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在自主学习中，教师教导并支持学生自学。学生高度自主，教师将学习的自主权交给学生。那么，“将学习的自主权交给学生”到底意味着什么？这当然不意味着学生们在没有支持和指导的情况下漫无目的地自学，也不意味着教师自身在教育过程不再拥有自主权。自主学习强调自主和选择，这些词的含义值得我们深入探究，以便更深入地理解自主学习。
大多数人一想到“自主”这个词，都认为它意味着独立。在儿童发展方面，我们经常谈论从青春期到青年期的过渡，孩子们在这一过渡时期发展出了更大的自主性和独立性，不再“依赖”父母。独立自主的反面即是依赖，追求自由和独立的价值观根植于美国社会和许多其他社会中。
然而在自主学习中，说学生是高度自主地学习，与说学生是独立地学习，含义并不完全相同。当然，自主学习意味着教育者要教学生尽可能地独立学习。教师为学生安排一个能促进学生做出学习选择的环境，并着重引导他们的学习方向。但是，如果只把自主学习看作独立学习的同义词，则存在局限性。
如果学生自学有困难怎么办？如果有些科目只能由那些具备相关知识的人教授怎么办？如果学生不想学教师认为他们需要学的东西怎么办？如果学生认为他们必须学习的东西很无聊，只想做他们认为有趣的事情怎么办？学生们能找出一大堆理由不学那些本来就无趣的东西。然而，作为成年人，我们知道学习这些东西能让学生取得重要且有益的成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自主仅仅看成独立，哪怕认为它主要意味着独立都不可以。
除了独立，还有另一种看待自主的方式。回想一下自我决定理论是如何运用自主的。在《青少年发展中的自主》（ Autonomy in Adolescent Development ）一书中，比利时心理学家巴特·索恩斯（Bart Soenens）及其同事观察到：
当人们自发地被激励，他们会自愿参与活动。这是因为活动本身令他们感到满足而且愉快（即内在动机），或者因为人们找到了参与活动时的自我价值感……因此，即使一项活动本身令人不愉快或很有挑战性，人们仍然可以因为内心认可其重要，从而产生自主性并表现出自主动机。
“自主”又出现了，但这次是与那些令人不愉快的活动有关，就像本章开篇提到的吃蔬菜。
把自主理解为自愿，这让我们思考自主学习时避免“自主就是独立”所产生的局限性。通过支持学生参与他们喜欢并对他们有价值的活动，能让学生在学习这件事上产生自主性。索恩斯和他的同事观察到：
独立主要指青少年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他人以及谁在主导他们的行为或目标，是父母、青少年自己还是双方共同。相反，自愿更多指的是人内在的和谐，也就是说，它是关于行为或目标在多大程度上与自身固有的价值观、偏好和兴趣一致。
自愿这个词有点像自治。我们自以为知道它的含义，但当我们更仔细地审视它时，其含义变得更加丰富了。我们把自愿仅仅当作是基于偏好或兴趣的行为。但是看看这个词的定义，你会得出一个稍有不同的理解。自愿是基于有意选择而产生的行为。有意，表明行动者有意识也有意向。当学生做出出于自愿的行动，他们的行动基于自己的偏好和兴趣，但也有意向。有意向意味着目标导向，因此，自愿行为是基于个人偏好、兴趣以及所追求的目标才做出的。实现目标的活动可能并不令人愉快，但目标本身是有价值的，而且基于个人兴趣和偏好。
在一场你期待已久的音乐会上坐4个小时，和为了取得教师资格证而参加培训坐4个小时，两者的感受是不同的。但是，它们都是自愿行为。参加音乐会本身就令人感到非常满足愉快。完成培训并不一定令人愉快，但它体现了个人价值和意义，有助于实现你的教师事业这一更大的目标。
强调独立的自主和强调自愿的自主，并非两个毫无关联的概念。索恩斯及其同事指出：“独立为自愿提供了相对更大的空间，可能是因为它为表达个人偏好、价值观和兴趣提供了更多的机会。”
因此，自主学习中的“自主”意味着学生在学习中拥有独立性，以及在此基础上做出的自愿行为。他们之所以有学习动机，是因为学习的任务或目标对他们来说是愉快的（即内在动机），或者因为学习提供了表达学生个人偏好和价值观的机会，并且与学生的个人偏好和价值观相一致。他们能找到参与活动的个人价值，即使这些活动不是特别令人愉快或具有挑战性的。
自主与选择之间有着细微的差别。选择看起来只是在选项中（比如西葫芦或四季豆）挑出一个心仪的，但你知道这没那么简单，理解选择的复杂性将有助于你进一步理解我们所说的自主学习。
想想你在日常语言中是如何使用“选择”这个词的。例如，“有一家手机厂商提供了更多机型的选择”“我们必须接受自己做出的选择”“早餐麦片种类太多了，不知该选择哪种”“选择权是美国人的一项基本权利”。
上面这些“选择”的含义略有不同。
研究选择的心理学家提出“选择”有三重含义。第一重含义是指环境在多大程度上为人们提供了选择的机会，比如上面例子中的手机厂商提供的机型选择和我们作为公民的选择权，它们反映的是在这种语境下选择的含义。第二重含义是指一个人从两个或多个选项中进行选择的实际行为。心理学家对产生选择行为的心理动机很感兴趣，因此，选择的第三重含义是指对选择的感知，即“有机会选择或是有选择余地的主观体验，以及选择时的自由体验”。
选择行为的产生几乎总是取决于有多少可供选择的选项。因此，我们可以把这两个因素结合起来，进一步探讨选择行为和对选择的感知。
选择行为。 选择行为就是选中某一个选项而不是其他选项的行为。表面上看，这正是本章开篇提到的西班牙研究人员的研究内容，他们的实验揭示出拥有选择权能够激励孩子们多吃蔬菜。选择行为与强调独立的自主相关联，也与强调自愿的自主相关联。研究表明：为学生提供与任务相关的选择权可以增强学生的自主性、兴趣、推行任务的乐趣和对任务的坚持度，并提高任务所体现的价值以及学生的努力程度、参与度、成绩，以及后续的认知能力。
然而，重要的只是选择行为吗？当然不是。当你面对超市过道上堆满的早餐麦片盒时，不仅没有提高选择的自主性，反而感觉像是一种负担。还有我们大多数人都会联想到的“霍布森选择”（Hobson’s Choice），即毫无选择余地。霍布森是16世纪英国剑桥的一位牧师，同时他也是一位卖马的商人。事实上，他是剑桥大学城唯一一位卖马的商人。这位虔诚的牧师的马厩里有很多匹马，但顾客只能在第一个马厩里挑选。为什么有这种规定？你猜对了：因为那里只有老马。后来，霍布森选择不仅指“要么接受要么不接受”的选择，还指所有选项都很糟糕的选择。
事实上，选择之所以能促进自主性、能力和参与性，一个因素是人们意识到选择促进了个人偏好的自由意识的表达，并引发或约束选择者自身的行为。霍布森牧师所在教区的居民可能从来没有从自己的“选择”中感知到一点自由的味道！对选择的感知和选择行为本身一样重要。
对选择的感知。 选择是增强了自主性还是限制了自主性？哪些因素决定了我们这种感知？起决定作用的不只是选择本身是否重要，因为那些不太重要的选择也被证明能促进自主性。起作用的也不只是选择是否来自有趣的事物。事实上有研究表明，在没有内在动机的任务中做出选择，比在有趣的活动中做出选择产生的自愿感更多。在前一种情况下，即使任务平淡且乏味，但因为你在选择中表达了自己的偏好、价值观和兴趣，完成任务的自主性依然被增强了。而在后一种情况下，你的兴趣、偏好和价值观已经被表达出来，所以增加选择的机会不会使自愿感产生太大变化。
想想那个关于吃蔬菜的实验吧。有更多选择的儿童吃的蔬菜更多，因为选择让他们在一项本身并不十分受欢迎的活动中加入了个人偏好和兴趣。如果是用冰激凌来做这个实验，那么是否有选择权则不太可能影响三组孩子吃冰激凌的量。
营销界人士知道选择是如何刺激我们的。在一系列互相关联的研究中，密歇根大学的研究人员研究了哪些因素使大学生们在喝咖啡时做出更令自己满意的选择。研究人员在被试可选择或不可选择的条件下（例如，被试能否选择喝哪杯咖啡），将高差异性的选项与低差异性的选项，诸如果味、发酵、花香等咖啡口感属性上的差异大小进行了比较。然后，他们测量了被试对所喝咖啡（自选或被随机分配一杯）的满意度。当各种饮品之间的差异程度较低时，不可选择组和可选择组对饮品的满意度一致。然而，当差异程度比较显著时，可选择组比不可选择组更满意。
换言之，如果选择的各个选项间缺乏 有意义 的差别，那么选择并不能促进自主。如果只是选择的行为本身导致了自愿意义上的自主，那情况就不是这样了。这表明，我们认为选择有意义是因为它体现了我们的自我意识。研究表明，强迫性的选择不会促进自主性、能力或参与性。
南加州大学研究人员埃里卡·帕特尔（Erika Patall）的研究显示了前面这些议题是如何影响学校里另一个备受争议的话题，也就是家庭作业的。
化学、世界史、心理学和地球科学课上的高中生被随机分配到家庭作业可选择组和不可选择组。可选择组的高中生可以从两份相似的家庭作业中选择一份完成。作为对照，不可选择组的学生的作业则自动与可选择组的学生一样。这样，两组学生完成的家庭作业数量完全一样。对所有学生完成作业的要求和交作业的截止日期也都是一样的。接下来，两组学生交换组别，重复执行这个流程。
当学生可以选择家庭作业时，他们表示完成家庭作业的内在动机（自主性）更高，完成家庭作业时能感知到自己有更高的能力水平，并且他们在相应的单元测试中成绩更好。
选择是一种有魔力的圣水，对吗？就像前面提到的家庭作业和吃蔬菜实验。
不过，这个故事还包含了更深层的道理。帕特尔和她的同事还收集了学生感知到的教师给他们选择的程度及他们感知到的教师支持学生自主的程度这两组数据。数据说明，学生的内在动机和感知到的教师支持学生自主的程度，完全是由他们感知到的教师给了他们多少选择来决定的。
选择很重要。但是，正是对选择的感知使选择行为支持了自主。本质上，选择是一种对过程的重视多过对任务本身的主人意识，是一个将自己的价值观、信仰、兴趣和偏好注入最寻常的任务中的机会，并且只有当选项间的差别有意义时才能带来这种掌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