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迁

最近家里边正忙着房子装潢的事，我一个人在外头也难以帮得甚忙。不过每当无人时想起这即来的新迁之喜，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古人一辈子奋斗只求图个新房、新妻、新家庭。一辈子能达此三者，再固生活之稳，便也算是尽得人生之好，一辈子无所欲求了。现代社会，一些农村中仍然保留此种风俗，农民一辈子耕作于土地，只待讨个好妻，生个把娃，再努力把娃给抚养长大，能送出去，别再像他们一样一生都在这黄土黑河上，了过一生。最后，再盖上三间瓦房，于月华风静的夜晚终于这个贮有他们一生情感的地方。然而这些个地方也永远只能是地方，对于永远被束缚在一处的人们，他们很难理解故乡。

现代社会发展之迅速毋庸置疑，城镇一体，乡村合流，已经成为不可阻挡之趋势。城市里买车买房成为事之常情，甚至一家能拥有好几套房，好几辆车。人们的生活价值观已不再驻足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而是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潮流不断朝前涌进。农村里满目沧桑，这是我所能感受到的最大的凄凉。年轻人宁愿出世奋斗“两袖清风”，也不愿呆守家中“腰缠万贯”。可是啊，没有了年轻人的农村正如没有了鱼儿的河水，流得再快又怎能称作生机活水呢？

我已经在城市生活了八年了，相比于曾生活在农村的记忆不清的十四年，可能城市的生活于我而言更是贴近。可是贴近毕竟只是时间，只有心灵才谈得上亲近。早在我离开农村老家的那一刻，我便把我的心落在了那风吹雨漏的“寒”室中了。

三代居于一间房，改得了栋梁改不了堂。以至于后来即便是在城里，父亲也总要时不时地往老家跑。老家对于他而言，记载的是一生。他的朋友还在那儿，他的生命也在那儿。农村生活已经开始变好了。两层小洋楼真是随处可见啊，房上的琉璃瓦更是闪的人睁不开眼。确实，这不是错，这也是幸福的一种象征。社会在变迁，农村也在随形势更新，房子也在不断更新，这是小康社会的表现。可是，就是在这些耀眼的洋楼中间，却有这样的两间瓦房格外引人注目。门前已经长满了野草，围屋的石墙不知何时也已在大风大雨中坍毁倒塌。墙外的一棵十年前种的桃树，业已枝繁叶茂，只是已经结不出果实罢了。人这一生往往如那桃树，失却了“根”，即便看起来过得多么光彩照人，内心里仍然是飘摇而无所定所的。后来我曾多次提起关于老家的维护，我说无论如何不能让房屋倒去。寒窑虽破，毕竟能避风雨。或许多年以后，在我失意之时，我能在这儿找到归宿。我想这不仅是我的愿望，也是父亲之夙愿吧！我们托人把屋椽换了，又托族人隔一段时间进屋打扫一次。我们确实是离开了，但我想总有这样的一根线——无形的线，将我与之连在一起。我只愿在我重回这儿时，这儿的地仍如几十年前那样憨实，这儿的瓦片也如小时那样给人以安全之感。

年轻的人，真如刚会飞翔的鸟儿一般，对这色彩缤纷之世界抱有无穷的幻想，但总有疲乏倦累的一天。当它回来时，多希望那曾经垒过的巢儿还在树上。毕淑敏曾说过：“城市与旷野无声地对立着”。这也是繁华与朴实的对立，也是热闹与宁静的对立，更是流浪与归家的对立。可我知道，城市曾经也是建立在旷野之上的。

新迁确实令人欢喜，但愿这新家与旧居间不是毫无联系罢！

2015.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