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一轮的技术革命下,“新”的媒介在不断浮现,以元宇宙为代表的数字媒介连接并改造着“旧”媒介,将传统媒介按照新媒介的标准、传播法则进行充分解构,逐渐下沉到社会的操作系统之中。以元宇宙为代表的数字媒介不仅在架构社会生活的基础设施,更是成为重构社会生活的“设计师”。元宇宙作为一种高维媒介,在“升维”的逻辑之下引发了从传播的基础连接到社会结构等一系列革命性改变。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我们需要厘清元宇宙带来的传播环境、传播社会与传播现实之间根本性变革的底层逻辑,深刻把握宏观社会传播图景的根本性改变,社会的微粒化与媒介化、从认知时代到体验时代的过渡、游戏场景的构建、算法为媒的全新时代和从横向裂变到纵向聚变成为元宇宙时代的五个重要标签。
当前,元宇宙向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社会连接方式。整个社会正在从传统的科层制社会向分布式社会过渡,也称微粒化社会。所谓微粒化社会,就是指颗粒度很微小的社会。
从社会结构上看,伴随着传播技术的平民化和传播工具的普及,个人逐渐转变为传播的主体,甚至可以成为传播资源的掌握者。伴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算法等数字化信息技术的发展浪潮,万物互联技术进一步将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媒介的物理连接升维到生理和心理连接。元宇宙的出现拓展了人们的实践疆域,也提高了人们的自由度。从这个角度来看,自由度的进一步提高、媒介要素的进一步丰富、社会结构的进一步生态化,使得原本散落在个人身上的时间、知识、经验等各类闲置资源被发现、检索和匹配。元宇宙时代能够带来微粒化社会,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元宇宙的连接作用激活了个人发展和生存的新方式。传统媒介社会的基本单位是企业,由于新媒介技术的赋权与赋能属性,个人已经成为社会运作的基本单位。个体之间可以产生自由的连接,连接之间还产生很多互动,这些连接和互动呈现出的价值与功能构成了一个多样性的社会。元宇宙将原有的媒介单位按照核裂变式的方式进行社会构造的裂解,这便形成了微粒化社会。而这种微粒化社会想要实现社会的再组织化转型,复制传统的组织化范式已经失效,可以说元宇宙的出现模拟了一个“开放、多元、普适”的媒介新样态。整个社会结构也从过去的科层制社会,变成了所谓的微粒化社会,或者叫分布式社会。社会的颗粒度越来越细,每个人都被激活,这是一个传统社会的社会组织去组织化的过程,我们称之为“圈层化生存”。整个社会的去组织化到今天的再组织化,其实呈现了一个非常大的革命性改变。这体现了媒介的连接作用,即不断地提供新的标准、新的尺度和新的方式。
与此同时,每个新媒介的出现,并不以出现的先后顺序来定义,而是以媒介形态革命所带来的社会连接方式的改变和拓展来定义。所谓新媒介的“新”,是这些“新的媒体”带来的新的社会连接方式、尺度与标准,使人们能够探索更广阔的实践空间,能够拥有更丰富的传播渠道和更大的传播权力,去展示和安放人们的价值、个性以及生活的样态。
元宇宙作为一种升维意义上的集成形式,其对于视觉、听觉、触觉等多种感官的连接、激活以及虚拟与现实的交融程度已超越传统技术单一、静止的感官触动,有望在更大程度上实现多元感官与环境的整合,促进人们对世界产生新的感觉和认知。元宇宙时代的到来,令技术交互达到极致,给人们提供了一个高沉浸、高保真的虚拟世界,将以前未知的生活空间和场景现实化。人们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进行体验,开始从认知时代向体验时代过渡。
在传统的传播环境中,社会有一个完整的文明体系,人们的社会化进程和知识体系的养成依靠认知信息来完成,通过平面图像、大众传播、人际传播等二维传播渠道来认识社会,这是典型的认知时代,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人们的认知永远是不完整的。
在媒介高度智能、快速发展的今天,新媒介技术下沉为社会变革的核心序参量,在声音、图像、文字等多种信息载体的融合过程中,又给人们的感知系统带来了新的突破。媒介的触达范围已经可以直抵人的心理和生理,身体逐渐成为媒介场域中重要的交互符号。元宇宙对媒介技术的升维重组成功突破了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壁垒。智能媒介技术在人、物和环境之间建立了广泛连接,实现虚拟和现实交互,以至“万物皆媒”。在元宇宙时代,由于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的交互转换,人体的延伸已经超出感官领域,对神经系统的影响愈发凸显,实现虚拟空间中感官的全方位连接,也拓展了人的实践领域。
元宇宙为体验时代提供了感官基础。在体验时代,视觉、听觉、触觉、味觉,乃至神经系统被全方位调动,最终达成了全面且深度的综合感知体验。如果说认知时代是人去单向度地理解世界,那么体验时代的重点则是人基于实现生理连接、心理连接与时空连接的种种媒介可供性,成为虚实相间世界中的重要居间主体。但更为重要的是,在体验时代,人体开始作为媒介技术的延伸。媒介技术将认识世界的物理方式逐步拓展。人的身体开始通过媒介呈现,成为媒介化进程中的重要符号之一。随着5G、人工智能、脑机接口、AR(增强现实)/ VR(虚拟现实)技术的不断突破,元宇宙将人们全盘带入虚拟世界。体验时代的媒介不再局限于和人类感官的融合,而是开始逐步突破人类感官的瓶颈,将原有的“半沉浸式”人媒连接延伸到生理维度和心理空间,实现感官维度和神经系统的深度连接与共鸣。同时,元宇宙将改变人与媒介技术建立的新的连接,人们从依据身体思考技术转变为依据技术思考身体。
同时,元宇宙为体验时代的到来提供了实践基础。在体验时代中,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交互,真实身份与虚拟身份共生,媒介中的人得到前所未有的实践自由度。从本质上而言,人是连接媒介与社会的核心,人的价值、人的能力开始得到空前释放,人的生活生产方式和组织治理模式将会被重构。元宇宙承担的社会责任和社会角色已经完全超脱了内容传递的领域,已然成为整个社会文明框架重建的基础,扮演了形成新文明社会设计者、推动者和践行者的角色。可以说,元宇宙是人类数字文明的新时代。
在元宇宙时代,构建虚拟场景的方式,跟今天的游戏规则是非常相近的。游戏的传播法则和模式代表了未来传播的主体形式。游戏作为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媒介具备媒介的全部属性与功能。作为一种更具体验性、更强功效性的媒介,在未来的发展当中,由于元宇宙是基于游戏机制的传播生态,是媒介与游戏融合的顶级状态,它一定会成为社会的主流媒介形式。元宇宙的出现,给游戏化传播带来新的发展尺度,媒介化为游戏,除了具有游戏原本的特征之外,还能够实现其原本的媒介功能。基于游戏机制的传播生态将前所未有地激发用户的能动性,将用户的游戏行为转化为用户的游戏社交资本以及具有价值的内容讯息,并以此缔结媒介广阔的内容生态。
与此同时,游戏化交互是指受众与媒介的交互方式增加游戏的特征。多感官体验、反馈和仿真技术也是未来媒介在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方向。多感官体验技术即在媒介原有的感官通道基础上,增加声音、影像、触感(震动)等维度的感官信息,使用户的交互体验更加立体和细腻。反馈和仿真技术均主要针对电子媒介。反馈强调交互行为应带有一定的简单反馈。游戏化交互对以上三种操作没有尺度要求,几乎不会改变原媒介的使用与交互逻辑,力求实现媒介的极致知觉体验,在元宇宙的虚拟平行世界中,这种游戏化交互将会发挥到极致。
除此之外,游戏重视心流体验,即用户需求。用场景和任务来形成相应的传播动力,会成为未来社会传播的主流传播机制和传播模式。从游戏理论的视角来看,想要创作一个游戏,提升用户体验和满足用户需求是建设的底层逻辑。从根本上谈,传播思维是从量到质的变化,关注用户的使用动机和需求。在媒介游戏化的实践中,更强调关注用户自身动机的形成机制,从媒介的自身功能定位设置到引导用户进入寻求乐趣的沉浸状态。在元宇宙时代,游戏化的场景、规则将成为媒介的内生动力,这彰显了人的主体地位,还激发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同时,游戏场景的构建并不是在纵容用户“玩物丧志”,而是在游戏化范式的引导下真正切合人最高心理追求的良性互动,更好地渗透主流文化价值并拓展实践场域。游戏此时不再仅仅是一种游戏,更是一种生活景观。
在元宇宙时代,算法扮演着基础设施的角色。在算法互联网时代,传播场景逐渐向立体式、叠加式和拟真式的方向发展,场景已经成为满足人的需求和实现价值的空间。作为移动互联升级版的算法互联,其本质是提供基于场景的服务。算法之于场景分析的最终目标是提供特定场景下的适配信息或服务,而算法技术正是为这种适配提供了关键性的底层技术支撑。
在元宇宙时代,场景的概念已经突破了传统的物理空间,从二维生活场景拓展到三维立体空间,从身体物理环境拓展到行为媒介信息所营造的行为与心理的环境氛围。媒介的形态已经由传统意义上的物理媒介迭代到关系媒介,再迭代到算法媒介。人与媒介的关系正在发生深层次变革,在算法媒介的连接下,人终将成为广泛意义上的媒介。元宇宙具有开放开源的特点。未来算法的发展重点不再止于计算个体节点的需求,而是贯通数字世界、心智世界、元宇宙和现实世界,实现人、物质、环境与空间的横向关系连接,重构社会身份、阶层与结构,融合社会意义和物理意义。此时的算法已然成为元宇宙时代的基础设施,下沉到社会的结构之中。
在算法为媒的全新时代,本质上是以算法技术为代表的基础性新媒介成为社会进一步媒介化的助推器。算法技术作为各类媒介技术质效提升的一种基础性新媒介,其迭代与更新能够带动一系列新媒介形态的变革与发展。算法技术扩展了社会与媒介结构中的行动空间,扩展了人以媒介改变社会的实践空间,以自身融合、高速、互联的特质进一步经由其他具体媒介改造社会的方方面面。可以说,以算法技术为代表的基础性新媒介是社会进一步媒介化的助推器。
在以算法技术与应用为代表的新媒介影响之下,随着社会生活与社会结构和社会场景发生了根本性的演变与发展,与之匹配的社会关系、社会实践与社会秩序也发生不同的变化。此时,算法为媒的理论视角与媒介化范式需要成为算法开发、设计与使用的指导思想。
工业文明可以看成是以分析和裂变的范式发展的文明,数字文明则是一种以整合和聚变的范式发展的文明。随着数字时代的不断发展,人类开始从现实宇宙向元宇宙进行数字化迁徙。经济学将劳动和资本等生产要素集中从而带来更多资源、产生更高效益的现象称为集聚效应。 从裂变到聚变,形成一体化式解决方案已成为互联网平台形成功能、创造价值的关键。社会要素的整合、生态级关系和规则的建构、彼此之间的协同是未来功能产生价值的基本逻辑。这是不同于过去工业文明裂变范式的全新的、能量更为巨大的聚变范式。
元宇宙是互联网发展全要素的集合体,将一系列断裂的、分隔的社会要素、市场要素通过技术平台重新整合成一套有序运行的规则范式和组织体系,为未来媒体提供聚合性承载空间,也为社会发展构建了新的传播向度。目前,社会形态将由互联网发展“上半场”的组织裂变为主导逻辑,转变为以连接、协同的组织聚变为主导逻辑。裂变是一个去组织化的过程,而聚变则是一个建立在新文明形态之上的再组织化进程。
在当前深度媒介化的环境下,媒介连接的半径将大大超出资讯传递与分享的界限,去完成全社会要素的激活、驱动、协同与整合,通过聚集效应的聚变作用实现“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与任何人做任何事”的场景化社会的重构。与此同时,把自己的发展目标投射到人和场景中寻找社会实践问题的解决方案,实现人类社会的再组织化。因此,纵向聚变的能力与模式是衡量未来媒体现实与未来价值最为重要的判别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