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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新丰拜相 姚崇力陈十款事

一主二仆,风尘仆仆地奔驰在同州通往新丰的驿道上。

主人身材高大健壮,身着五品官服,骑在马上,目光总是射向马前六丈远的地方。若是下马步行,人们就会发现,他的步子又大又快,而且走起路来,双臂的摆动,身子的扭转,节奏急促且很有规律,唯独那个脑袋,好像一个相对于地面作匀速直线运动的圆球,眼睛死死盯着脚前三丈远的地方,如不受到惊动,决不肯抬起头来或左顾右盼。正因为如此,别人送他一个绰号,唤作“赶蛇鹳鹊”。

他是同州刺史姚崇。

他接到皇上李隆基的密诏,要赶到新丰朝见。

照成规,皇上离京外出,所到之地,三百里内的刺史应该主动奔往皇上所在之处朝拜。他的任所同州距新丰只有几十里,他却没有主动来朝见皇上,只派一人送来一份奏章,说州务繁忙,请求皇恩准予免参。皇上却当即修一密诏让来人带回,要姚崇见诏后务必立即赶到新丰来。

他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年轻的时候,纵猎嗜酒,一身侠气。后来有人见他胆大心细、多谋善断,说他如果留意于经国治世之道,必能出将入相。从此他折节向学,果然顺利登上仕途。武则天和李旦两朝,他两次出任宰相。他原名叫姚元崇,现在单名一个崇字,还是当年武则天替他改定的呢。李隆基做太子后,他见太平公主权势太大,太子李隆基日夜不安,便和宋璟谋划,向皇上李旦建议,让太平公主离开长安,住到东都洛阳去。没想到李旦把他们这个建议告诉了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大吵大闹,李隆基见势不妙,便把他和宋璟做了牺牲品,向父皇启奏说,姚崇、宋璟离间他和姑母的关系,请父皇治罪。于是姚崇被贬为申州刺史,宋璟被贬为楚州刺史。

在外地做地方官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先后调任了几个州的刺史,州府的事只要一早一晚他就办得利利落落,大材小用,不由他心里愤懑,经常纵酒射猎。李隆基在与姑母的斗争中,把他作为牺牲品,他是刻骨铭心的。当时,李隆基是请求父皇将他处以极刑的,幸亏李旦宽仁,他才免于一死。他从这件事中,咀嚼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仕进之心有些淡薄了。

接到皇上的密诏,他反复猜测,最后断定:皇上召我,肯定是要起用我!不错,年轻的皇上是有心机的,初登大宝,恩威并用,既不吝官爵,也要杀人立威。听说前几天皇上在新丰阅兵,因为军队阵容不整齐,要杀掉兵部尚书郭元振和给事中唐绍,因为张说和刘幽求的劝阻,郭元振才免于一死,流放到五千里之外的新州去了,而唐绍到底还是被当场杀掉了。不过,皇上召我,不会是要杀鸡给猴儿看。我现在只是一个刺史,又没有罪名,杀我不足以立威,且有损于他的英名。他召我,是要让我官复原职,为他治理天下!

从接到密诏到现在,姚崇想了许多事,并做了出任宰相的思想准备。

赶了半天路,年逾花甲的姚崇仍无倦意。他来到新丰县城,又由太监引路,赶到城南渭水岸边。李隆基正在这里狩猎。

来到渭水岸边,他远远望见皇上正在猎场旁住马等着,便翻身下马,把马缰丢给随从,按礼节小步急行,趋到皇上马前跪拜:“臣姚崇奉旨朝觐陛下,吾皇万万岁!”

李隆基坐在马上,望着姚崇跪拜在地的高大身躯,脸上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说道:“爱卿平身。爱卿鞍马劳顿,还能随朕射猎一番吗?”

“臣居官多有过失,实是惶愧。至于跑马射箭,臣倒略知一二。虽已年迈,还堪随陛下奔走。”姚崇一边起身,一边答道。他心里知道,这是皇上总揽朝政后第一次召见他,也是要考察一下他的体力。现在,郭元振被贬,兵部尚书的位子空着,皇上很可能命他补这个缺。而做兵部尚书身体不好,不能跑马射箭是不行的。

李隆基听了姚崇的答话,果然很高兴:“看来爱卿对射猎是很内行的了。”

“臣少年丧父,无人教训,不知读书,唯以射猎为乐,至今犹弓马娴熟,筋骨顽健。”姚崇以前两次为相,都兼任兵部尚书,对兵事很熟悉,这一次,如果皇上真用他为相,他还愿意兼任兵部职事,才这样表白。

李隆基点头说道:“爱卿随朕来。”

猎场在渭水岸边一片高冈上。时值初冬,山草枯黄,树木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了,但山中的鸟兽却正是肥健的时候。在这样的猎场里,枯萎的野草对奔马没有一点羁绊,马儿可以纵情驰骋;而草枯木落,恰恰增大了能见度,使猎人猎鹰猎犬的眼睛更加敏锐。这深秋初冬,正是狩猎的黄金季节。

年轻的皇上硬弓快马驰进猎场,姚崇不慌不忙,拍马紧紧跟在皇上身后。而宰相张说、刘幽求的骑技显然略为逊色,不时被抛在后面。这两个人也是在诛灭太平一党后升做宰相的,张说是中书令,刘幽求是左仆射、平章军国大事。

姚崇随皇上来到一道山沟边,忽然惊起一对山鸡。两只山鸡嘎嘎叫着,盲目地在低空顺着山沟向前逃去。

李隆基手疾眼快,张弓一箭,将飞在前面的雄雉射落在草地上,回头喊道:“爱卿快射!”

姚崇手按弓弦,却不马上放箭,待到后面那只雌雉将要落地的一刹那,才开弓射出一箭。

原来,山鸡的飞行距离很短,特别是秃尾巴的雌山鸡,扇着翅膀在低空蹿几十丈远就要落地歇一下脚。对于山鸡的这种习性,姚崇早就熟悉了。

君臣二人拍马向前,各自用镫里藏身的姿势,从草地上拾起自己射中的山鸡。

皇上射中的雄雉,被御用金 箭贯穿腹部,已经死了。

姚崇射中的山鸡,被箭镞横穿翅膀射进地面钉在了草地上。他得到的是一只受了轻伤的活山鸡。

姚崇取下鸡翅上的箭,双手将山鸡献给皇上:“托陛下洪福,臣射得一只活鸡!”

李隆基把自己射得的雄雉挂在马上,接过姚崇献上的活鸡,笑道:“爱卿真是射猎高手!”

张说和刘幽求从后面赶上来了。张说见皇上手中提着一只活鸡,贺道:“陛下射得一只,又活捉一只,可喜可贺!”

姚崇兜转坐马,退到张说和刘幽求身后,住马立候。

听到张说的祝贺,李隆基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表情,但马上就消失了。他并未否认山鸡是自己活捉的,心安理得地把活山鸡用一根黄绦绑好,挂在马上,继续驰马射猎。

张说、刘幽求跟在皇上马后,姚崇则远远地尾随着。

李隆基跑了一阵子,发现姚崇还没有追上来,便拨转马头,叫道:“姚爱卿,到底年纪不饶人,力气不支了吧?”

姚崇拍马来到皇上面前,回奏道:“臣非力气不支,有诸宰相伴驾,臣无旨不敢僭先。”

李隆基笑道:“猎场之中,爱卿不必拘礼,可随朕纵辔,也可和宰相同行。”

“臣遵旨。”姚崇答道。

李隆基纵马在猎场中驰骋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一回头,发现仍是张说、刘幽求跟在自己的后面,姚崇又落后了。

他再一次停马招呼道:“姚爱卿,怎么又落后了?”

姚崇在马上躬身答道:“臣以为,即使在猎场之中也不可废礼。臣官职卑微,不可与宰相同行。”他心想,皇上考我已考得差不多了,该让皇上说出召我的意图了,也该让我考考你皇上了。考皇上的试卷,他昨晚已写好,就藏在他的怀里。

果然,李隆基发话了,他面色庄重地宣布说:“朕现在就用卿为相——兵部尚书同平章事!”

宰相兼兵部尚书,这正是姚崇希望得到的官职!他心里有几分激动。我就要第三次出任宰相了,三落三起!前两次为相,才略都未得施展。这位年轻的皇上现在励精图治,我正可好好干一番事业,上报国家,下酬己志,名垂青史!但是,我不能马上谢恩,我要考一考这位年轻的皇上。现在就开始考他!

李隆基宣布完他的口谕,满以为姚崇会根据受任新职的惯例,立刻下马磕头谢恩。没想到,姚崇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既没有下马,也没有拍马向他靠近,仍住马立在张说、刘幽求的身后。他只好又说道:“册书待返京后即行颁发。”

按照礼仪,三品以上官职要皇上以册书的形式授予,五品以上官职用制书形式授予,六品以下则用敕书形式授予。李隆基以为姚崇嫌这样口谕任命宰相不正规,所以补充说明。

姚崇仍不动声色。

李隆基暗自奇怪,别人求之不得的显要官职,他姚崇怎么反应如此冷淡呢?是他记恨前年我奏请父皇降罪于他的事吗?是他仕途灰心无意再度为相吗?还是有什么衷曲不好讲?

李隆基望着姚崇。过了好一会儿,姚崇才慢腾腾地说道:“臣以为猎场非任命宰相之所,臣敢请陛下回行宫时再议。”

“就依卿所奏。”李隆基嘴上答应了姚崇的请求,心里却感到有几分不自在,游猎的兴致大减,又兜了一圈,胡乱射了几只小兽,便传旨解围罢猎,驾返行宫。

皇上的行宫设在新丰县城里。这座新丰县城,传说是汉高祖时修建的。刘邦定鼎关中后,其父思念故乡,想要回老家沛县丰邑去。刘邦便下令在这离京城不远的地方修起一个村镇,村镇的规模、街道、房屋,乃至各家门前的树木、院内的鸡窝猪圈,都和沛县的丰邑一模一样。村镇修好后,再让故乡丰邑的百姓全都迁到这里来。因为修得逼真,百姓带来的鸡鸭放到大街上,便能自认新的家门,这新的丰邑便叫做“新丰”。因为它南临渭水,西靠潼关,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郊外的项王营,就是当年项羽摆鸿门宴的地方。

李隆基来到行宫,太监服侍他坐好后,随行的宰相和朝臣都来参见。李隆基命太监移过锦墩,赐诸宰相坐下。

姚崇没有就座,立在下面。

李隆基问道:“姚爱卿,朕于猎场之中命你为相,你不肯受命;今又不肯落座,难道是朕昏庸荒淫,卿不愿辅弼朕躬吗?”

姚崇闻言,跪倒在地,磕头道:“陛下言重了,臣死罪。非臣面谀,陛下由亲王而太子,由太子而登大宝,这些年来足见陛下之圣聪英武。臣今垂垂老矣,又向来禀性愚直,实恐不堪陛下驱使,故不敢贸然谢恩。臣今熟思,有十事上奏,如陛下恩准,臣愿侍陛下左右,竭心愚诚,鞠躬尽瘁;如陛下以为十事中有一事不可行,则臣不敢居相位,请陛下许臣纳还官位,赐臣荒山一片,使臣老死林泉之下!”

姚崇说完,抬起头来,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章,双手捧过头顶。小太监接过,放到李隆基案前。

“臣恭候陛下圣裁。”姚崇又磕了头,便立起身退了出去。

姚崇提出十项要求的奏章,像一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水里,激起了层层浪花。

退到下榻之处的中书令张说,久久不能成眠。他年龄比姚崇小十七岁,实际上是两代人。长期同朝为官,他俩有时亲密合作,有时又互相拆台。诛灭诸韦、除掉太平公主时,他们同舟共济;一旦同班为相,又互相妒忌起来。张说年轻聪明,文思敏捷,在儒林士子中,他的诗文负有盛名。姚崇虽也能诗能文,但才情实在比不上张说,可是他从政的年头多,是宦海行舟的老手,治国安邦的办法多,这些又是张说无法相比的。

从皇上今天对姚崇的态度中,张说看出,皇上决心用姚崇做宰相了。姚崇一向果敢自信,善断不疑,敢作敢为,如果他做了宰相,自己就会相形失色。何况他和自己有嫌隙,时间长了,自己肯定会被他挤出宰相的行列。不行,今夜必须想办法。

怎样才能阻止姚崇为相呢?他想不出好办法。晚饭前,他暗示御史大夫赵彦昭弹劾姚崇,说姚崇无人臣之礼,心怀怨怼,提出十个条件是要挟圣上,理应降罪,结果被皇上顶了回来。张说急得团团转,连晚饭都没有吃好。怎么办?自己赤膊上阵,连夜找皇上谏阻一番?也不行,那甚至会弄巧成拙,因为皇上知道自己与姚崇不睦。此事必须借他人之手!

他想到了殿中监姜皎。姜皎一向和自己投缘,又是皇上的老朋友。诛灭太平公主时,姜皎出过大力,皇上对姜皎一向另眼相看。姜皎可以随便出入后宫,和皇上、皇后、嫔妃一起饮酒,一起游戏。让姜皎出面试一下,或许能有效果。但这回再去说姚崇的坏话是不行了,得动些脑筋。

他派人找来了姜皎。

姜皎五短身材,面黑须重,特别是近两年,他明显发胖了,贪吃贪睡。这天姜皎美美地用过晚膳后,正要睡下,硬被张说的书吏拖到张说的下处来了。

二人一见面,姜皎就嚷道:“燕公何事如此遑急?下官正要休息……”除掉太平公主一党后,张说被封为燕国公。

“圣上尚未休息,你倒要睡觉了。空食人君之禄,不为人君分忧,皇上要你何用!”张说故意板着脸训斥道。

“燕公冤死下官了。下官散朝后哪里还敢伺察至尊在做什么?就是燕公,若是把宁醒花带到这里来,我也不敢过问燕公此刻在做什么呀!”说完,开心地大笑起来。

张说前年新得一美妾,姓宁名怀棠,表字醒花。这宁醒花非但生得秀媚,而且工于文字,张说宠爱非常,让她专管书房文墨和机要文件,并专为她写过一首艳诗,赞美她的娇姿媚态和慧黠聪颖。这是朝臣中尽人皆知的风流韵事。

“殿中监大人!”张说喊了一声姜皎的官称,姜皎才止住了笑声。张说又把声音放低些,说道:“殿中监大人,你今日未随驾射猎,还不知道今日猎场中的事。姚崇大人从同州赶来了,皇上要用他做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呢!”

“姚公来了,这我知道。皇上要用他做宰相?”姜皎说完,眼睛盯着张说的脸。

“皇上对你那么亲厚,你倒来问我!我不信佛教,不重文学,不讲交情,他要为相,咱们兄弟怕要不吃香了。”张说说完,叹了一口气。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吗?”姜皎又问。

“还没有。他向皇上提出十个条陈,皇上现在正斟酌呢!”

“此公一向不用正眼看我,我也讨厌他。我去劝劝皇上。”姜皎说完,转过肥胖的身躯就要走。

“站住!你见了皇上怎么说?”

“就说他历仕伪周、中宗两朝,不足信任;专横武断,刚愎自用,不是宰相之器。皇上一向待我不薄,保管一说就成!”

“保管一说就糟!”张说拦住姜皎的话题,凑近姜皎,耳语一通,姜皎才点头离去。

姚崇提出的十个条件,也让李隆基很伤脑筋。他很器重姚崇的才干,深信姚崇能担起宰相的重担,能帮助他大治天下。不过,他也深知姚崇的个性。姚崇当了宰相,即使不降品阶、不放外任,也等于把张说、刘幽求、王琚这些人贬谪了。别看姚崇做州郡的长官马马虎虎,若是做上宰相,肯定会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地干,别的宰相就只能当配角了,而且姚崇虽然能干,但不能容人,他当了宰相,只需要别人做奴才,像张说、刘幽求、钟绍京、王琚这班有些才能的人,肯定和他合不来。不过,现在大治天下是当务之急,国家积贫积弱积弊多年,亟需振兴,否则,自己的皇位也坐不长。所以,正如夺取天下时不能顾虑重重一样,现在重用姚崇,治理天下,也不能顾虑重重,管不得张说和刘幽求等人了!

可是,姚崇提出的十个条件,实在太苛刻,全是针对我这个皇上的。当然,其中的几条,如官职太滥,超员太多,应裁减冗员;这些年来乱造佛寺,耗费财力民力太大,应该逐渐禁绝;宦官外戚干政,总不是好事,汉代的教训应该记取;从武后时起,朝廷以刑法治天下,特别是武则天当政的那些年,弄得从朝臣到读书人,人人自危,现在应多行些仁恕之道以安人心。这些,倒是都和我想到一块儿了,完全可以接受。但是,另外的几条,就不那么好答应,如果群臣都可以当面指责我的过失,都可以“触龙鳞,犯忌讳”,再禁绝天下租庸赋之外的一切贡献,一切向皇宫进贡珍奇玩物的渠道“悉杜塞之”,这两条就得寻思寻思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都可以指责我的过错,我岂不要随时都可能在臣下面前丢丑?什么珍奇玩物也不许进宫,我堂堂一国之君,岂不是要和土财主一样,只能足衣足食,什么玩乐也没有了吗?特别是要我三十年不求边功,实在难以答应。不求边功,怎能使四夷宾服,国威远扬?而不论文治还是武功,我都要超越历史上任何一个皇帝,这是我当太子时就定下的志向啊!

正当李隆基在简陋的行宫里反复思忖、犹豫不决的时候,姜皎走了进来。李隆基心里一亮,想和这位老朋友商量一下。他和颜悦色地问道:“天已二鼓,爱卿还没有安歇吗?”

“听说陛下还在为政事忧心,臣焉能先睡?”

“不过爱卿往常后宫侍宴,时常在筵前打鼾,朕可是多次耳闻哟!”李隆基的话,含有诙谐的味道。在他还是亲王的时候,姜皎就与他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姜皎为人厚道,没有心计,对李隆基忠心不贰,李隆基很喜欢他,没有外人在场时,两人都很随便,不那么讲君臣之礼,也时常开个玩笑。

“陛下圣明英武,臣托陛下洪福,自然可以日里添饱肠胃,夜里高枕而卧。”姜皎也诙谐地回奏。

“爱卿深夜至此,有何事见教寡人?”李隆基问道。

“河东道大总管空缺这么长时间,陛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臣替陛下卜筹已久,现已为陛下物色到一个人,不知陛下怎样赏赐为臣?”

“谁?果真合适,赏你万金!”

“陛下言之当真?”

“朕岂是食言之人?”

“臣物色到的人,陛下肯定满意!”

“到底是谁?”

“同州刺史姚——崇!”

“嗯——嗯?”李隆基的表情一下子冷淡下去,语调由应答变成了疑问。

“陛下以为如何?”姜皎盯着皇上的脸,语调有些虚怯。

“姚崇为人如何?能够胜任吗?”

“姚崇吏事明敏,文武全才,又有多年外任经验,足可胜任。河东总管,乃封疆大吏,干系不轻,非此人不可!”姜皎仍观察着皇上的脸色。

“这是你自己替朕物色到的吗?”

“正是。”姜皎答道。

“你怎么想起了他呢?”

“听说他今天奔到了行在。”(“行在”是指皇上驾临之处。——注)

“你从哪里来?”

“臣从自己的下处来。”

“大胆姜皎,欺君罔上,按律当诛!”李隆基突然声色俱厉。

姜皎大吃一惊,慌忙跪倒。

“你说的话,都是张说的意思,你是从张说那里来,是张说叫你来的!朕一向待你不薄,你怎敢伙同张说欺蒙朕躬?”李隆基明言快语,把事情挑开了。

“陛下圣明,臣罪该万死!”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明白自己上了张说的当,犯了欺君之罪,只得据实招供:“臣确实是从张说那里来,确实是张说叫臣来的。”

李隆基的疑虑都消散了。他要用姚崇为宰相,本来就是看出姚崇的才干超过了张说。而张说从中做手脚,恰好说明了张说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不能再犹疑了,国家百废待兴,正需要姚崇这样的大才来辅佐自己。姚崇提出的十个条件,都是有道理的。那几个限制我个人欲望的条款,也只好暂时应允了,振兴国运要紧呐!天下不治,国家不强,百姓不安,皇上个人的欲望迟早也要落空的!反过来,国泰民安,我的富贵和享乐才有保证。想到这里,他对姜皎说道:“快起来吧!以后再来蒙蔽朕躬,小心狗头!”声音又变得友好了。

“谢陛下。为臣再也不敢了,都是张说那鬼东西……”

“张说这个人也有不少长处,对朕也一向忠勤,可惜文有余而武不足,治国方略也逊于姚崇。这一次力阻姚崇为相,更可看出未脱尽文人习气——就烦爱卿宣姚崇来见朕!”

“现在就去?天太晚了吧?”

“那就不必宣他来见了。告诉他,朕已答应他的十个条件,明日即可和诸宰相同班参拜,待启跸还宫后再降诏册授!”

“陛下圣明,臣遵旨!” ksjG2fLKPx9WD3xy39/rlVlvCvuAGmrjVsQyhIIZOQyE41q3SqVWnO1YaffOsp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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