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找了个酒店简单的休息了一夜之后,太阳一出来,肖江南一行人就再次踏上了征程。他们今天的第一站是位于峦台公安分局旁边的看守所,强奸案的犯罪嫌疑人赵阿福就被羁押在这个地方。赵阿福已经被依法逮捕,并在看守所等候着法院的裁决,他没想到,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检方又重新启动了侦查程序。
来到看守所之后,民警将众人带到了关押重刑犯的监区,并且在询问室了,让肖江南和章树人见到了赵阿福。
这是肖江南第一次见这个犯罪嫌疑人,他发现赵阿福确实如章树人所说,长得有些憨厚的样子,甚至有些时候反应很慢,一点都不像是穷凶极恶的歹毒。
看到了穿着便装的章树人和肖江南,赵阿福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又是家里面给他找了律师。
他挠挠脸颊,道:“你们是我爹找来的律师嘛?我不是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不要再浪费钱找律师了。”
肖江南把执行公务的证件拿出来让赵阿福看了看,说道:“我是检察机关的,这位是警方的章队长,我们来这儿,是需要重新找你核实一下案情,我们不是你爸爸找的律师。”
赵阿福听了肖江南的话之后,情绪放松了一些,说道:“啊,那就好。那就好。”
肖江南看到了赵阿福心理活动的迹象,便伺机询问道:“怎么,你很怕辩护律师?辩护律师可是为你辩护,保护你合法权益的,你为什么害怕你爹再给你找律师呢?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赵阿福说道:“别提了,说起他,我就是一肚子火,我现在不想听见和律师有关的任何事儿。”
看见赵阿福平稳的情绪波动起来了,肖江南便不再刺激他,而是说道:“那好,我们还是说说案情吧,你在侦查期间一共向警察做出了五次供述,每次的内容都不太一样,你对于自己杀害林悦河一事的态度也是不断变化的,在法院讯问你的时候,你在主审法官的面前,彻底的翻了供,我现在需要再向你核实一下,你到底对于强奸杀害林嫂一事,是怎么看的?你是不是杀人真凶?如果不是,请你说出理由来。”
赵阿福痛苦的锤了一下桌子,说:“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杀人犯,林嫂不是我杀的,我根本就没杀人啊,我更没有强奸她,我不知道是谁在诬陷我,为什么就突然给我安上了强奸犯的帽子。”
肖江南严肃地说道:“说出你的理由,你八月一号那天,到底去干什么了?”
赵阿福说道:“我真的是去位于两道河的蒙嫂子家了,我都说了那天我去和蒙嫂子睡觉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章树人解释道:“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蒙嫂子自己戳穿了你的谎言,我看了分局的询问证人的记录,当时他们单独找蒙嫂子谈了话,并且告知了她如果做出伪证导致你被冤枉,将会涉及刑事犯罪,但是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蒙嫂子还是坚称和你没关系,没见过你。她公公也说你和她没关系,她家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分局的警察找了很久都无法证明你和蒙嫂子在八月一日那天案发的时候在屋里约会。”
听了章树人的话,赵阿福懊悔地说道:“亏我对她真情实意的,没想到在我倒霉时,第一个上来火上浇油的就是她。”
肖江南说道:“这件事,我们会再去她家核实一次,你放心,你所提供的一切信息,我们都会核实。好了,那我再问你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这也是秦法官非常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连续的颠倒供述内容,你一会儿认罪,一会儿又不认罪,你那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赵阿福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打从开始就不认罪,是我被人哄了,才会去做了有罪供述。”
肖江南问道:“是谁干的?是分局的刑警诱供两人?”
赵阿福摇头道:“不是不是,是律师!那个叫赵真倡的律师,他是一个最坏最坏的人了。”
肖江南皱眉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给我们说下。”
赵阿福眼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得不说了自己内心的苦水:“赵真倡是我爹花大钱给我从东都找来的大律师,听说名气很大,很厉害,非常擅长疑难案件辩护,赵真倡在警方对我提起第五次讯问前,来见了我,他给我做了思想工作,他告诉我是我爹请他来的,他不会害我,还跟我说,现在案件证据对我极为不利,劝我尽快向警方坦白,这样还可以争取从轻处理。我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林嫂是怎么被人杀的,就算我认罪,警察问问怎么作案的,我不就露馅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杀的她啊。”
肖江南脸色有些不悦地说道:“所以,你是在赵真倡的教唆下认罪的?”
“没错,赵真倡告诉我说证据对我特别不利,如果我不认罪一定会被判死刑,我害怕死,就认罪了。后来,秦法官才告诉我,我认罪后很可能也会被判死刑,我那时,才知道是赵真倡坑了我,如果我当时死不认罪,警方拿不到口供是很难结案的,可是除了村里那些人陷害我之外,没想到我爹给我找的律师也坑我。我是一个完全不懂法律的法盲,本以为律师能救我一命,没想到,还要被他害死了。”
赵阿福反应的事情被肖江南一五一十的记录在了纸上。他脸色凝重地说道:“如果你反应的属实,赵真倡很可能会涉及律师违法违规执业的问题,后面我们会去核实,好了,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村里面那些人陷害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赵阿福气愤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举报我的,但是他们一定是在胡说八道,八月一日我就没去山上,更没有扛什么大麻袋,我也没有去小河镇买过麻绳,起诉书上所说的这些情况都不属实,我不服!”
肖江南说道:“可是,这些都是不同的证人提供的证据,他们彼此之间我们也调查过,没有利害关系,他们和你之间大概也没有利害关系吧?”
赵阿福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和他们基本很少来往。”
章树人所:“是啊,你很少和他们来往,可是他们为什么会不约而同的提供一些能够相互印证的证据呢?检方和警方认定你是凶手,除了死者身上的扼痕长度,以及现场的鞋印尺码之外,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几位证人交代了能够相互印证的证言,主客观证据一致了,这才起诉的你。这是客观的事实,照你说的,所有人都说谎了,就你说的是真话,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吗?全世界都是骗子,就你这个嫌疑人是好人,你开什么玩笑啊!”
赵阿福快要急哭了,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干啊,我平时也没有得罪过他们,但是我真的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我也没有在八月一日那天进山,我也没有买过工具,我没有强奸林嫂,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要说唯一我做的坏事,就是在蒙大哥出去跑大车的时候,钻空子去和她媳妇滚床单,之外,我真的没干过坏事了。”
章树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真的很难相信你说的是实话,现在,证人们的指控都有客观证据佐证,还有主观证据佐证,可你自己做的无罪辩解,完全就是孤证,根本没有佐证啊。我们怎么去相信你说的呢?”
肖江南听着两人的对话,陷入了沉思,的确,赵阿福的话在没有其他证据佐证的情况下,很难令人信服,刑事诉讼讲求的就是证据,不能没有证据光凭借当事人的口述来定案,因此,警方和检方在一开始就没有采纳赵阿福的辩解,章树人队长所说的,才是合乎常理的判断。
肖江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今天咱们就先到这吧,我们下午还要去石观村,不在这多耽搁时间了。”
章树人说道:“行,听你的。我们走吧。”
赵阿福抓着面前的栏杆,把手伸了出来,遥望着即将走出询问室的肖江南一行人,满眼热泪地说道:“我真的不是杀人犯,你们相信我,我爹还在等着我回家呢,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肖江南和章树人驻足耐心听完了赵阿福说的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峦台区看守所,乘车再次向山区走去。
司机开车的速度很快,走高速公路,他们很快就到了小河镇,在小河镇,肖江南特意警车停了下来,并且主张让大家在镇上吃了午饭再去石观村。
章树人他们自然是非常同意肖江南的观点的,石观村实在是太偏僻了,那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饭馆,能在小河镇解决吃饭问题,当然是最好的了。
肖江南他们在镇上找了一家普普通通的餐馆店,点了几个菜便开吃了,准备吃完就动身去石观村。但是肖江南吃完的速度极快,随意的吃了点东西后,就离开了饭馆去到了小河镇的街道上,他找了一位环卫工人,问道:“大叔,请问下镇上有没有卖首饰的啊?”
环卫工人说道:“小河镇只有一家卖首饰的,就在老街上,你朝里走,再朝东,过了桥就是老街了。”
肖江南说道:“谢谢您了。”
“不客气不客气”环卫工人摆摆手继续开始修建路边的树杈。
肖江南按照他说的,朝镇子中心位置走去,这个时候,章树人他们还在饭店吃饭,只听肖江南说想出去透透气,并不知道他的行动如此的迅速。
肖江南边走边拨通了一个电话,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
肖江南问道:“凌霜,是我,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接到大案子?”
电话对面的,肖江南的老同学凌霜,她此时和肖江南一样刚就业没有很长时间,肖江南听说她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做见习律师。凌霜同学无奈地说道:“接什么大案子啊,还在见习期,一个月就给我发几百块,连吃饭都不够,听说你平步青云,仕途一片大好呀。”
肖江南无语地说道:“没有,就是换了个部门,我现在已经适应了,基本能够独立办案了。”
“那就好,哎对了,你这家伙平时从来没联系过我,今天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肖江南笑着说道:“对啊,我跟你打听个事情。”
“你直说,咱俩之间客气什么。”
肖江南道:“谁这样,我听说东都有个叫赵真倡的大律师,是做辩护,这个律师在业界的风评怎么样?”
凌霜在电话那头说:“赵真倡?我听过他,据说是个很不咋地的律师,评价很差,我听别人说,他就是个老讼棍,是业界毒瘤。”
肖江南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是发生过什么?”
凌霜说道:“当然我也是听说的,我听说他经常被人起诉,就是那种委托合同纠纷,他这人业务能力极差,从不钻研专业知识,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包装自己上面,把自己包装成了所谓的大律师,然后就开始到处拉生意。他接活儿要价非常高,但办理案件的时候却是非常不负责的,这可能是因为他接的活儿太多,每个案子只能分出两三天去处理,也可能是因为他本身专业水平就很差,根本就不想把精力放在钻研法律条文上面。办案时候把当事人敷衍一下就结束,很没有职业道德,早就成了业内的小丑了。”
肖江南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这边有个当事人可能就被他糊弄过,而且还是一个可能被判处极刑的嫌疑人。”
凌霜说道:“妈呀,他怎么还敢在这种案件上糊弄当事人,缺德到家了。”
“也许他只是按照自己对于案件的肤浅的理解,主观判断嫌疑人就是罪犯,因此才做的那些不负责任的劝解吧。算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还有事,我们空了再联系。”
“好,有空回来找我约饭!”
把电话关掉后,肖江南已经走到了小河镇老街,这里确实有一家珠宝店,老街的建筑物古香古色,基本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式木质平层房子,在门面上,开了很多商店,珠宝店就是其中之一。
肖江南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看见了一个正在拿放大镜研究一块儿石头的老板,他问道:“老板你好,我想麻烦下您。”
老板放下了手上的怪石头,抬头看了眼肖江南,说道:“怎么了,是想买珠宝,还是卖珠宝啊,我们这里黄金白银回收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
肖江南说道:“我不是来买,也不是来卖的,我是想来‘赎回’一个首饰的。”
老板诧异地说道:“‘赎回?’是什么意思,你之前卖过金银珠宝给我?”
肖江南编了段话,说道:“也不是,是我朋友几个月前,因为缺钱,把他老娘留给他的宝贝镯子给卖了,我知道后,就想花钱从你这里帮他赎回去。他老娘生前对我很好,我该帮这个兄弟的,还得帮。”
老板说道:“几个月前啊,这可就多了,你看我这个柜子里放了这么多金镯子、银镯子,你说的镯子是哪一个?”
肖江南看了一眼老板面前的展柜,确实放了很多镯子,有手镯也有脚镯。
他当然不知道林嫂的脚镯子长什么样,便说道:“我也不太记得那镯子长什么样,这么多年了,我记性不好。我就知道他是去年八月份来您这卖掉的。”
老板拿出了一个小账本,翻阅了一下,说道:“找到了,找到了,是一个‘海中月’样式的脚镯,材质是黄金的,当时我的回收价是3000元,也没坑他。”
说着,他便从柜子里拿了出来,肖江南看见那个金镯子已经被抛光过了,变得很新,自然上面的指纹肯定也被洗掉了。他看见售价标注的是“6000”,大吸一口凉气,内心中吐槽道:还说你没坑人家,直接半价收购再原价卖出。
他想了想,说道:“老板,您记得准吗,我朋友卖的真的是这个手镯?”
老板拍胸脯说道:“这还有假,我跟你说年轻人,小河镇距离峦台还有几十公里,可以说这方圆好几十里路,就我一个珠宝店,我全靠的是自己的诚信才做了这么多年,这些年,镇上的人想典卖珠宝首饰都只能来找我,也愿意来找我,我的诚信没话说的。我现在看见这个镯子就想起来了,卖掉这个镯子的人,也就是你朋友,长得黑壮黑壮的,操着一口外地口音,那人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啊。你可得帮帮他。”
肖江南眼睛一亮,这样一来,他可是不费吹灰子力就从这个珠宝店老板这里得到了非常关键的信息。
他笑着说道:“我去打个电话,让我其他朋友过来帮我结个账,我没那么多钱。”
说着他就出门拨通了吴天和章队长的电话。
不一会儿,吃完饭后正准备去找肖江南的众人,就被招来了珠宝店。
肖江南在门口和吴天交代了几句之后,吴天直接冲进去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然后出示了肖江南刚才让他准备好的扣押证,说道:“司法警察办案,请你配合,这个手镯我们暂且扣押了。”
说着,他就一把抢过了老板包好的那个手镯。
店老板被吓蒙了,看见从吴天身后走出来的肖江南,有些疑惑。
肖江南解释说道:“老板,你别慌,我们是检察院的办案人员,扣押这个手镯,是因为它是一个重大刑事案件的涉案财物,我们需要带回去核查,很抱歉,钱就不给你了,如果你被欺骗收购了脏物,事后还可以进行维权。”
说完,肖江南便走出了珠宝店,只留下了店老板,还一脸懵的样子。
走出门后,肖江南对章树人小声地说道:“章警官,那个店老板见过卖手镯的人,我建议我们找一位技术人员过来,根据老板的描述复原一下那人的长相。”
章树人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了,他一下就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说道:“好,我这就给警局联系。”
于是,一行人再次踏上了行程。
下午时分,他们到达了石观村,不过,肖江南并没有去村里,而是和章树人他们一起先去“两道河”这个地方找到了最重要的一位证人。
蒙家就住在两道河的一处坡地上,一层高的小平房,周围的坡地上种满了菜。这地方显然是不适合种植粮食作物的。
在民房的院子里,肖江南便见到了他们要找的村妇蒙嫂子。
肖江南平心而论,面前的蒙嫂确实没有死去的林嫂长得漂亮,但是蒙嫂看起了似乎很温柔,有种特殊的气质,她扶着自家的老公公在院子里散着步。
蒙家的院子不大,但是对于蒙嫂的公公老蒙来说已经“很大”了,因为他毕竟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平时行动多有不便,出个远门都费劲,在屋里散步还得借助拐杖,这天可能是拐杖找不到了,因此蒙嫂便扶着他一边散步一边喂着院子里的鸡鸭。
看到一群人远道而来,蒙嫂便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紧张,她小声询问道:“你们是想找谁?”
章树人说道:“我们找蒙家的媳妇蒙嫂。”
蒙嫂说道:“我就是,请问你们是?”
“我是警察,找你了解下赵阿福案件的事情。”
蒙嫂眼神飘忽地说道:“阿福……他不是被枪毙了。”
“还没,现在正在一审中,后面程序还复杂着呢。”
蒙嫂把公公扶到旁边的屋檐下坐着,转身说道:“你们想问什么,我该说的都说过了,你们怎么又来了?”
肖江南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家的老太爷似乎耳朵也听不见了,但是眼睛很明亮,还主动和几人打招呼。蒙家的经济条件似乎很不好,房子还是砖墙,连白灰都没打上。
章树人看见蒙嫂有点反感的样子,便言语凌厉地说道:“赵阿福一案还有许多疑点,现在主审法官提出了意见,我们必须把人家提出的疑点全部解释清楚,作为公民,希望你们配合。”
被章树人凶了一下,蒙嫂有些心虚,说道:“我……我配合就是了,你们想问什么,如果是玷污我清白的事情,就不要问了。”
蒙嫂的公公似乎是真的得了老年痴呆,他艰难地站起身,推来房门,拉着肖江南说道:“走走走,客人们进屋里啊,进屋里让我儿媳妇给你们倒水喝。”
得到了主人的邀请,肖江南还没征求蒙嫂的意见,便一脚跨进了屋内。
这间屋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整个房间里,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台黑白老式电视机,电视机连接的还是天线。屋内环境很恶劣,到处扔的都是植物的茎叶,可能是在客厅内晾晒过东西。肖江南进入房间内,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坐,因为这里连个板凳都没有。不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眼尖的肖江南还是发现了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他通过敞开的卧室门,发现卧室的床上扔了一个黑色的小包包,上面还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商标。
蒙嫂循着肖江南的目标,赶紧跑回卧室,把那个包包塞进了自己的衣柜里,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跑出了,跟肖江南解释道:“那是我丈夫在外面跑车的时候给我们买的礼物,有啥奇怪的吗?”
肖江南笑着说道:“不奇怪,就是觉得你丈夫对你真好,那个包价值不菲吧。”
蒙嫂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它值多钱。”
肖江南摇摇头,没有多问,而是靠在窗边说道:“蒙嫂,能方便借一步聊聊吗,涉及你的隐私,我们单独谈谈是不是会更好?”
蒙嫂说道:“好,那你跟我进屋吧。”
肖江南为了避嫌,给金法医做了个手势,邀请她一起进屋。
进入房间后,肖江南还在观察屋内的布局,而金法医则是很礼貌的关上了卧室的门。
蒙嫂的卧室里,也挺寒酸的,柜子、床、桌子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老东西,就连那台缝纫机,肖江南估计也早都停产了。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些人在这大山里是怎么坚持过这么多年的,似乎这儿的一切都比城市里慢很多。
蒙嫂说道:“没椅子,你们坐床上说罢。”
肖江南说道:“不用了,我们就是简单的问问,蒙嫂,赵阿福告诉我们说去年八月一日林家嫂子出事儿的时候,他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是真的吗?”
蒙嫂坚决而果断地说:“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我处了丈夫,哪个男人都不曾接触过,我跟你们说,赵阿福这个家伙从小就喜欢偷看人家寡妇洗澡换衣服,他这是与生俱来的恶习,谁都管不了,迟早要出事。”
肖江南说道:“他小时候偷看妇女洗澡,不代表他长大后就一定会去做强奸犯,这二者没有必然的关联吧?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你要想清楚,你所说的话都会成为呈堂证言,如果你敢欺骗我们,致使司法机关错误的惩罚了无辜之人,你是要承担责任的。”
听了肖江南温柔却不是气度的话语,蒙嫂低下头沉默了。
肖江南耐心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可是,很可惜,蒙嫂就这么一直沉默着,什么也不说。
过了好些时候,肖江南为了化解尴尬,转移话题道:“蒙大哥呢,他不在家吗?”
蒙嫂子说道:“他出去拉货了,一去就是几个月,还挣不了几个钱。车也是老板的,他就拿点工资。”
肖江南说道:“那您照顾老人辛苦了啊,最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找镇政府,我们会给镇政府打个招呼,在合法的范围呢,他们会帮助你们解决一些棘手困难。”
蒙嫂没想到肖江南忽然就不再问案件的事儿了,反而是关心起了自己家的生活,便感谢得说道:“谢谢了,我们自己还能坚持,我丈夫每个月都给我转生活费。”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再会。”
章树人也很惊奇,肖江南竟然问了一两句话,就走了,但是肖江南已经离开了民居,他们便也只能跟上。
走在两道河回石观村的路上,章树人问道:“肖江南,你为什么不多从她嘴里问点信息出来?”
肖江南摇摇头说道:“蒙嫂她不会再多说话了。”
“为什么?你一共就没问她几句啊。”
肖江南说道:“因为她撒谎了,之后会以无数个谎言来维系前面的谎言,所以她后面再说什么,我觉得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
“他说什么谎了?”
肖江南说道:“她说她跟赵阿福没关系,她是清清白白的,除了丈夫蒙大哥,其他男人都没接触过,可是,她家的经济状况你们也看到了,家徒四壁用来形容都很贴切。她本人也没有收入,都依靠他丈夫每个月给转钱,而且他丈夫也是一名普通的司机,连自己的运营车辆都没有。在这些前提之下,他们一家人应该过着省吃俭用的节俭生活才对。”
章树人说道:“我觉得没错啊,他们一家人过得节俭过了头了。”
“没错,您说到了,他们家节俭的让人感觉过了头,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她丈夫虽然没有自己的车,给别人开车拿工钱,但是开大车的司机好歹也能算是有些收入,而且应该收入会比村子里那些务农的多些,他家没有小孩儿,也没有负担,为什么还会把日子过得那么惨?另一方面,刚才我注意到了,蒙嫂子的床上放了一个真皮的女士挎包,那个包是某个国际奢侈品品牌的,上面的提手是黄金做的,一个包要十几万,这是不是和她们家的生活实际有点不符呢?”
章树人惊讶地说道:“你说价值十几万!天那,会不会是个假包。”
肖江南说道:“我觉得像是真的,以前我和我同学凌霜去逛商场的时候,她给我讲过相关的知识点,我都还记得。”
“那这就太奇怪了,一方面家徒四壁,一方面用着奢侈品。”
肖江南说道:“我觉得,当然这是我的猜想,我觉得蒙嫂子家是在故意的‘装穷’!或者说是蒙嫂子自己在故意装穷。她可能已经有不少钱了,但是害怕被人发现,所以一直在装穷。”
章树人疑惑地问道:“你说‘装穷’我就有点不理解了,他家三口人,一个劳动力还是做苦力活的,怎么可能家里会像暴发户一样有钱,你这样推断的依据是什么?”
肖江南笑着说道:“我的依据就是那个包包,我推测,那肯定不是蒙大哥给她买的,甚至她积累的财富可能都和蒙大哥没什么关系,她很可能是从情夫之类的对象手中取得的这些,她说她清清白白的,和别的男人没有瓜葛,那么,对于她一个从小被人卖进山里的村妇来讲,她的丈夫又是中低收入人群,是谁支撑了她的这种生活状态呢?我猜,应该还有其他人。”
章树人说道:“你不会说的是赵阿福吧?真就有那么巧吗,可赵阿福家也是普通瓦匠,他家也没那么多钱吧,难道是蒙嫂子勾搭上了某个暴发户?但是肖江南,你得注意了,这个石观村如此的偏僻,似乎村上就没有一个暴发户,大家都过苦日子呢。”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没错,所以这些就是需要我们去解决的疑点。”
从蒙嫂子家出来后,他们继续朝村里步行而去,路过一堆断壁残垣的时候,章树人停下了脚步,给肖江南说道:“那边的瓦砾后边,就是‘石观’了,你要不要去看看,那里有口井,里面的水非常的甘甜。”
肖江南说道:“走,进去看看,这是供奉哪位神灵的殿阁。”
走进石观之后,肖江南发现施工队正在对殿阁进行整修,似乎是为了开发旅游资源。
在石观的大殿,肖江南看见了一个被压在废墟下的蓝色匾额,上面写着一位神灵的名号。
继续往里走,肖江南便找到了章树人说的那口甘田的水井。
章树人把木桶扔进了水井,用麻绳把水桶拉了上来。
自己捧起水桶里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又递给了其他人。
彼时,星港的气温还是比较炎热的,又跑了一天,大家早就渴了,喝到了井水之后,都有种和入目甘霖的感觉。
金法医说道:“这井水真的非常甜,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水里面有比较丰富的金属离子,所以才会有这种特殊的甘田味道。”
吴天附和说道:“是的,冬天的时候舔一舔铁皮,会发现铁皮其实味道也是甜的。”
听了二人的对话之后,肖江南立即便想到了些什么,但是他又没法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默默的沉思起来。
就在几人在庙里逗留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一位前来求神拜佛的老大爷,肖江南走上前去,对老大爷说道:“这位大叔,能请教您点事情吗?”
老大爷笑着说道:“行啊,见面就是有缘人,小伙子你想问什么?”
肖江南说道:“道观里的这口井,井水为什么这么甘田呢?”
老大爷说道:“这呀,你可是问对人了,我在村里生活了四十年,要说我们这个村子,还就是这座道观是个宝贝,那口井的是几百年前跟随这处仙府一起建成的,建成之初,井水便甘田无比,无论冬夏,都是非常的清凉,水也非常的干净,可以直接饮用,如果不说玄之又玄的事情,我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过,我们这里有多条地下水的水脉,有的水脉上打出来的井水就非常浑浊,有的水脉挖的井就能打出特别甘田的水,不同的水脉深浅不同,古时候都要请师傅过来测定后才能开挖。这口井,是村里有名的深水井,不仅井很深,水量也很大,几百年来从没有干涸。”
肖江南点点头,心想这个老大爷兴许没什么文化,但是说的事情却也合乎科学原理,他问道:“那像水质如此之好的水井,村里还有吗?”
老大爷指了指两道河方向,说道:“有啊,在村头两道河那边儿,有三户人家,每户人家都有自己的水井,但是唯独老黑家的水井打的特别好,可能和这道观里的水井打在同一条地下水的水脉上了,也能打出甘田清澈的井水,水质完全没有受到河流的污染,和老蒙老白家的完全不一样。”
肖江南问道:“您说的老黑家,就是居住在‘两道河’的三户人家中的一家吗?”
老大爷说道:“是啊,就是那家,现在除了老蒙家,其他两家人都搬走了。我说的老黑家就是靠近柏树林的那户人家,他们好些年前就因为做生意去了城里生活,现在宅子基本上还荒废着。”
肖江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老大爷致谢,并回到了大家的身旁。
肖江南和章树人说明了这个情况之后,章树人提议道:“既然肖江南执意要去看看那口水井,那我们也安排进行程里面吧,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们还是先去犯罪嫌疑人赵阿福家里看看,和他父亲聊聊,了解下相关的情况。”
看见大家都没有意见,章树人便带着大家伙一起离开了断壁残垣,向村子里走去。
在石观村一组二十号院子,肖江南一行人找到了赵阿福的家,赵阿福家和别的村里人一样,修建的都是一栋平房,不怎么显眼,他家院子也不大,门上还挂了不少老玉米,院子里养了几只母鸡。
敲了半天门,总算有人走了出来。
章树人认识对方,正是犯罪嫌疑人赵阿福的父亲赵德才。
赵德才看见章树人,也是一脸的焦虑,他连忙迎上来道:“章警官,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我儿子的事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章树人解释道:“案件现在已经移送给星港法院了,不归我们警局了,我这次是代表警局陪同肖检察官一起来向你了解情况的,他们单位负责你儿子那个案件的公诉和补充侦查。”
肖江南和对方握了握手,他看出来了,赵德才应该是如同卷宗所说,是个老瓦匠,他手上老茧很厚,腰背也弯的很严重,能看出的是常年做工的人。
肖江南说道:“您好,我是肖江南,受秦法官的指示,我来向您了解一些关于赵阿福的情况,我们可以进屋聊聊吗?”
赵德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跟我进来吧。”
众人跟随着赵德才走进了房间之后,发现房门子乱糟糟的,包裹、家具堆了一地都是,就像是正在搬家一样。
赵德才不好意思说道:“实在抱歉,我准备搬去城里住了,这正在收拾东西呢。”
肖江南说道:“是我们太唐突打扰你了,不过我们就问几句话就结束。”
赵德才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您随便问吧。”
肖江南不想把氛围搞得那么尴尬,而是先问起了生活上的事情,他说道:“您这搬去城里准备住在什么地方啊?”
赵德才说道:“我准备住到市区去,我同父异母的大哥去世了,他把城里的房子留给了我和阿福。”
“星港市区的?”
“没错,在一个叫什么团结西街的地方,我大哥平时和我们很少来往,谁知道去年的时候,人说没就没了。我拿到他的法律顾问送来的遗嘱的时候,也很惊讶。”
肖江南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说道:“这么说来,您和阿福继承了你大哥的一笔巨额遗产,这事情就发生在去年?”
“是啊,没错啊,是这样的,算是飞来横财,现在想想,宁可不要这些遗产,我们也是乐极生悲了,拿到遗嘱后没多久,阿福就被抓了。我花大价钱给他找了律师也没用,听说马上就要被判刑了,唉,我们家就我和大哥两兄弟,大哥没有孩子,所以阿福是三代内唯一的后代,他这一进监狱,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肖江南从赵德才说的话里提炼出了许多有效信息,他赵德才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兄弟没有子嗣,去年去世了,把财产留给了侄子赵阿福,但是拿到这笔遗产没多久,赵阿福就因涉嫌强奸杀人,被捕入狱了。
他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这么精彩的家庭伦理事件。这可是案卷里都没有记载的内容。
章树人在一旁看见肖江南的神色,便解释道:“肖江南,这件事我们当时就知道了,之所以没有记录在案,是因为分局的警员去调查后,发现遗产继承的事儿和杀人案没有关联,这是人家家里的私事儿,就没有在卷宗里记录。所有可能和遗产有纠纷的当事人全都已经排查了,没有人企图陷害赵阿福的。”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看来分局的各位还是做了很多工作的,我们不能轻易否定他们的工作。赵先生,你对赵阿福因为涉嫌强奸被捕一事怎么看?”
赵德才狠劲地摇摇头,说道:“我才不相信我们家阿福会去强奸杀害林嫂,虽然他小时候确实偷看林嫂被我打过一顿,但是那时他年纪小,年幼无知啊,不能因为他小时候偷看过人家洗澡,就一棒子把他打死,把所有后面的事都归结与他,我们实在不服。”
肖江南问道:“那八月一日那天,阿福在什么地方?”
肖江南的话把赵德才给问到了,赵德才咬咬牙,说道:“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也不愿意告诉我,但是我不骗人,那天一早他确实是出去了。”
肖江南点头说道:“好,那我再问下,七月三十一、三十、二十九这三天,赵阿福去了什么地方,您知道吗?”
赵德才说道:“这我是知道的,那时候村里在修通往小河镇的水泥公路,小河镇的老牛是其中一个包工头,他叫了我和阿福去给他帮忙干活,我们就干了三天的临时工,挣了一千来块,这老牛也可以作证。”
肖江南把这些内容都记录在了本子上,然后问道:“去年八月前后,村里有没有来过外地人?”
赵德才想了想,说道:“外地人的话,那就是老牛他们了,老牛的施工队和另一个施工队一起负责公路的施工,老牛的队里都是小河镇招募的,另一个施工队的人手,是承包商从外省弄过来的,他们好像都是北方人,说话的口音,长相都和我们本地人有些不一样。怎么,这些外地人有问题吗?”
肖江南抬起头说道:“哦,我就是随便问问,后面我们会继续调查的,赵德才先生,今天就到这了,我们还要再去趟两道河,就先不打扰你了,你到时候搬到星港市后,可以跟我或者章队长联系下,我们给你接风洗尘。”
赵德才受宠若惊地说道:“这实在是不敢啊,你们能帮我帮我把我儿子的事儿查清楚,我都感激涕零了。”
肖江南说道:“虽然有个别坏人总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其他人,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法律,相信法院、检察院和警局会秉公处理这起事件的。”
说完后,肖江南他们便离开了赵德才的家,出门前,肖江南望了一眼屋里的卧室,他向章树人询问道:“章警官,分局搜查出来的那瓶违禁药品就是在这里找到的吗?”
章树人说道:“是啊,他们在赵阿福房间里找到的,一种奇怪的催情药。”
“那赵阿福对这件事儿怎么解释?”
“赵阿福当然是承认了,是他自己从网上买的,他说他买药物的原因不是为了强奸受害人,而是为了和蒙家的蒙嫂子偷情时候用的,不是用来害人的。不过,因为蒙嫂子那边始终没有证据证明赵阿福和她的关系,所以赵阿福的说法没有被采纳。那些催情药依然被认定为作案工具。”
走了一天,看到大家有些累了,章树人便吩咐道:“你们都回车上休息吧,我和肖江南,还有吴天再回趟两道河,稍后我们村口碰头。”
但是,金法医还是跟了上来,噘着嘴说道:“章队长,你这是歧视我们女性啊,谁说女人就一定怕苦怕累的,我偏要跟着你们一起去。”
章树人笑着说道:“小金,平时就你最闹腾。”
这个时候的金法医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完全没有很多年后的那种稳重气息。章树人也非常年轻,而不是那个垂暮的老者。
步行了二十来分钟后,他们又回到了一开始去过的地方,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再去蒙家打扰,而是直奔柏树林旁边的院子走去。
这个院子里的房舍和别人家的差不多,只是因为年久失修,墙灰都快掉光了。
喊叫了几声发现没人后,章树人便自作主张推开了没有锁子的院门。
院子里杂草丛生,不过肖江南还是很快就在杂草丛中找到了那个老大爷说的那口深井。
他用手拔掉了井口旁的杂草,趴在井檐子上看了看下面的情形。
在一旁的杂草堆里,还放了一大捆麻绳。
肖江南走到不远处的院墙旁边,找到了一个空的木水桶,拿到井边,用地上的绳子捆在了水桶的握把之上,丢进井里,打出了一桶水。
章树人问道:“肖江南,你非要跑过来找这口水井是出于什么目的啊?”
肖江南笑着说道:“等会大家就知道了。”
他用手捧起啦尝了尝味道,然后对身后的金法医说道:“金法医,您带没带试纸,测试PH值的。”
金法医从自己背的工具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找了找,说道:“我带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肖江南从金法医手里接过了PH试纸,把水桶里的井水滴上去。过了一会儿,试纸的颜色发生变化,变成了淡淡的蓝色。后来又逐渐加深。
肖江南笑着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口井和石观的那口井应该是连接着同样的地下水水源,所以碱金属含量极高,PH值偏碱性。金法医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这里的水之所以甘田可口,正是因为碱性金属粒子含量高。”
章树人问道:“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和我们的案件关系大么?”
肖江南笑着说道:“关系当然大,我们去太平间看过被害人的尸体了,在八个多月后,陈放的被害人尸体被再次检验的时候,发现尸体上有很多白色粉末状结晶,类似于水垢一样的物质,但其实说白了,那应该就是水垢。”
金法医好奇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尸体上会粘上沉淀物,难道?”
肖江南点头说道:“没错,和水壶里沉积水垢的原理是一样的,我们星港是南方地区,水源大多为酸性水,不会沉积矿物质,只有碱性水在蒸发后才会沉积矿物质,水中的碱金属及其化合物含量越高,沉积的矿物质就越丰富。纵观整个石观村,也许只有这种深井水是碱性较强的了,因此,我在此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那具尸体死后应该是被装在麻袋里丢进了我们面前的这口井里放置了一段时间,然后才拿去掩埋了。麻袋有很多缝隙,井水自然会充分的浸泡尸体,尸体再被捞起来之后,尸体身上残留的水份慢慢蒸发,水中的矿物质便附着在了尸体上。其实,我们平时汗水出多了,晾干后,皮肤上也会有很多盐粒,是一个道理。”
金法医试探了一下井水的温度,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个井水太凉了,比星港八月的气温凉很多,如果把尸体放在里面浸泡,很有可能……很有可能……”
肖江南替她抢答出了事情的真相,他说:“很有可能,会误导法医,尸体被冷藏后,尸体现象的变化会放缓,法医推算出的死亡时间会比实际的要晚一些。本案中,法医推算被害人是八月一号被杀害的,是基于当时的尸体现象得出的,并结合了8月份星港的气温。但是,凶手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提前就做了反侦察措施,在杀人后没有立刻掩埋,而是把尸体丢进了冰凉的井水里,一是为了浸泡保鲜,误导警方的鉴定结论,二是为了洗掉尸体上的痕迹信息,比如精液、毛发、皮屑等等重要的证据。事实是,凶手得逞了,我们在最初的调查时,就犯了错误,被他带进了圈套。”
章树人感叹道:“如果这是真的,那岂不是赵阿福就真的是被冤枉的了?”
肖江南说道:“没错,但是造成错误的原因不是那么简单的。金法医,如果按照这个水温,从新计算死亡时间,被害人被杀害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金茹想了想,说道:“那就得推前一至两天了,也就是7月31到7月30日。如果真是这样,那赵阿福不就有不在场证明了?”
肖江南说道:“没错,赵阿福那时和他爸爸一起,在工地上干活,工地上的工作基本都是连轴转的,他没时间出来作案,这样的话,他就真的有了不在场证明。但是这也说明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
章树人慎重地说道:“那就说明,除了小卖部老板外,那三份证言全部都是假的?三分证言,四个证人,互相之间没有利益纠葛,他们为什么会不约而同的说谎去诬陷一个刚成年的年轻人?这是不是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肖江南想了想,说道:“的确匪夷所思,其实误导警方和检方认定赵阿福犯罪的证据,主要不是那些物证或者鉴定意见等客观证据,仅凭借客观证据,还是有些不够充分的,毕竟没有体液和指纹证明赵阿福和被害人有亲密接触过,最终误导警方和检方做出错误判断的,是能和客观证据一一对应的三份主观证据,也就是那三份证言。但是,从现在得出的新的尸检结论来看,出问题的应该是那三份证言。”
吴天插嘴说道:“我真是想不通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说谎去诬陷一个孩子呢?”
肖江南平静地说:“这只能去问他们本人了。”
章树人说道:“肖江南,你真的确定凶手不是赵阿福吗?”
肖江南点头说道:“章队长,经过这两天的调查,我基本已经确定了凶手的大概特征,总之,我认为不是赵阿福杀的人,除了你们看到的死亡时间这一重要证据外,我还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真凶的大致身份。”
这时,章树人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打开后,发现是有人给他发了讯息,他打开内容后,递给肖江南说道:“我们速写专家,根据那个珠宝店的老板回忆,已经绘制出了那个顾客的大致相貌。”
肖江南打开手机上的图片,看见,这幅画像上的是一个浓眉大眼高鼻梁的男人,男人的脸非常的瘦削,肤色笔黑,和赵阿福盘若两人。
他说道:“这个人应该才是真凶。”
章树人接过手机后,看了看画像,说道:“你的意思是指他就是真凶,他杀人后,把林嫂脚上的首饰取下来拿去镇上唯一的珠宝店典卖了。”
“没错。”
“他会是什么人呢?和赵阿福一样,是村民吗?是不是他买通了四位证人。”
肖江南说道:“我觉得不是,原因很复杂,走吧,我们回村里去见见那四位证人,我想在天黑前和他们当面对质一下,我相信,有的人一定见过真凶。”
章树人这两天总算是见识了这个检院“菜鸟”侦查员的实力,他说道:“好,我这就打电话安排。”
于是,在返回村子的路上,章树人便给警车上驻留的几个人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去通知证人到村长的办公室集合,同时也给村子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对于一个行政村来说,警方办理大案,他们肯定是要全力配合的,在村子的招呼下,蒋大妈、沈大妈、二蛋和毛妮娜四个证人很快就到齐了。
肖江南和章树人,以及吴天三人走进村长的办公室的时候,发现这里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村里的领导干部,还有就是四位证人,他们都很好奇,警方今天到底是想干什么,也许是村上的生活太过乏味,甚至大家都在盼望着什么刺激的事前能够发生。
走进办公室后,章树人在村长的邀请下坐在了他的办公椅上,而吴天也非常懂事的把村上的干部都“请”出了办公室,毕竟涉及到案件这种关键性的东西,还是不能让案外人随意插手。
看见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坐着的四个人,肖江南微笑着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说道:“按照法律,我们询问证人是需要单独进行的,不过,今天我不是来询问你们案情的,而是要通知你们一件事情。”
二蛋是个玩世不恭的混混,今天好不容易回镇里休假,就被村长叫了过来,他不悦地说道:“你要通知什么啊,打电话不就行了!”
肖江南说:“我想通知你们的是,因为涉嫌诬告陷害犯罪,你们需要接受检方的调查。”
被肖江南说道话吓住了,蒋阿姨慌张地说:“什么诬告陷害,我怎么诬告陷害了?”
肖江南说道:“您对谁说谎了,捏造了什么样的谎言,我想你自己应该会更清楚一些吧。”
沈大妈立刻站起身帮腔道:“你放肆,不要胡说八道了,我们都是一个村上的人,我们都是好人,会去陷害谁呢?”
汪二蛋也对肖江南反驳道:“这位领导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啊,我们跟警方说的都是事实,那个阿福他就是杀害林嫂的真凶,这有啥问题呢?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说的话你都不相信,反而去相信赵阿福那个杀人犯吗?”
肖江南发现,唯独是年纪较小的女生毛妮娜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从这些人的反应上来看,肖江南基本已经料到了他们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肖江南道:“不是我说你们诬告陷害了犯罪嫌疑人,而是证据说的。我现在就不妨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好了,经过再次勘验,我们的法医认为之前的勘验结论有误,被害人林嫂真正的死亡时间不是去年八月一日,而是七月二十九日至七月三十日之间,而们的证言呢?沈大妈和蒋大妈说在8月1日的时候,看见了赵阿福一大早就行色匆匆的上山去了,下午四点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腿上全都是泥巴,赵阿福是小瓦匠,和村子里的那些猎户不同,他一般不用进山;汪二蛋说7月20号那天,看见了赵阿福去城里买了麻绳,汪二蛋还告诉我们那么粗的麻绳一般是用来捆野猪的,但是赵阿福偏偏不打猎;毛妮娜声称8月1日,自己在山中采集草药种子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行色匆匆的在山间游走,她说那个年轻人的肩上扛了一个袋子,她当时认为是抓捕到的野生动物,就没有去留心。警方让她回忆了那人的容貌,并且进行了肖像复原,最后结果显示,那个扛着袋子的人,就是赵阿福。我把你们的证言都概括性的复述了一下,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证言里都同样的一个漏洞,那就是你们所陈述的跟赵阿福相关的事实,都发生在8月1日,而我们重新估算的死亡时间,却提前了两日,林嫂真正的死亡时间,那时嫌疑人正在工地上做工,没有时间返回村上作案,可为什么,死者明明是七月二十九日至七月三十日遇害了,而你们却在八月一日看见了赵阿福去山上杀林嫂,为什么你们的证言与真正的事实相违背呢?是赵阿福八月一日又去山上杀了个人,还是你们在说谎!我猜,应该是第二种情况吧?”
说到这里,肖江南发现面前坐着的几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连两位聒噪的大妈,也沉默了下来,不再抗议。
看见他们脸上的冷汗,肖江南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说谎陷害赵阿福,是谁买通了你们?”
看家大家都保持着缄默,肖江南直接指了指一直坐在墙边无言静坐的女生毛妮娜,这个只有十八岁的,从城里回来的女孩子,一来到这里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毛妮娜看见肖江南拿手指着自己,竟然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肖江南看着女生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也没有好心的递过去纸巾,更是阻止了章树人拿纸巾的手。
他冷漠地说道:“我想,兴许你们是出于嫉妒吧?对吗?赵阿福作为你们最看不起的没出息的男孩,竟然在十八岁成年的时候,意外获得了一笔巨大的财富,从此鹤立鸡群,脱离了你们这些人的落魄的小圈子,并且很快就要和他爸爸一起搬去城里住了。你们的内心,无法接受同村的人忽然报暴富,嫉妒心使得你们不约而同的在赵阿福被警方怀疑的时候,做出了火上浇油的事情,最终把警方找到的不够完备的证据,变成了完备的证据。我说的对不对啊,各位?”
章树人和吴天听了肖江南的推测之后,都大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知道基层山村的社会复杂性,但是却无法想象石观村这样一个风景依然的“世外桃源”里,人性会如此的复杂,仅仅是因为嫉妒同村的人要去城里过好日子了,就可以随随便便去诋毁侮辱一个刚刚成年的小男生,把强奸杀人的罪名扣在别人的头上。
毛妮娜听到肖江南揭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后,反而立即停止了哭泣,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说道:“对,没错,我从小跟父母在城里待着,我父母披星戴月打工,就为了在市区买套房,让我能留在城里,可结果呢,他们辛辛苦苦的干了一辈子,最终落下了一身病,也没有存到足以在星港市区买房的钱,最终灰溜溜的滚回了老家,我和赵阿福是在同一个幼儿园里上出来的孩子,我还去了市里,为什么我们的命运差别就这么大,为什么他就可以什么都不干,凭空收获一笔花不完的横财!这不公平,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汪二蛋没想到这个毛妮娜小姑娘如此的沉不住,他愤怒地说道:“小丫头片子,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是你骗人,我可没骗人,他就是去买了麻绳。肯定是为了回来捆绑林嫂用的。”
肖江南说道:“汪二蛋,你可能不知道,林嫂根本就没有被捆绑过,你说的这件事,和这个案件本身就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出风头?”
汪二蛋的神态被肖江南点破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我,你胡说,我明明看见村里的那个人去买了绳子。”
肖江南说道:“你确定你看见的是赵阿福,而不是王守贵老先生?或者其他的猎户?”
汪二蛋看见肖江南镇定自若的眼神,心虚地说道:“我……我……我好像记不太清了,我当时记得是他,现在想想好像又不是了。”
吴天愤怒地说道:“汪二蛋,我们取证是开玩笑的吗?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想坑害谁就坑害谁,你以为是在过家家?”
汪二蛋被训斥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肖江南接着转头望向了那边的沈大妈和蒋大妈,两位中年妇女脸色难看的不敢和他对视。
肖江南说道:“你们也说谎了,对吗?赵阿福那天根本就要没有进山是不是?”
沈大妈艰难的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谎言。
肖江南叹了口气,转过头继续向毛妮娜询问道:“毛妮娜,其实你的证言是半真半假的对不对?你8月1日在山里的确看见了一个扛着麻袋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不是你幼儿园同学赵阿福,而是一个外地人,我说的对吗?”
毛妮娜挣扎着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肖江南笑着说道:“因为你的证言中,除了人物对不上之外,主角儿的行为完全和真凶的行为一致,我现在就来给大家还原一下,凶手作案的过程吧。首先,凶手是出于谋财或者谋色的目的杀害了林嫂,杀害林嫂后,凶手发现林嫂姿色不错,便对她实施了强暴,施暴后,凶手劫走了林嫂身上的金镯子,将被害人的尸体装进了一个麻袋里,然后用麻绳将麻袋口扎住,扔进了井水里,随后,在将被害人的尸体放置在深井水中保鲜了两天后,凶手用绳子把麻袋扯了出来,扛在肩膀上,扛进了山里,打算找地方掩埋。他走的路线是沿着小白河进山的远路,路上行人相当的多,还要绕很远,如果是熟悉本地环境的村民,在杀人后应该不会走那条路往返,所以凶手大概率是外地人,凶手扛着尸体走进山里后,找到了那处比较适合埋尸的山坡,挖开土壤,把麻袋里的尸体倒出来扔进了埋尸坑,覆盖上泥土后,原路离开。他在去埋尸地点的路上,被毛妮娜给看见了,所以毛妮娜准确的说出了时间、地点和人物的动作,但唯独把人物给更换了,可谓是十分真半分假的高级谎言。”
说到这,肖江南掏出手机,打开了一张肖像画,对毛妮娜说道:“你仔细看看,当时你在山里看见的人是不是他?”
毛妮娜拿着肖江南的手机,看了一眼,点点头,无力地说道:“是他,应该是的。我当时没看太清楚。”
肖江南言辞犀利地说道:“你没看清楚,但却把白白胖胖的赵阿福的形象代入了进去,这人明明就是一个浓眉黑脸的壮汉,你还是很可以的,这都能认错人。”
毛妮娜不想听肖江南的指责,甩了一个脸色,说道:“我没有认错人,我就是说谎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早就受够了这个村子,我宁愿去城里坐牢。”
肖江南很想告诉她,监狱基本都在这样的山沟里,她到城里坐牢的愿望可能无法实现,不过最终他还是给打住了。
肖江南测写出了凶手的特征,通过特征和复原肖像,警方很快就抓获了凶手。经过比对,凶手的身材和阿福几乎一样。面对警方拿出的手镯,他对杀人的事情供认不讳。在几位证人“被迫”配合工作的情形下,赵阿福的嫌疑基本上算是澄清了,但林嫂的死不能没人负责,追凶的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
章树人走到门口,对门外等候的警局工作人员说道:“这三位证人涉嫌犯罪,你们先把他们带去警车里吧,我准备把他们传唤回局里接受调查。”在星港,诬告他人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沈大妈等四人在明知犯罪嫌疑人不是赵阿福的情况下,刻意通过捏造证言的方式把罪责扣在无辜之人的头上,已经涉嫌了犯罪,因此,他们的身份也就此摇身一变,从证人变成了嫌疑人。
在几人被章树人的同事们带走之后,吴天不禁问道:“肖江南、章队长,那真凶到底是谁呢?”肖江南坐在刚刚汪二蛋坐的位置上,双手抱胸说道:“其实如果根据犯罪心理测写,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大致的推算出真凶的形象了。首先,真凶的相貌就不说了,肖像画已经复原了,可能准确度只有50%,但也非常不易。另外,凶手可能是外地人,这我之前也说过了,包括珠宝店的老板也说了,去卖东西的那个人说的是外地口音,此为凶手的第二个特征。其次,就是凶手的身高,这很简单,他的身高体长应该和赵阿福是一样的,拥有相同的鞋码和手掌长度。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我通过尸体身上粘的那些砂砾判断,凶手应该是和建筑施工相关的人员。”
章树人说道:“你说是因为河沙吗?”
肖江南点点头,说:“是的,章队长,之所以尸体上面沾了很多河沙,我估计是因为装尸体的那个麻袋本来就是装商品河沙的袋子,这种经过筛选的大颗粒河沙,一般是建筑施工中用来搅拌混凝土的。”
吴天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肖江南接着道:“尸体的重量可是不轻的,能扛着尸体走十几公里路的人,大概率平时也经常从事体力劳动,再结合去年正在修建通村公路的情况,我推断,凶手是一名身高175公分,肤色较深,20至30岁之间的男性,该男性是一名建筑工人,在从事基础设施的工地上工作,文化程度可能不高,但是经常看电视剧或者推理小说,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也有可能是个惯犯,在之前就干过抢劫或者强奸的犯罪行为,可能是刑满释放的犯罪人,并且不是星港籍人士。这就是我对凶手的初步推断,我们可以按照这个方向去当时承建道理施工的那家外地建筑公司寻找下施工人员的花名册,用上面的照片和复原画像上的凶手肖像做对比,这就能很快的锁定凶手的身份了。”
听了肖江南的推理后,章树人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肖江南,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如此经验丰富,你以前是学侦查学的?”
肖江南摇摇头,笑着说:“不是,我是学法律的,但是我对犯罪学很感兴趣,就辅修了这些课程。”
没有耽搁时间,在得出初步的调查结论后,一行人便连夜坐车返回了市区。
他们之所以如此着急,主要不是因为肖江南要去复命,而是因为章树人和肖江南必须尽快回去为了赵阿福办理终止羁押的手续,并且在市区的那家建筑公司调取相关的证据。
回到星港市之后,肖江南在出租屋简单的睡了一觉后,第二天便回到检察院,为赵阿福办理了取保手续,并通知看守所将赵阿福释放,随后,又联系了章队长,一起前往了当年负责建设道路的那家施工单位。
这家公司的名称叫做“星港市第五建筑施工公司”,几人很快便在这里通过负责人力资源的黄经理,找到了当年的施工资料。
其中的员工档案里,赫然有一个男人和肖像画上的人十分的相似。
看着那个浓眉大眼的男性,章树人笑着说道:“估计就是这家伙了,黄经理,他现在人住在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黄经理是个年轻男性,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他说道:“这些工人都是劳务派遣工,搞完一个工程就走了,这半年过去了,真不还找啊,我们只有他们的身份证复印件,电话也早就打不通了,要不你们去身份证上的户籍地看下?”
肖江南发现,这个工人名叫李狗顺,是临省一个小县城的人氏,他今年三十岁,和肖江南推算的基本一致。
肖江南想了想说道:“他们这些工人一般都是跟着工友一起出来找活干的,他有没有其他同乡的工友。”
黄经理说道:“有,这几个人都是,其中一个人还在我们工地上上班。”
“那您能帮我们联系下他吗?”
“可以,你们稍等。”
说着,黄经理便拿起了桌子上的办公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里面传出了一段愉快的音乐声,不久后,电话接通,一个男声问道:“黄经理,怎么了?”
黄经理说道:“马经理,你好,打扰下,我们这边来了一堆警察,想找刘桂园问点事情,您能不能叫他接下电话……哦,不是要抓他,让他放心。”
“好,我知道,我去跟你叫人。”
那边的人走后,黄经理给他们解释道:“对面是我们一处工地的临时办公室的电话,你们说的那个人是刘桂园介绍过来的老乡,他应该比较了解情况,你们稍等一下,马经理应该是去找人了。”
十来分钟的漫长等待之后,对面有了回音:“喂,黄经理,我是老刘啊,找我有什么事儿啊?是不是我家儿子又干坏事了。”
章树人趴在电话机前说道:“刘桂园,我是星港警局的警察,不是你儿子干坏事儿了,而是我们想通过你寻找一个人,那人名叫李狗顺,他母亲生病了,一直找不到他,我们想通知他赶紧回家去看看,听说你和他是老乡,你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吗?”
刘桂园一听原来是这样,便毫不保留地道:“哦,李狗顺啊,这家伙去了临省挖隧道了,那边工资给的好,就是条件艰苦,一直在野外上班,我想想那个工程的名称,好像叫什么港东快速路五标段。你们不行去那边找找他,他换了电话号码了,我好久没联系上他了。这也是听其他老乡说的。”
“好的,谢谢您了,我们这就去找他。”
挂了电话后,章树人向黄经理询问道:“港东快速路的工程在什么地方,离星港远不远?”
黄经理明显比肖江南和章树人更了解建筑行业的情况,他说道:“噢,不远,在距离星港几十公里的山区,是新的市政项目,你们在地图上应该能搜到,五标段的位置大概就在兰江区向北三十公里的地方。”
章树人点点头,和肖江南一起离开了这家建筑公司。
离开后,章树人和肖江南没有立刻开展抓捕工作,而是提前在网上搜了一下那个工程的承建公司,并且和对面的负责人进行了联系,几人运气非常的好,对方说李狗顺此时就是在工地上做零工,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他。
肖江南和章树人不敢耽搁时间,他们立即联系了当地的警方去工地上实施抓捕。
兰江分局接到命令后,派出了十名警力直接扑向了工地,晚间时分,章树人便接到了对面的来电,得知已经将李狗顺抓捕归案。
第二天一早,肖江南和章树人便驱车前往了兰江区的兰江分局。
在羁押室里,他们见到了犯罪嫌疑人李狗顺,可以说,李狗顺的形象和他们之前推测的基本上一模一样。
他长得又黑又壮,眉毛很粗,身高大概一米七五,鞋码也是42码,就连手掌长度也只和赵阿福差几毫米。
李狗顺一脸无辜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二人,说道:“警察同志你们把我抓过来干嘛?我还要回去打灰呢。”
章树人说道:“原因你自己应该清楚吧,石观村801重大强奸杀人案,你忘了吗?”
李狗顺委屈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当时新闻都抱到了,凶手最后不是也抓到了,叫什么赵某福。”
听到李狗顺这么一说,章树人更坚定了他是真凶的想法,因为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建筑工人,平时的爱好可能是喝酒吹牛,可能是玩短视频,但是决计不可能是关注政法栏目,甚至还把警方通报的内容记得如此之清楚,除非就是他提前做足了相关的功课。
章树人笑着说道:“现在该更正通报信息了,不是801重大强奸杀人案,而是730重大抢劫强奸案。我说的信息对吧李狗顺先生?”
章树人说道这儿的时候,拿出了从珠宝店扣押的那个金手镯,说道:“根据珠宝店老板交代,是你把这个东西卖给了他,我们在现场所掌握的各种痕迹信息、各种证人证言都指向了你,你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李狗顺当然没法解释,因为,这事儿本来就是他干的,在把那几个证人的证言内容调整后,再补充上肖江南收集的新证据,当时指控赵阿福的全部证据,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用来指控李狗顺了。
后面又经过了几次盘问,李狗顺在充足的证据面前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甚至还交代了自己之前犯下的两起抢劫行为。
原来,这个李狗顺的家里非常的贫穷,他本人有沾上了赌博恶习,虽然一直在工地当工人,但是收入远远不够他的开销。因此,他便利用自己常年更换工作地的便利,在偏僻的工地附近开展犯罪活动,一开始只是抢点钱,直到那次遇到了林嫂后,他发现林嫂长得非常的美貌,便趁机动了强奸的念头,但是无奈与林嫂的反抗实在是太激烈了,他一怒之下,便掐死了林嫂。
李狗顺还告诉警方他平时非常喜欢看东瀛国和联邦的推理剧,从里面学了很多知识,他杀死林嫂后,一时慌乱不已,但是联想到了电视剧里的情节便萌生了欺骗警方的念头,随后就开始行动伪造了虚假的尸体现象。结果没想到,他的做法竟然真的成功,警方不知道为啥抓了另一个倒霉蛋,这个倒霉蛋运气极差,莫名其妙的要给他顶罪了。
当然,章树人他们并没有告诉李狗顺,警方之所以被误导了,不是因为他那些拙劣的反侦察手段,而是因为那几个同村的“证人”,他们的伪证直接促使警方把侦查目标放到了阿福那边。
案件补充侦查工作结束后,肖江南回到单位向领导复命,肖江南还立即汇报了造成警方和检方之前的工作失误的原因,是四名证人的诬告陷害行为导致办案人员出现了错误的判断。得知错案并非办案人员过错造成的,单位领导算是大舒了一口气,责令公诉部门继续办理案件,并更换被告人继续起诉。同时也把四名做伪证的证人移交给了警方处理。
三个月后,庭审重新启动,肖江南作为办案人员参与了庭审的旁听,这起复杂的案件,光是证据就有上千页,庭审一度进行了一周时间,周五这天,在法庭上,秦湘法官敲响了法槌,并说道:“法庭调查、法庭辩论环节全部都结束了,我们合议庭会根据庭审中掌握的情况择日宣判,现在休庭。”
休庭后,法院的司法警察把被告人送去了看守所,而肖江南则是来到了秦法官的办公室里,在办公室内,书记员小李和秦湘两人正在装订卷宗材料。
看到肖江南走进来后,小李打招呼说道:“肖哥,您来啦”
肖江南说道:“我来找秦法官。”
秦湘比划了一个手势,说道:“您请坐。肖江南,你表现的非常好,我没想到你能用几天时间把这个案子查的清清楚楚,看来你真的很有当侦查员的潜质。”
肖江南笑着说道:“秦法官您不是说了嘛,在任何一个岗位上,我们都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
秦湘难得地笑了笑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如果不热爱自己的工作,我们决计是做不好的。肖江南,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是想回公诉部门去做做公诉人,还是想继续留在侦查部门?”
肖江南笑着说道:“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的,不想走了。”
秦湘点了点头。说道:“那可恭喜你了,找到了自己热带的事业。”
肖江南腼腆地笑了笑,说道:“秦法官,我今天是来向您请教下的,全案证据您也看到了,现在这个案件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吗?您觉得是否达到了证据确实充分、排除合理怀疑的标准?”
秦湘想了想说道:“如果仅仅对李狗顺的犯罪行为来说,证据已经非常充分了,不过……”
“不过什么,还有哪里有纰漏吗?”
秦湘说道:“不过,我还有个疑惑的地方,是个小细节,但是我就是有些疑惑,我看了李狗顺的入所体检记录,在看守所,医生并没有从他身上发现明显的伤痕,我们之前说过,被害人在被扼死的过程中必然发生了激烈的反抗,她的指甲都断了几根,想必是攻击了凶手,但是无论是之前的倒霉蛋赵阿福,还是现在的真凶李狗顺,他们两人的身上都没有被抓伤的痕迹,要说这个案子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我觉得可能就是这里了。”
书记员小李说道:“这都快一年过去了,李狗顺身上的抓伤应该痊愈了吧。所以才没有留下伤痕。”
听了二人的话之后,肖江南也陷入了沉思,他的内心深刻的明白,如果被狠狠的抓伤后,皮肤上的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痕迹,不能检查不出伤痕,除了做了换皮手术等特殊情况,但是李狗顺这个案子里,又是为什么呢?
肖江南说道:“您的疑虑我记住了,必要时候,我会继续查清这个问题。”
肖江南带着秦湘法官的疑问,和秦法官一起下班离开了法院,从法院后门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但是法院大楼还是灯火通明的。秦法官带着肖江南一起走到了对面的一个巷道里。
这里停着一辆豪车。
肖江南知道这款车的售价,可能至少要一百万。
秦法官说道:“肖江南,我送你回家吧,我们好像住在同一个方向。”
肖江南对秦法官的这辆车非常的“感兴趣”,便不加思索的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上去。
秦湘也系好了安全带,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肖江南,你是不是对这辆车很疑惑,现在正在思索着我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肖江南内心的想法被揭穿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啊哈哈,没有啦,就是觉得我们的工资好像想买这样一辆座驾,有点困难。”
“是丈夫送给我的,他是一家银行的股东。不过,我家条件其实也不差,我父母也在玺州做生意,我们算是门当户对的那种夫妻吧。”
肖江南这才明白了,原来秦湘是家境殷实,这就怪不得人家了。他笑着说道:“还真是看不出来,您平时工作负责又专注,基本上天天都穿着制服,还有点……”
“不修边幅对吗?”
“哈哈,是这样,没想到您竟然也是个富二代,富二代还会来法院干这种苦逼的工作,真的是颠覆了我的认知。”
秦湘说:“并不是每个富二代都是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法官做检察官,长大后就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奋斗,本身我确实可以在家做全职家庭主妇,这样也不用加班,也不用担责,更不用为了案子操心,不过,我可能天生就不是那种能够闲下来的女人,我从小就发现,自己的内心其实潜藏着一只猛兽,就和你一样。我认为自己必须要为社会做些什么,不然总觉得自己白活了一生,这就是我的人生态度。”
肖江南从侧方注视着秦湘睿智的眼神,这位久经战场的中年女法官,比他想象的更加优秀,更加纯粹。
秦湘知道肖江南在打量自己,便说道:“我是你的前辈,对于你这种刚入行的新人,我认为有必要对你施加一些影响,法检院的工作不同于其他单位,我们身上肩负着人民对于正义的期盼,肩负着别人的一生,肩负着整个时代的希望,我不想你这样极有前途的年轻人,在一开始就因为复杂的社会关系迷失了方向,开始对人生、对体制、甚至是对法律失去信心,法检院的未来不能后继无人,不能让那些混吃等死,亦或是追名逐利之辈掌控人民赋予的司法权。碌碌无为的一生是我所恐惧的,比死亡更甚,因此,我已经想好了、实践了自己的信仰,并打算为其付出一生,而肖江南会如何的选择呢?”
肖江南感觉秦湘似乎已经完全地洞穿了自己的内心,对于秦湘说的话,他内心是深受触动的。从到单位工作之后,他经历了很多正面与负面的事儿,但是,从没有一个前辈会像秦湘一样,明着对自己进行指点。由此,肖江南的内心开始对司法权的运转、对司法工作者的现状,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感动之余,肖江南也对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产生了一些愧疚感。
他所不知道的是,秦湘今天对他说的这番话,可能需要他用很多年才能完全消化。
把肖江南放在公寓楼下面后,秦湘隔着车窗户和他挥手告别,随即便开车回了家。
她家住在华兰区的某个高档居住区,秦湘把车开进了小区地下停车场后,就下了车,准备坐电梯上楼。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地下停车场里,此时正有一双卑劣的眼神在注视着她。
从地下停车场的黑暗之中,走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他提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手提包,穿着开胶的皮鞋,走到了电梯间里。
背着真皮挎包的秦湘法官,这个时候正在电梯间里等电梯,她家就住在楼上,可以通过电梯直达。
或许是一天的疲惫让她有些精神恍惚,当老者走到她身边时,她只是看了一眼对方,并没有做过多的反应。在星港这些高档小区里,还是有一些喜欢捡拾垃圾的老人的,她并不觉得这些人会破坏小区环境,亦或是有别的恶劣影响,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苦难的人自然愿意去做一些上流人士不屑于做的工作。况且,这个看起来弯腰驼背的老人,恐怕都有六十来岁了,也不像是为非作歹的恶徒。
老者尾随着秦湘一起进入了电梯,他直接在楼层按钮上选择了顶层。
秦湘则是按下了自己居住的十五楼。
老者打量了一番秦湘的面容,他的目光让秦湘觉得有些不自然,她皱眉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老者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就是确认下你就是你。”
说完,他就转身把秦湘按下的“15层”的按钮重新按了一遍,取消了楼层选项。这样一来,电梯就不会在十五层停下了。
感觉事情有些不对,秦湘立刻警觉了起来,她伸手想要去按电梯的报警开关,但是老者却一闪身,挡住了她的手。他冷笑着开始掏自己的手提包,秦湘惊恐的躲在了电梯另一侧的角落里,和他拉开了距离,并且掏出手机,按下了报警电话,但是很可惜,电梯里是没有手机信号的。
一般情况下,这部电梯从负一楼到顶楼,只需要一分钟的运行时间,可秦湘却觉得这一分钟过得无比的漫长,她努力地想从自己的女士挎包里找出一个防身武器,但却是徒劳的,因为常年在法庭工作的她,已经习惯了法警的守护,并没有自卫的警觉性,也没有准备防身工具。找了半天之后,她只找出一堆化妆品。
眼看着老人的手就从提包里拿出来了,秦湘只能孤注一掷把自己的包包朝老人扔了过去,然后冲向了电梯另一侧,并企图按下报警按钮。
可老人哪会给她这机会,这个看起来弯腰驼背邋里邋遢的老人,用手推开了秦湘,秦湘立刻被推回了原来的位置,她抓着电梯里面的扶手,艰难地爬了起来。
这个时候,电梯已经到了顶楼,电梯门也自动打开了,但是那个老人却拦在了门口,再次关上了电梯门,秦湘大喊了几句,也不知道顶层的住户有没有听见。
但是过了几秒钟之后,她才想起来,顶楼好像没有住人,这种高档住宅的入住率能到百分之七十就不错了,可能顶楼这种会漏水的房子都没有卖出去,现在又是半夜,使用电梯的人也很少很少,老人如果想侵犯自己,时间是足够的。
就在秦湘陷入绝望的时候,她却看见老人从提包里拿出了两叠现金。
老人把现金扔在了她的脚下,低声下气地说道:“我是李狗顺他爹李老黑,我们是外地人,在星港做工,一辈子勤勤恳恳,没文化就只能卖力气,这两万块是我唯一能凑出来的钱了,麻烦你替我转交给受害人的家属,请他们原谅我们。当然,也请你高抬贵手,刀下留人。”
秦湘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原来是来主动赔偿被害人的,知道了对方没有对自己行凶的意思,秦湘皱着眉头说道:“你先把钱拿好,明天去我们单位财务部门按照规定的程序办下手续,顺便做下笔录,我们会把你主动赔偿的行为记录在案,财务那边会给你开票据。”
“原来还这么麻烦,好吧,我知道了。”
秦湘说道:“您如果觉得自己去办手续有些困难,我明天会叫个小伙子带着你。”
“那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你了。”
“应该的,你主动赔偿的诚意,我会帮你如实转达被害人的家属,但是人家原不原谅你就不一定了,你儿子为非作歹的事情你应该也很清楚,我们会秉公处理,绝不荀私。”
其实秦湘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主动赔偿被害人,她是支持的,但是被告人罪恶滔天,最终李狗顺的罪刑,她一定会依法判处,不会受到任何私人感情左右。
叫李老黑的老者听秦湘这么一说,便黑着脸主动走过去,弯下腰捡起了她脚下的两叠现金。
就在他弯腰捡钱的时候,秦湘不经意间的看见了他黝黑的颈部皮肤上有十几道瘆人的疤痕,很明显,就是被人用指甲挠出的。
一向淡定自若的秦湘,此时也不免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她的脸上不自觉地流下了冷汗。
秦湘的神态被起身的李老黑完全看在了眼中,他本来阴郁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血红色,他明白秦湘知道了什么,秦湘也从他的面容看出了他的想法。李老黑立刻收起现金,没有一丝犹豫的,丢下破旧的手提包,猛地冲向了秦湘,本来两人就只有一米距离,秦湘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用力挥舞小拳头,可是在李老黑眼中宛若瘙痒,就这样,李老黑从口袋里掏出了事先藏起的弹簧刀狠狠的扎了一刀,秦湘痛苦的捂着肚子靠在电梯墙壁上,血顺着她的大腿、小腿流到了脚上。李老黑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又是对准她的腹部和胸口连扎了十几刀,最后,把弹簧刀刀片都给扎弯了才肯罢手。
看着口吐鲜血的秦湘逐渐滑向了地面,李老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朝她的脸上吐了一口肮脏的口水,辱骂说道:“狗娘养的臭婊子,有什么了不起的,给脸还不要脸了,你也不去俺村里问问俺李老黑是什么人,老黑老黑,下手真黑,那可是谁都知道的,怎么偏偏你就不知道?”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象征“凶手”的痕迹,然后收起弹簧刀,打开电梯门,离开了这部悬停在顶楼的电梯。
秦湘双目无神地看着他走向了对面的电梯,然后堂而皇之离去,直到最后停止呼吸之时,秦湘她的双眼依然没有闭上。
李老黑离开小区之时,保安便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血迹,立刻报了警。
凌晨,肖江南接到了小李打来的电话,小李在电话中哭哭啼啼地说道:“肖……肖哥……肖哥。”
困意全消的肖江南靠着床边问道:“小李,怎么了,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小李说道:“秦法官……她……她被人害死了!!!你快来见见她吧。”
肖江南立刻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对着电话问道:“她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过去。”
“在人民医院急诊室……送来的时候……她……”
“你别说了,我现在就去,快通知警察。”
肖江南的嘱咐当然是多余的,因为秦湘被害后,过了一个来小时,就被巡楼的物业安保给发现了,他们立刻联系了警察和急救中心。
等肖江南接到电话的时候,章树人已经带人控制了小区的监控中心,并从监控录像中看到了刚才发生在电梯里的每一个画面。
等肖江南赶到医院的时候,星港刑警队的通缉令已经发往了全城。
李老黑,一个杀害法官的现行犯,监控录像拍下了他全部的杀人行为,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证据,警方只需要封锁道路,并抓住他,或者击毙他即可。
当肖江南来道人民医院急诊室的时候,秦湘的尸体已被送往了太平间,她的家人在医院走廊里哭倒了一片。肖江南终究是没有在她生前见到她最后一面。
直到多年后,蒙受冤屈并陷入谷底的肖江南,在塔兰托大学的图书馆里上自习的时候,才和这位天才女法官完成了最后的对话。
肖江南在塔兰托大学图书馆的法学类书架上找到了一本名为《正义的阶梯》的书籍,是一本学术类著作。为了完成论文,肖江南有意的借去翻阅了几遍。
这本书籍非常的破旧,一看就是被人翻烂了的那种旧书,在书本的扉页,肖江南看见了一排娟秀的字迹写下的华夏文:“神明舍弃了自己的肋骨,方才创造了人类,人类实现正义,也需要付出代价。”
这显示是一句不知从何处来的谚语,谚语的落款写的是“秦小姐”。
询问了诺顿教授之后,肖江南才知道,在塔兰托大学的研究生院中,自己有一位学姐,攻读完法学硕士学位后,拒绝了全世界最著名的律所投来的橄榄枝,毅然决然回了自己的故土去做一名默默无闻的法官,她是大家闺秀,却甘愿成为人民公仆,领着微薄的薪水,干着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并立志为此奉献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