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营魄抱一,能无 离 乎。专气致柔,能婴 儿 乎。涤除玄览,能无 疵 乎。爱民治国,能无以 知 乎*。天门开阖,能为 雌 乎。明白四达,能无以 为 乎*。
生之畜之,生而 不 有 ,为而不 恃 ,长而不 宰 。是谓玄德。
为免身陷迷惘而紧紧守住唯一的“道”,使身体与精神合一,是否能做到再不分离?聚集精气以致身心柔和温顺,能做到如婴儿一般的无欲状态吗?将自身深处深邃灵妙的心灵之镜清洁得一尘不染,便能做到毫无瑕疵吗?治理人民深爱的国家,能否同时不为人所知、所崇呢?万物产生之始源发生一切动静、变化与运动时,能否如雌性般保持身心宁静?明白世间一切事理后,是否还能做到不动心智且无为呢?
使一切生灵生长繁殖,生产万物、养育万物而不将其占为己有,行伟业而不依赖于实绩,即便成为首领也不强去加以主宰。
这样便叫作玄德——玄秘而深邃的德行,亦被称为圣人之德。
此章以富有诗意的句子描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圣人之玄德,其中心主旨即文章开头的“抱一”。如王弼所注,“一,人之真也”,“一”可以视作是与“道”同义的别称,这样的用法在第二十三章(旧第二十二章)与第三十九章中也有出现。婴儿、雌性、无瑕疵、不为人知、不耍心机等,这一系列言辞均是在对“与‘道’融为一体且不分离”这一境界进行更进一步的具体描述。
至此,此章中依然弥漫着神秘的气息。想要平息自己处于迷惘之中的肉身,或欲将精气集中于体内,这样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这恐怕是靠与被视为是仙人之修行的静坐法、呼吸法相结合的一类方法吧。“涤除心镜”与“天门开阖”,这两句被认为饱含玄妙而神秘的宗教背景,实际上老子并未同样浸染其中,不如说他是为了清晰阐明自己的“道”,反而是借用了这份背景玄妙的力量。尽管阐明其“道”所用的语言大都暧昧模糊,但为了将那些原本无法被表现之物展现出来,这么做是必须的。这实则是老子的一片苦心。也正因如此,这一章含有很多难以理解的词语。
“载营魄”中的“营”与“荧”字是可以通用的,都代表困惑、迷惘的意思。“魄”是与人的身体相关的精气,“魂”则是与精神相关的灵魂,此二者互相对照。“载”是安心、满足的意思。“魄”被认为比“魂”更粗劣一些,因此更易陷入迷惘之中。除了魂魄与灵魂之外,“营魄”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解读方式,“载”字亦有静处、凌驾等说法。
“玄览”也是较难理解的词语之一。王弼本认为其意是去污秽以使洞察力更加敏锐,河上公本中则是将“玄览”视作心镜,认为其意在于洗净、排空自己的心。“览”是“鉴”的借字。在《淮南子·修务篇》中也对玄鉴与心的关系进行了注解。由于在帛书乙本中记载为“监”,其与“鉴”是通假字,所以此处应当遵循河上公本的注解,将其理解为心镜。
“爱国治民”之后的“能无以知乎”与下文“明白四达”后面的“能无以为乎”虽与通行本所注不同,但与傅奕本、范应元本的记载一样,单从注释上来看,王弼本原本也应当是相同的。在通行本中,没有“以”字或将“知”“为”二字的位置前后调换这样的改动比较多见。
“天门开阖”也是较难理解的一处。对“开阖”的理解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天门”究竟指的是什么,“开阖”又具体象征着什么,这才是难解的地方。有人认为这是在指玄妙又深奥的内心活动,也有人认为此处与第一章中的“众妙之门”相同,应该将其视作一切现象都以微妙之姿自然出现的“出口”。如《庄子·庚桑楚篇》第五章中所记,“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出乎无有”,说的便是这么一回事儿。而在河上公的注解中则是将其解作“鼻孔”,与仙人的修行方式——呼吸法有着不可磨灭的关联。
“生而不有”以下四句在第五十一章中也有重复出现,结合前一句的“生之畜之”,导致一部分学者对此处内容持怀疑态度,认为其是由他文混杂而入。“生而不有”与“为而不恃”这两句在第二章中也出现过。“长而不宰”一句与第二章中的“功成而弗居”是同一个意思,将“长”理解为成长、养育之意也是很普遍的解读。“是谓玄德”这一句除了本章之外,在第五十一章与第六十五章中也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