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殇
——当性交造成疼痛

在理想世界里，所有女性都可以轻松自在地享受性生活，不用感到羞耻，也不用承受痛苦。但回顾我在工作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患者，以及我自己的个人经历，我深刻地意识到：似乎全世界的人们都在享受美好的生活，但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幸运的话，我们可能拥有善解人意的伴侣，他们不会给我们施加太大的压力，但即使是这样，我们可能还是经常觉得自己哪里不适。

我们当然可以选择直接去看医生，但在此之前得先确定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而这通常需要付出一定的耐心和进行进一步的观察。仔细确认一下不舒服的部位是哪里——最常见的是阴道口，其次是下腹部。

阴道口是女性最敏感的地方之一，这一点我已经在第一章阐述过了。不适也分很多种。有的说，第一下很不舒服，后面就好了；有的说，虽然一直有疼痛感，但还能忍；还有的一直感觉很疼，希望赶紧结束（有人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如果性交时感觉阴道口疼痛，需要用排除法来查找根源。首先需要看是否被感染了，这并不是说感染是最常见的原因（确实不是），而是因为这是最容易确认的。如果不是被感染了，那么原因就复杂了。

让女性在性交过程中感觉疼痛的罪魁祸首可能是衣原体和淋球菌，它们分别是引发衣原体感染性疾病和淋病的病原体，至今还在人类的世界里兴风作浪。不幸的是，它们经常同时出现在前庭大腺中，引发让人极度不适的前庭大腺脓肿。如果这些病原体向上走，可能引发输卵管炎，并对女性生育能力造成影响。因此，及早发现非常重要。

单纯的阴道菌群失衡或真菌感染也会使女性在性交时感觉疼痛，但说实话，这通常不是造成阴道口疼痛的原因。感染疱疹病毒也会造成阴道口疼痛，痛感极强，让人根本没心思干那事（患者会倾向于挂急诊求助妇科医生）。

如果排除了感染，那阴道口疼痛可能是体内雌激素缺乏造成的。你应该还记得，在第一章中我提到过，阴道口、阴道前庭及阴唇后联合（“6点钟位置”）有大量雌激素受体。雌激素是女性体内重要的性激素，如果体内雌激素不足，这些部位很快就会有感觉。但是，是什么造成女性雌激素缺乏呢？

我们先把最常见的“罪犯”揪出来，再讨论那些出其不意的“捣乱分子”。

造成阴道口疼痛最常见的原因是，女性进入更年期后体内雌激素水平下降造成的雌激素缺乏症。有太多女性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她们认为一旦更年期症状（如潮热等）消失，阴道的灼热感也会随之消失，但事实上阴道的灼热感只会越来越重。体内缺乏雌激素，阴道黏膜和外阴皮肤就会萎缩，变得像纸一样薄，严重影响女性阴道的健康。如果及时治疗，这些症状是可消除的。我在这方面是专业的，本书第七章将会向你详细讲述如何将你的阴道从衰老和疾病中拯救出来。

雌激素缺乏症还可能是由避孕药、含孕激素的宫内节育器和其他药物的使用引起的。如果持续数月服用雌激素含量过低的避孕药，一些女性可能出现阴道黏膜萎缩。目前尚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更令人遗憾的是，这种情况无法通过任何形式的事前检查规避。如果你在吃避孕药，并且心里有疑虑，请务必换一种药，或者停药至少3个月，然后观察一下结果。顺便说一句，这类黏膜问题最常出现于使用孕激素避孕法避孕的情况，比如服用迷你避孕药（只含孕激素，不含雌激素）或使用含孕激素的宫内节育器。如果你对此有所怀疑，我建议你最好直接停用。对那些别无选择的人，可以试着用含雌激素的药膏涂抹阴道口，以重建那里的皮肤或黏膜。

雌激素缺乏症也可能出现在因为其他原因，比如体重过轻或者从事竞技运动（这两种情况对身体都不好）而月经不调的女性身上。身体因负担沉重而自动切换到生存模式，把血液节约着用。如果你特别瘦，阴道口还很疼，请直接去看妇科医生，确认一下体内是否缺乏雌激素。如果你还在服用迷你避孕药或体内安了含孕激素的宫内节育器，雌激素缺乏的问题可能越来越严重。我给女性竞技运动员的建议是，把你的问题向信得过的队医说一说，在训练计划或饮食计划的内容上做些改变，因为几个月不来月经不仅对阴道有害，长此以往还会造成骨骼损伤。（我将在第三章详细讲述这个话题。）

如果读到这里，你还是没有看到造成自己阴道口疼痛的原因，请不要着急，我还没说完。经阴道分娩也可能导致阴道口疼痛。如果你接受了会阴侧切或者外阴大范围撕裂，伤口可能造成阴道口疼痛。幸运的是，女性的身体早已做好了安排：在大部分情况下，女性分娩后一切将恢复正常，但总有一部分女性在艰难地分娩后受伤。侧切瘢痕，特别是瘢痕疙瘩，可以通过手术治疗；如果手术解决不了，我建议你向值得信任的妇科医生进行有针对性的咨询。

还有一个可能造成阴道口疼痛的原因是一种名为“外阴硬化性苔藓”的自身免疫性疾病。这种疾病并不罕见。据估计，有2%～5%的女性会在一生中的某个时段染上这种病。 如果女性患有外阴硬化性苔藓，免疫系统会攻击外阴和阴道口的皮肤，破坏弹性纤维和皮肤中的其他成分。这种疾病间歇性发作，发作时会导致私处奇痒无比。不幸的是，这种疾病经常被误诊为真菌感染，从而导致患者接受错误的治疗。大多数患者都经历过漫长的寻医问药的过程，有人可能直到私处皮肤变白、小阴唇消失才被确诊。对外阴硬化性苔藓患者来说，早期诊断和及时治疗很重要，但这往往困难重重。关于这一点，我将在第四章详述。

顺便说一句，阴道口疼痛经常会被诊断为“阴道前庭炎”或“阴道前庭综合征”。这通常是妇科医生通过排他性诊断的方法做出的诊断，也就是说，医生排除了所有可能性，走投无路了，只能下这样的诊断。我个人很不喜欢在病历本上看到这样的诊断。有时医生会过快做出阴道前庭炎的诊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时至今日，人们还在苦苦寻觅治疗阴道口疼痛的可靠方法。阴道前庭炎的典型表现为阴道口有持续不断的灼热感，患者大多数时候根本无法性交。即使有的人能忍住疼痛进行性交，也会在阴唇后联合处留下神秘的裂口。乍一看，大多数“阴道前庭炎”患者的阴道口完全正常，有些阴唇后联合（“6点钟位置”）处发生轻微的红肿，有些则在“4点钟位置”或“7点钟位置”发生红肿。在通常情况下，这种红肿无法通过涂抹药膏或其他方法得到改善。我在临床上如果遇到这样的患者，首先会建议她们停用避孕药，以确认疼痛不是由潜在的雌激素缺乏引起的。有的医生可能让患者服用抗抑郁药，或者让患者在性交前涂抹麻醉药膏来缓解症状（但从长远来看，这些所谓的“救命方法”只是“救命稻草”，都是人们在走投无路时才使用的，实际上没有任何积极意义）。有的患者通过做手术切除阴唇后联合的皮肤而被治愈，至于为什么这种方法只对某些人有效，无人知晓，我不会轻易让患者这么做，因为手术伤口可能更疼。看了这么多所谓的治疗方法，我们就知道医生和患者有多绝望了。有时候，阴道口疼痛会自行消失。但大多数时候，漫长的诊断和治疗过程令患者备受煎熬。因此，我一直主张与患者进行同步谈话，以缓解患者的心理压力。

现在说说最棘手的情况：身体没有感染，没有患雌激素缺乏症（停了药也没有用），没有因为经阴道分娩而在阴道口留下瘢痕，没有患外阴硬化性苔藓，阴道口没有持续不断的灼热感，只是在性交时疼痛。如果你遇到的是这种情况，那么造成疼痛的原因很可能是你从心底抗拒和伴侣发生性关系。有时候，阴道很聪明，会试着告诉我们其实我们还没准备好。这在心身医学上被称为“性交困难”，这意味着，你的身体在说“不”。

原来如此

做爱时，有些女性即使阴道湿润也感到阴道口疼痛，这大多是心底抗拒导致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身体并不一定能感知我们的心理。阴道之所以会湿润，是因为被阴茎刺激后血液流动加快了。也就是说，即使我们不太情愿，阴道也会湿润：虽然面对的不是对的人、不是在对的场合，但我们的生殖器官还是反射性地做出了它该有的反应。男性面对不喜欢的女性仍能勃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例如，虽然你已经和男方确定了关系，但还是想去别的地方或者不想和他发生性关系。有时候，这只是你对伴侣不满的一种表现，因为伴侣可能在床上或床下都表现得很自私，也许他没有花足够的时间做前戏，也许他只是技巧不佳，而这些都让你对伴侣缺乏“性”趣。但是相比抗争，女性更多会选择屈服，并接受并不想要的性行为。当然，这也可能源于更深层次的原因。以往糟糕的体验、父母带来的耻辱感或其他创伤，都是潜在的原因。根据我的临床经验，有太多太多女性因青少年时期被性侵而患上了性障碍。

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将女性的问题轻易归结为心理问题的人，请相信我，我和你站在同一阵线。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而且我知道，一旦心理层面的问题解决了，很多事情也就豁然开朗了。我曾经想和我当时的男友分手，但一直犹豫不决，这不仅让我忍受了4年糟糕的性生活，而且浪费了很多时间。如果你已经感觉到了一丝端倪，我想告诉你：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诚实面对自己非常重要，如果你认为面前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那应该考虑进行心理咨询。如果你发现一段关系中存在问题，和男方进行开诚布公的谈话是让这段关系继续前进的唯一办法。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普通人，而且每段关系都是千差万别的。即便是争吵、讨论或者去向婚姻咨询师咨询，也好过闭口不言，因为只要开了口，事情就解决了一半。只有这样，男方才有机会告诉你，他纠结的是什么，是否接受批评，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也能判断，他是不是真正适合你的另一半。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性交时下腹部疼痛的问题。如果性交时，每次阴茎抽动你都感觉下腹部疼痛，那必须再次启动小雷达去搜索一下原因。对妇科医生来说，感染与否是第一个需要确定的。逆行感染甚至可能上行至输卵管，并造成永久性损伤，导致女性难以受孕。如果真的造成了这样的后果，那就太令人惋惜了，毕竟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妇科医生通常会对患者进行白带常规检查或尿液检查，以排除某些感染。B超检查也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卵巢囊肿也可能造成下腹部疼痛。卵巢囊肿大多是无害的，只是会在女性做爱过程中以造成疼痛来彰显自己的存在。子宫肌瘤也是一样，它们通常是子宫内比较温和的肌肉结节，但就像恼人的邻居一样，会时不时来烦我们一下。我会在第六章详细介绍卵巢囊肿和子宫肌瘤。

还有一种会造成女性下腹部疼痛的疾病，那就是子宫内膜异位症。女性患上这种疾病后，子宫内膜不是生长在它本应该生长的位置（子宫壁内膜层），而是长到了其他部位，比如子宫壁肌层、子宫顶部、膀胱或肠道中，从而在女性经期引发严重的疼痛感，有时在非经期也会引起疼痛。我会在第三章和第六章详细聊聊子宫内膜异位症。

很多曾经做过腹部手术的女性在性高潮来临时会感到下腹部疼痛。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腹部手术可能造成粘连。所谓粘连，就是术后瘢痕组织增生，将器官粘在一起，有时只是稍微粘在了一起，有时则很牢固。设想一下，剖宫产后，子宫与腹壁或部分肠道粘连在一起，性交时子宫被剧烈牵扯，所有粘在一起的器官都跟着动。达到性高潮时，子宫收缩，粘在一起的器官也会跟着做出反应。在大部分情况下，粘连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如果感觉没有大碍，那放轻松就行了。如果疼痛到难以忍受的地步，那么可以通过手术解决。但要知道，手术可能再次引发粘连。还有一种可能，伴侣如果阴茎过于粗壮，或者在性交时太过用力，也可能造成你下腹部疼痛。特别是采用狗爬式或者勺子式的性交姿势时，阴茎通常插入得很深，从而造成你下腹部针扎般的疼痛。因此，必须告诉你的伴侣：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