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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兴办盐厂

范旭东为何要兴办盐厂呢?这要从盐的历史和现状说起,盐自古是必需品,被称为“百味之王”。何谓盐呢?《说文解字》中对“盐”解释为:卤也。即天生曰卤,人生曰盐,人力将卤水晒干后即为盐。“中国盐业,发源最古。在昔神农时代,夙沙初作,煮海为盐,世称盐宗。”

将海水煮成盐是中国最原始的制盐方法,但用海水煮盐非常耗费人力物力,盐工们要清理泥沙汲取海水,煮盐要消耗大量木柴。北宋时期,陈应功发明了晒盐法,将海水暴晒得盐,既节约成本,又可大量生产。此后,晒盐法成为中国主要的制盐方法,陈应功因此被后人尊为“盐神”。但晒盐法得到的盐也很粗劣,被称为“脏盐”,甚至掺有很多土,中国人因此被当时外国人称为“食土民族”。吃这种盐很容易生各种疾病,且这种盐也不能用作其他用途,氯化钠含量也很低,盐工工作非常辛苦。而范旭东在国外考察盐厂的经历,让他意识到中国与国外盐业的差距,意识到应该创办新式盐厂,让国人吃上自己生产的精盐。

范旭东的想法也得到很多人的支持,如获得《盐政杂志》主笔景韬白的支持,《盐政杂志》由张謇组织的盐政讨论会发行。景韬白也认为应当改革盐务,尤其是废除所谓“引岸”制。景韬白邀请范旭东长谈,两人志同道合引为知己。

当时,景韬白主笔的《盐政杂志》正和守旧派主编的《谈盐丛刊》论战,《谈盐丛刊》反对盐务改革维护“引岸”制 。范旭东对这次论战很关注,他后来说:“民国初年,民间有一些热心盐政改革的人们,发动舆论,旗鼓堂堂和恶势力作斗争,这盛况,后来变成绝响。张季直(张謇)先生在北京组织盐政讨论会,发行‘盐政杂志’,主张废除引岸,就地征税,针对‘商专卖’痛下针砭。主干景本白(韬白)先生,笔锋犀利,通责引制,祸国害民;所谓‘盐商’本底子是‘差役’,不够商人资格,应当斥革,使对抗的‘谈盐丛刊’黯淡无光。”

范旭东还得到当时财政总长张弧的支持,张弧问范旭东:“咱们自己办一个精盐工厂如何?”范旭东当即回答道:“我们能够办到”。当然,范源濂、梁启超对范旭东办精盐工厂也非常支持。这些人的支持再加上他对政府创办新式盐厂的失望以及“工业救国”的夙愿,让范旭东坚定了自己创办新式盐厂的决心,“大时代不容苟安,我等有负起担子的必要,力所能及,不可放松。要争气就靠这个时候,办工业振兴我们的民族”

1913年冬的一天,雪花飞舞,狂风呼啸,31岁的范旭东来到天津塘沽考察盐场。塘沽自古盛产盐,是中国大型海盐盐场之一。该地通过暴晒海水得盐,且制作风车利用海风使海水进入盐田,因此产盐量很大,很多盐田的盐甚至像小山一样堆积。白花花的盐碱地一片片,盐碱地上寸草不生,盐田上的水车挂着片片轻帆随风而动。附近只有几个破乱的渔村,路上行人稀少,花花绿绿的洋货广告和各式各样的外国国旗则到处都是。

在当地一个叫张谦的跛脚孩子引导下,范旭东来到村民家里了解盐工生活。原来此地虽然盐产量丰富,却因为盐商、官方的层层剥削,盐工们生活非常穷苦,当地有歌谣唱道:“天阴了,咱心里有事睡不着;打闪了,咱看见盐坨揪心窝;雷响了,咱赶快爬起奔坨地;下雨了,咱快马加鞭苫大坨;吃饭了,咱盐工还是没有辙” 。而且,当地还有很多小锅小灶煮盐的小作坊。

范旭东还了解到塘沽地理位置优越,铁路、海运等交通便捷,且靠近唐山煤矿,是办厂的合适厂址。在附近一家渔村住下后,范旭东开始试验通过当地粗盐提炼精盐。经过几天努力,提炼精盐试验成功了,当地村民第一次见到如此雪白的精盐非常惊喜。“白花花的盐,黑黝黝的煤”,让范旭东决定就在塘沽兴建盐厂。

选址、技术问题都解决了,下一步建厂最关键的就是资金问题了。1914年11月底,范旭东等召开建厂第一次筹备会,范旭东、景韬白等七人作为发起人,梁启超、范源濂等人作为赞助人,会上决定共筹集5万元启动资金,其中范旭东负责筹集2.5万元。有很多人对此予以支持,范旭东后来回忆道:“许多同志,都尽力解囊相助,多的两千元,少的一百元,对我表示期许。梁任公先生住在天津,每次见面,必问:招了多少股?有时援笔伸纸,亲自列数计算,这种热情,历历如在目前” 。但因为当时商业风气未开,范旭东招募资金并不容易,他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那些认股了的股东催款,然后他自己按照远近去逐一收取,“像收电灯费似的”。看冷脸、受闷气、站下房……有时范旭东不好意思进门收钱,便站在门房等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下回再去。

到1915年3月21日召开第四次筹备会议时,公司才筹募资金3.3万元。1915年4月18日,公司召开第一次股东会议,共实收股金4.11万元 ,选举景韬白为董事长、范旭东为总经理,制定了公司组织章程,范旭东提出“公司行为务求明朗、公正”。梁启超在会上提出不分股息只按照章程分红 的意见也获得股东认可,保证了公司积累资金得以长远发展。

久大精盐公司第一期股票单

资金问题终于基本解决了,公司名字也起好了,公司命名为“久大”寓意长久壮大,最后一步就是建厂审批了。久大公司于1914年7月就开始申请批准,负责审批的盐务署刚开始对范旭东建厂一拖二等三刁难,要求范旭东出示各种材料。经过几番来回,在梁启超、范源濂等高官压力下,盐务署终于在1915年12月批准许可了久大建厂,“该公司创制精盐,事关改良制造,苦心经营,自应准予立案” ,并规定久大公司方圆百里以内不得另设其他盐厂。久大公司终于可以产盐了,但这只是它迈出艰难创业的第一步,后面的困难还很多很多。

在久大创办的同年,留学美国获得硕士学位的穆藕初也集资20万创办了德大纱厂,后来成为“棉纱大王”。穆藕初和范旭东“他们一南一北,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天津,几乎同时登场,这是‘海归’的身影最初出现在实业舞台上,标志着受过国外专业教育的一代新型企业家开始进入历史的视野。他们将创办企业作为自己安身立命之本,其中的寓意是难以估量的” 。可以说,他们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代企业家,也因为他们,中国20世纪工商业的“黄金时期” 正式开启,我们今天不该遗忘他们。 nC7oLziFUdm+QkesNKOPwWxR3GSamaOQxTw15r4QgZ+NpRrynAVk7K68VQZu2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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