并借由情绪探究引发心理问题背后的原因(如认知原因、成长经验等)。
情绪识别就是了解求助者在某个特定情境下的情绪体验,邀请求助者用适合的情绪词汇标识自己情绪的体验过程。识别情绪通常使用的技术有:提问技术、体验生理反应技术、情绪词汇表技术、情绪鉴别技术和区分两级情绪技术。
识别情绪最简单、最直接的技术就是提问,咨询师直接问求助者在某种情境中体验到什么情绪,比如,“当老师宣布两周后考试时,你体验到什么样的情绪?”
在这里,询问情绪可以使用的类似问句有: “你体验到什么样的情绪?”“你是啥心情?”“你是什么感受呢?”
这种问句得到的答案可能不是情绪,而是态度或者想法。为了帮助求助者正确理解我们想要的答案,可以适当给求助者一些提示。咨询师在问求助者时,可以给出选项并附带开放式问题;比如,你也可以这样提问: “你体验到焦虑情绪,或是其他什么情绪了吗?”“你感受到沮丧,还是其他呢?”
当我们询问求助者体验到何种情绪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感到茫然,报告说自己没有体验到什么情绪,因而无法给出情绪名称来。这个时候我们可以让求助者体验其生理反应,通过对生理反应的觉察,从而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体验,之后给出情绪名称。
比如,咨询师可以这样提示求助者: “你可以闭上眼睛,把自己置身于情境中,感受随之而来的情绪。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注意你的呼吸,注意你的胸部感觉、身体其他部位的感觉,感觉你的身体姿态、手部状态、头部位置等。在你体验到身体感受以后,你觉得这种身体状态说明你处于什么情绪呢?”
有时候,求助者能够觉察到自己的生理反应和情绪体验,但他们无法说清楚自己的情绪名称是什么,或者用一些笼统的词汇,如“烦死了”“不开心”。这个时候我们可以给出一个词汇表让求助者选择合适的词汇。
下面是作者总结的情绪词汇表,这个词汇表概括了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会体验到的情绪。在这个词汇表中,你会发现有关消极情绪的词汇比较多,这是因为心理咨询主要干预消极情绪的缘故。另外,你还会发现有些词汇的意义相近,这是因为每个人的文化程度和用词习惯不同,我们尽量给出一些符合求助者用词习惯的备选词汇。需要说明的是,许多讲解认知行为疗法的书中都有情绪词汇表,不同的作者给出的情绪词汇表不尽相同,大家在使用过程中可以参考(见表1-1)。
表1-1 情绪词汇表
咨询师应用情绪词汇表来帮助求助者识别情绪时,可以这样说明: “下面我给你一个情绪词汇表,你看词汇表上的哪些词能够描述你的心情。你从这些词汇表中挑选一两个情绪词就可以。当然如果你体验到更多的情绪,挑选多个词也是可以的。” 这里限制选择一两个词的目的是希望求助者能够认真体会情绪,了解情绪体验之间的区别,如果求助者的确体验到多个情绪,这也是正常的。
当我们给求助者提供情绪词汇表(见表1-1),或者求助者口头报告自己情绪的时候,求助者可能发现无法说清楚自己到底感受到的是什么样的情绪。比如,一个求助者面临即将到来的公司兼并重组,她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体验是焦虑还是沮丧。另一个求助者明天即将参加硕士论文答辩,他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情是紧张还是恐惧。
为了帮助求助者得到准确的情绪体验名称,咨询师有两种方式来鉴别。第一种方式就是和求助者解释不同情绪的意涵,通过向求助者澄清情绪的意涵,并结合对求助者的自动思维的分析,求助者就能了解自己的情绪是什么了(见表1-2)。
表1-2 基本情绪的常见意涵
前面我们谈到,求助者对于即将到来的公司兼并重组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是焦虑还是沮丧。这个时候咨询师就可以告诉她:“焦虑是对结果不确定性的担忧,沮丧则是心愿落空的感受。简单来说,在公司重组的情况下,焦虑的意涵是自己可能有好的结果,也有可能没有好的结果,这个结果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沮丧的意涵就是认为自己没戏了,不会有好的结果。”通过这样的澄清,结合求助者的自动思维,求助者认识到自己的情绪是沮丧而不是焦虑,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可能留在原部门了,没有人帮自己说话,自己只能任由他人安排了。
另一种方式则是寻找情绪的典型情形,将当下的情绪体验与之比较,从而确定自己情绪体验的名称。对明天即将参加硕士论文答辩的求助者,他不能确定自己是紧张还是恐惧,咨询师便采取了情绪典型情境鉴别的方法。咨询师邀请求助者分别说明在过去生活中体验到紧张和恐惧的三种情形(见表1-3)。
表1-3 情绪鉴别示例
求助者从过去经验中分别找到了紧张和恐惧的三种情形。通过把自己当前参加论文答辩的体验分别与过去的紧张情形和恐惧情形的体验比较,求助者确认自己的情绪体验为“紧张”而非“恐惧”。
一位驾驶员在市内环路以50千米/小时的速度行驶,与前车距离保持不到30米。他一边开车一边与副驾驶上的妻子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两个人争论不休。突然前车急刹车,他来不及反应,就与前车追尾,发生交通事故。幸好没有人受伤,只是车辆受损。他下车后感到非常愤怒,指责前车突然刹车导致自己来不及反应,认为是前方车辆的责任造成了这起事故。
这位驾驶员体验到的指向他人的情绪,在心理咨询中我们通常称为次级情绪(或二级情绪),这种情绪的功能掩盖了个体指向自身的情绪。这种指向自身的情绪会先产生,因此被称为初级情绪(或一级情绪)。次级情绪的产生是因为求助者不能接受自己的过失、脆弱或受伤,因而采取外归因的方式,认为是他人(或外界)造成了这一切,故而产生指向他人(或外界)的次级情绪。
对于这位驾驶员来说,由于他自己没有保持安全距离且驾驶的时候不专心,造成与前车追尾的事故。如果他认识到这一点,他很可能会感到内疚、自责或后悔,但他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他把责任外置,认为是对方给自己造成损失,使得自己的车受损,也就产生了“愤怒”的情绪。他一旦产生愤怒的情绪,也就难以注意到自己的初级情绪——内疚、自责或是后悔了。
在心理咨询过程中,如果求助者外归因,只体会到针对他人(或外界)的次级情绪,这就不利于求助者问题的解决。因此,当求助者只体会到指向他人的次级情绪,咨询师就有必要让求助者觉察到自己的初级情绪。
初级情绪识别主要通过回溯的方式进行,咨询师需要求助者报告事情发生到次级情绪出现过程中自动思维变化的过程。比如,一位女士说上周三晚是他们夫妻结婚10周年纪念日,原来已计划好晚间的庆祝活动,结果临下班时老公来电话说单位员工发生伤亡事故,自己要出现场处理。求助者非常生气,抱怨老公不该冲在最前线,认为老公太老实,“被别人当枪使”,这些事情应该让他人去做。
咨询师确认求助者的情绪是“愤怒”,这是指向老公和单位同事的。于是咨询师想要了解求助者的初级情绪,便开始了下面这段对话。
咨询师:当你接到老公电话得知老公要出现场处理问题的时候,你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求助者:今晚的结婚纪念活动搞不成了。
咨询师:当你意识到这一点,你体验到什么情绪呢?
求助者:非常失落、沮丧,我们为此策划讨论了一个多月。
咨询师:当你感到失落的时候,你又想到什么呢?
求助者:要是老公单位不出事,老公就不必冲在最前线,我们的活动安排还是可以进行的。
咨询师:于是你就感到……
求助者:我就感到愤怒,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要落在我老公头上。
咨询师:通过回顾,我们发现你是先体验到失落和沮丧,然后再体验到愤怒的。
求助者:是的。
咨询师:当你感到愤怒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失落和沮丧呢?
求助者:没有。
咨询师:是的,因为纪念活动不能举行的初级情绪(沮丧)被衍生出来的次级情绪(愤怒)掩盖了。比起体验沮丧,体验到愤怒情绪更能让你感觉好些,是这样吗?
求助者:你说得有道理,还真是这样。
另外,当求助者同时出现针对自身和他人的两种情绪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对这两种情绪做出区分,了解每种情绪对应的自动思维,把与自我相关的自动思维所对应的情绪定性为初级情绪,把与他人或外界相关的自动思维所对应的情绪确定为次级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