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讨论焦虑的根源时,我们提到过,创伤性事件和焦虑有着密切的关系。
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一项调查研究报告显示:1/5的美国人在儿童时期遭受过性骚扰;1/4的人被父母殴打后身体上留下疤痕;1/3的夫妻或情侣有过身体暴力;1/4的人同有酗酒问题的亲戚生活;1/8的人曾经目睹过母亲被殴打。
这些数据并不只是数据,背后是一个个被创伤包裹着的生命。也许,其中的一些经历会随着时间淡忘掉,但有些创伤却被“烙印”进了大脑和身体里。世界知名的心理创伤治疗大师巴塞尔·范德考克在其著作《身体从未忘记》中,讲述过一个名叫汤姆的退役军人的经历。
汤姆曾在美国海军服役时上过越南战场,并在枪林炮雨中幸存了下来。复员后,他像正常的青年一样结婚生子,事业有成,生活看起来还算不错。但是,每到美国国庆日那天,夏季的燥热、节日的烟火、后院浓密的绿荫,都会让他想到当年的越南战场,并彻底崩溃。仅仅是烟花爆炸的声音,都会让他陷入瘫软、恐惧和暴怒之中。他不敢让年幼的孩子待在自己身边,因为孩子的吵闹声会让他情绪失控,为此他总是独自冲出家门,以防止伤害到孩子。唯一的释放方式,就是把自己灌醉,开着摩托车疾驰。
就算不是国庆日,只是平平凡凡的日子,汤姆也无法安然入睡。梦,经常会把他拉回到危机四伏的境地中,他被可怕的梦魇折磨得不敢入睡,经常整夜整夜地喝酒。战争已经结束多年了,为什么汤姆内心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息?
巴塞尔·范德考克作出了这样的解释:遇到伤痛后,多数人会极力试图把这些记忆清除掉,努力表现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生活。然而,大脑并不擅长否认记忆,即便伤痛过去很久,它也会在极其微弱的危险信号刺激下,产生大量的压力激素,引起强烈的负面情绪和生理感受,甚至产生不可控的行为。
不是只有上过战场,经历过异常可怕的事情,内心才会留下伤口。那些超越了我们日常生活经验的、完全击溃个人正常处理问题的能力的事件,都属于创伤性事件,如成长过程中经常被父母苛责、打骂;无意中目睹一次严重的车祸;亲人意外离世……这些事件给人带来的心理刺激强度过大,超出了承受范围,而又没有得到正确的处理,就会形成创伤性应激障碍(PTSD)。陷入到PTSD中的人,总是会重复体验那些痛苦的事件,并产生强烈的焦虑感,对生活失去热情,对未来失去希望,不愿与人交流,变得麻木。
PTSD对人的身心影响是破坏性的,它让人无法安心存活于当下,总是一遍遍重历最害怕、最折磨自己的那段经历,出现情绪沮丧、过分敏感、注意力下降等状况,难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对身心的耗损极大。
从心理学多角度来说,大部分临床工作者都认为,PTSD的患者应当直面最初的创伤,处理紧张情绪,建立有效的归因方式来克服这种障碍产生的损害。巴塞尔·范德考克也曾提出过类似的忠告:“我们痛苦的最大来源是自我欺骗,我们需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各种经历。如果人们不知道自己所知道的,感受不到自己所感受到的,就永远不能痊愈。”
从治疗效果上看,PTSD的预防比事后干预更好一些,因为患者一旦选择性遗忘一些经历,事后的干预治疗会变得更加困难。相关统计数据显示,经历了严重车祸并明显患有PTSD风险的病人,在接受了12次认知疗法后,只有11%的人患上了PTSD;而那些只收到了自助手册的人,发病率却高达61%。
活在世间,每个人都会迎来这样那样的不如意,遭受难以忍受的苦难,且多数时候我们难以控制。可正如维克多·弗兰克尔在《活出生命的意义》中所说:“在任何特定的环境中,人们还有一种最后的自由,就是选择自己的态度。”是的,我们可以选择如何应对苦难,是困在其中、画地为牢,还是勇敢面对、找寻方法治愈,重拾生活的美好?
创伤的确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往后余生都困在创伤之中。疗愈创伤的过程,就是释放当初积聚在体内的能量,允许自己去完成当初未能表达的感受。当这些能量被顺利地释放出来,我们将如获新生,更有精力投入此时此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