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星街、甬道街和文明街的花鸟市场被人称作昆明的“唐人街”。
每天从早到晚、至夜,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都在这里积淀,定格成为许多文物化商品,定格为一种古旧的陈设和一种平凡的生活方式。那些被随便塞在柜台里的物体都清一色地被浸染上一层岁月的烟灰色,看上去很拥挤,也很贱;有的东西大约从放进去那天起就没被人多看过一眼,它们一直那样地陈旧下去,直到有一天被一位独具慧眼的先生从破烂堆里挑出来,那东西方成百上千倍地稀罕起来。聚集在这里的人,除业主外,大多是男人,中老年居多,少儿多随父母看热闹而已。买家和卖家似乎都是到这里来寻找或维持逝去的岁月的,他们站着或坐在摊主让出的凳子上闲聊着、争论着,融入熙攘的市场。一切都心安理得,岁月悠长。
卖金鱼的摊前永远都蹲着孩子和他们的父亲、母亲。星期天生意好,卖鱼的老板娘满脸耐心,态度特别好。她把塑料瓢和小网兜发给那些家长,然后让他们把孩子们凌乱而多变的想象捞得满盆翻滚。那父子俩蹲在盆边玩了几乎一两个钟头,捞了满满一大瓢和盆中毫无差别的小金鱼,站了起来,却突然哗的一声倒回盆中。孩子“哇”一声,老板娘略有愠色。这盆边刚空出来,立即就又蹲下一家人,兴致勃勃而又心细如丝地打捞着各自五彩缤纷的希望。
四时花草,总是从街头摆到街尾,山野的泥土味、花草味和拂拂的山风便弥漫开去,弥漫了整条街巷。不远处传来画眉、黄雀、八哥、相思鸟和虎皮鹦鹉的鸣叫。可惜这些小鸟一律都关在笼中,而笼子大多一溜儿拐进破败的东券洞巷狭窄的过道,挂满了墙壁。剥落的土坯墙上甚至不长一株草。甬道街有很浓的梧桐树,可惜离得很远,鸟儿们便很寂寞,很无奈的样子。鸟儿不在树木花草间便没了生气,也没了灵魂;制成标本的死鸟,全都是站在干枯了的树枝上的。只有那些猥琐的虎皮鹦鹉活得安逸,小巧、玲珑、乖巧,羽毛夸张甜腻,叽叽喳喳地挤在铁丝编织的洋式鸟笼里,热闹、匆忙而且乐不思蜀。鸽市场似乎不在此地,但巷里也有鸽子在卖,很贵,颜色大多是赭石和灰色。
《最后的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