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卖身”戏剧学院

我退学之后,爸爸得到了一份工作,要去澳大利亚做厨师长。这份工作可以让爸爸赚到更多的钱,获得更好的机会,但也意味着他要离开香港,暂时与我和妈妈分离。也是在这个时候,父母开始认真思考我的未来。如果完全无法在学校乖乖待着,那我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爸爸的朋友们给了他一个建议,把我送进于占元师父的中国戏剧学院。在那里,有师父的严格管教,我的顽劣习性肯定大大收敛,还能学到一技之长。不过,那里是包吃包住的封闭式管理,一旦爸妈把我送进去,就相当于替我签了卖身契。这听起来很残忍,但对当时的爸妈来说,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一天早上,爸爸破例说要带我出门去玩,我开心死了。回房换上最心爱的牛仔套装,手里抓了一支玩具手枪,兴高采烈地出了门。一路上,爸爸竟然一句都没训我,要吃豆沙包也马上买给我,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戏剧学院,爸爸把我带进门,我进去看到满院子白衫黑裤的男生女生,正在排着队踢腿练功,好威风的样子,觉得特别兴奋,在那里四处溜达着玩了半天,临走还特别舍不得。爸爸问我,如果以后送你来这里,你觉得怎么样?我说太棒了!

刚到那里的几天,看着什么都好,师父对我也特别好,还认了我作干儿子。每天看着别人刻苦训练,我就坐在师父旁边看着,还蛮有优越感。我在领事馆住得久了,不经意间跟周围的人学了不少法文,在戏剧学校里,我时不时会跟大家飙几句法文,一会儿“Bonjour”(你好),一会儿“Salut”(你好)。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没能过上多久。有天,我掉了个东西在师父的冰箱后面,就钻进冰箱底下去找,被师父看见了,他问我在干吗,我说捡东西,只听他说了一句,“现在是时候请你吃炸酱面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师父暴打一顿。

007

戏剧学院“卖身契”

师父的打和以前爸爸的打,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顿打,让我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我也终于开始明白,这里是个怎样的地方。可惜,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当时爸爸已经去了澳大利亚,只有妈妈暂时留下来,陪我经历过渡期。被打之后,我每天的作息是这样的:早上5点起床吃早饭,一直训练到中午1点吃午饭,饭后继续训练到夜里。每天只睡6小时,周而复始。学校里的女孩子们待遇稍微好些,有房间可以住,我和所有的师兄弟则是一起打地铺,睡在一个角落里。房间的地毯多年来从未换过,大家吃饭睡觉起夜撒尿发噩梦都在那里,上面有各种脏东西,比如剩菜、剩饭、师父的痰……几年的脏东西沉淀下来,我想那块地毯应该比出厂时重了很多倍吧。人家的地毯都是越用越薄,我们的地毯是越用越厚。

还好那时候妈妈每星期会来看我一次,带着我爱吃的糖果和零食,到学院里分给我的小伙伴们。不仅如此,妈妈每次来还会拎着一大袋开水,跟师父要来浴盆帮我洗澡,这在今天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当时香港水少,每天洗澡是很奢侈的。妈妈拎水来学校,开始是一周两次,后来变成了一周一次。她常常边给我洗澡边哭,因为总是在我身上看到一些伤痕,比如藤条的印子之类,我就跟她讲,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妈妈就哭得更厉害了。

没多久,妈妈来帮我洗澡的事开始引来大家的嘲笑,说我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在那之后,我就跟妈妈闹开了脾气:“你不要每次来了就像抱小孩一样抱我,也不要再拿水来给我洗澡了好吗!我已经长大了!”妈妈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现在想起来,当时是多么不懂事啊。妈妈每次要在领事家烧好热水,很烫的那种,再从山顶开始走,走25到30分钟的路程,坐一毛钱的缆车到缆车站,再走30分钟到天星码头,再坐一毛钱的船到九龙,再从码头走路到美丽都大厦,整个路程要走很快,不然水会变凉,一桶水起码四五十磅重,她只是希望儿子能洗一个热水澡……

两年以后,爸爸回来了。他跟妈妈一起来学院看我,这一次,他们是真正来道别的。妈妈也要跟他一起去澳大利亚了。再次分别之前,爸妈请师父和师兄弟们吃了一顿饭。送他们去机场那天,妈妈给我买了一袋水果。看着他们走进闸口,我的眼泪一直流,流到他们的飞机飞走,手里的水果也撒了一地……

爸妈离开之后,我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哭,哭了一个礼拜,也就慢慢接受现实了。那时候,他们每周都会给我寄来录音带,收到之后,我就拿着爸爸送的录音机,躲在后楼梯那里去听。听到他们说“仔啊,好挂住你啊!”就又开始哭。后来爸妈还会寄钱给我,慢慢地我就开始只拿钱,不再仔细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每次说的内容都差不多,既然一听就哭,还不如不听算了。这也算是一种逃避和自我保护吧。那时候,一到周末就会有点不适应,看着别人有家长来探望,甚至可以跟家人回家,心里就是一阵难过。

戏剧学院的日子很苦,除了没完没了的严格训练,还有各种各样的体罚。

在学院的那10年里,我只病过一次。现在想来很不可思议,但其实根本就是吓得不敢生病。那时我才八九岁吧,有天吃过饭之后就吐了,觉得很不舒服,身上也没力气,学校里白头发的方妈过来摸摸我的头:“哎呀小鬼,你发烧了,快睡旁边去,我给你拿点药。”我一听,心里一阵高兴,病了岂不是可以逃避练功了?起码可以休息个两天吧。我挪到房间犄角边躺下,听着别人在外面练功,拉顶、打飞脚什么的。

过了会儿师父来了,看到我躺在那里,就问:“你怎么了?”我虚弱地回答说:“我病了……”还故意演得夸张了一点。师父说:“哦,病啦?”方妈就在旁边说:“对对对,他发烧了。”“发烧了?这样啊。好好好,其他人都别练了,停下。”大家哗啦一下全起来了。他转头跟我说:“你起来,左扫堂100。”我傻了。左扫堂完了,又右扫堂100。接着就左飞脚100,右飞脚100。完了之后问我:“你好了吗?”我马上说:“好了好了好了!”从此以后,不光是我,学院里的其他人也都不敢生病了。

我们学校里有几个小房间,大家会被师父拉进里面去打藤条。路过那些小房间的时候,常常听到“师父不敢啦”这样的哀号。我自己也进去过,房间很小,藤条又很长,你想躲都没地方躲。打完结束,四处看看,我天,连屋顶上都有鞋印!可见这群功夫小子逃窜得有多么仓皇…… V1af9kxH6aZn9pBzrL9kNbfIYk1Ol046wix8OA6+OY2zzWPKVDGLqm0upzmmVgUJ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