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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所在一个黑暗而又狭小的巷道内,即使是青天白日也需要小心翼翼。住所外面是条“步行街”,因为街道上什么都有,有卖猪肉的、卖烤串的、卖冰淇淋的、足浴店、按摩店等等。巷道里面残留着些水渍,是前两天下雨留下的。白天稍好些,到了晚上会有老鼠从脚底下过。巷道内还有股难闻的霉臭味,因为周遭的垃圾都堆在了巷道口边。住所的门就在巷道的里侧,雅香天天从这儿过,时间久了就习惯了。这儿住的一般都是打混凝土的工人,巷道旁边是座正在修建的大厦,工人们大都从那儿来。

从门进去是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栋两层小楼房,不过虽称之为楼房,房子已经破了很多年了。墙体掉落了一部分,里面的石头业已露在了外边。屋顶是平的,上面有生了锈的热水器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也有新的太阳能(是几家农民工合伙买的),还有几根用竹子搭好的衣架上面挂着清一色的破旧绿色工人服。院子右侧有一口大缸,里面盛满了接好的自来水,这儿的水质不好,沉淀完可以用来喝,也能用来应急。离缸不远处有个小棚子,是工人们拿废钢丝和雨布撑起来的,这是“澡堂”,几家户的人就在这儿洗澡。院子的左边堆满了生活的垃圾,这到时候可以用来卖钱减租。再旁边就是一些破旧的瓶瓶罐罐了,还有扁担、鞋子等可弃物品。

房子的主人是个老太太,她住在左边房子的第一层,雅香住在第二层。老奶奶整天像巡视一样在院子里逛来逛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用得上的废弃物品,她捡回去就废物利用做成了有用之物。比如门口那个破桶,缺口处是用水泥补起来的,还有那个少了把的畚箕,是用废铁丝安上的。老奶奶是一个人住着,老伴死得早,留下这两间房,却没给她留下什么儿女。她舍弃不了这段感情就像舍弃不了这个家一样,几十年来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儿。她房间里有一个神龛,上面挂着“老头”的像,还是张军装照,看起来年轻又帅气。老头死于对越反击战,死后好几年老奶奶才收到消息。现在一旦有新入住的人,她又会滔滔不绝地说起那些往事,雅香听了很多遍却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房子是老头留给她的唯一,于是她怎么也不肯搬走。听说旁边搞拆迁要补给她几十万她也不要,她说死后要把房子留给有用的人,这样可以让一些人日子好过些,这跟她丈夫的初衷是一样的。

以前这房子没有对外出租,后来周边搞起了拆迁她就纳一些农民工进来一起住。第一是为了给这些流浪者一个落脚之地,另外她也希望自己死后有人给自己收尸。所以她的租金并不高,既能满足农民工的需求,也能满足自己的需求。往年她靠纳鞋底为生,现在也偶尔纳几双送给住房的工人们。

这些农民工都是带了妻子的,这样子住起来更为合适一些。白天他们在工地上干活,傍晚回来在澡堂洗个澡后就三三两两坐在院子里下下象棋,或者拉拉话常。天热的时候还会炒上一碟花生,喝上几瓶啤酒,几个大老爷们光着身子划起拳,吵了起来。老奶奶也不管他们,她说从这群农民工身上看到了丈夫的影子。

雅香住在这儿也是缘分,她不想过多依靠家里人,于是一方面希望省着点生活费,一方面又想寻个机会做家教。可是学校的住宿费用比较高,而且进出宿舍有时间限制,不利于家教,于是她就在周边寻找看是否有稍合适的房子。没想到问了没多久就遇上了老奶奶,老奶奶看雅香生得秀丽无比怕她吃不得苦,所以一开始没答应。可是雅香不管这些,只要价钱合理就没什么不行的。再说雅香是从农村长大的,经历着旁人没有过的经历,这点东西怎么会忍受不了呢?老奶奶让雅香跟自己住一栋楼,不仅方便也安静些。

“奶奶好!”雅香打了个招呼准备上楼。

“今天这孩子是怎么了?”奶奶看出了雅香的不正常,却不好多问什么。平常雅香回来总要去老奶奶那里玩会,帮老奶奶做些简单的事情,或者陪老奶奶呱呱嘴,今天不仅回来得早还没有去,而且雅香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平常像蜜桃,今天却像放久了坏了的桃子。

这么长时间的交往,雅香和老奶奶之间形成了深厚的情谊,雅香帮她当自己的奶奶看,奶奶更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女,有什么好的都往雅香那塞。过去老奶奶不管工人的吵闹,觉得那样子反而有豪放的特色,现在为了给雅香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不得已时也会说上几句。再说旁边住着的农民工听说这儿住进了个大学生后也都稍微收敛了,洗澡不再那么自在,说话时也有意放低嗓子,“我们这儿总算染点书香啦”,他们互相开着玩笑说。

雅香对这一切变化毫不知情,她并不知道以前农民工是怎么生活的,所以即使大家已经有意在改变,她仍然觉得环境吵闹。适应是适应,但有些适应是迫不得已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小书桌,小书桌是老奶奶让农民工打造的,桌子还旁边一个绿色的收纳柜用来放衣服。稍大点的器具只有这三样,雅香时常嘲讽自己,“嘿,我也有‘老三样’了,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嫁人?”想到这她又摇了摇头,王淼对自己挺好,但自己就是对他没有感觉。感情的事毕竟不能强求,这也不是过去的古董社会了。她渴望一段美好的爱情,可以是一见钟情,当然也要一世钟情。

“丑陋的绵羊没有它的草原。

它喜欢的青草不喜欢它,

它不喜欢的狼却盯住它不放。

它是被自然遗弃的孤儿,

倘若还有样生物是真爱的话,

恐怕是人类了吧。

它来到人类圈子的时候,人家

不仅给它青草,还给它不知名的许多。

爱是没有理由的。”

她发誓要告别这样的生活,偌大的城市霓虹繁华,灯影闪烁,她却像沦落的星星没有居脚之处。不过她始终记住自己要发光,因为自己有发光的属性。她再也不要住这样的房子受无缘无故的吵闹,不再受寒夜里一人孤单的寂冷。她害怕闪电与雷声,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像只猫一样缩在墙角。没有怀抱,没有温暖,世界从来只属于少数人。

“我不是什么拜金女,但我的确需要金子。我想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只有八十平米也够了。这八十平米里有厨房,有卧室,卧室有两个,自己和丈夫一个,孩子一个。然后,能再有份稳定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回来后烧饭、洗衣服、带孩子,生活多么其乐无穷。我没有太大的梦想,我只求安稳。”雅香慢慢合起日记本,这小本子装载了她一生的梦想。

雅香找到了一份兼职,给一个读初三的孩子做辅导。孩子的母亲是个茶艺师,孩子的父亲是当地的教育局局长,家里条件还不错。未见雅香时父母尚且不放心,见了雅香后父母都喜欢上了她。原因无疑,雅香看着就玲珑剔透,并且还说得一口伶俐的普通话,根本不惧生。之前孩子父母也找过两个大学生,但要么是邋里邋遢,要么就是口齿不清,自己的事尚且不到位更何况教别人呢。雅香穿着朴素,但却简单干净,见面就叫叔叔阿姨,就如他们在私底下评的一样,“这孩子讨人喜欢哩!”

光靠外表是不行的,外表只顶一段时间,“日久还见人心”呢,最重要的是人品和才华。才华雅香不缺,不然怎么在学校拿奖学金,入校学生会又入党呢?至于人品,在辅导这段时间她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说好了每周三个晚上,从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但是雅香总会提前半小时来,晚半小时走,而且她从来不请一次假,即使真有事耽误了也会再花时间补回来。雅香这么做有两点原因,一是认为收了人家的钱得尽心尽力,二是孩子的功底太差必须得花费更多时间才行。她抽时间回家把过去的学习笔记给讨了回来,再根据笔记上的经验一点点地施行针对性辅导。孩子的数学差,她去图书馆买来好的资料送给她,孩子的语文差,她就给孩子朗诵诗歌,以激发她的兴趣爱好。她给孩子打扮,使孩子不涂化妆品也能漂漂亮亮的,还抽周末带她去爬山等等,让她主动远离一些恶习。

雅香的表现别人家都看在眼里,他们感谢她,因为雅香不仅教会了孩子学习还教会了她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他们要给雅香加工资,雅香坚决不同意,她认为付出多少拿多少,自己付出的并不多,都是出于自愿。她把孩子当妹妹看待,所以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的,况且一开始已经说好了,实在不应该再改变。

孩子喜欢上了诗歌渐渐也便喜欢上了朗读,她在学校里读雅香的诗歌被校长听见了,校长原以为是某个大家作的诗歌,等到私底下一问才知道原来作品来自于她的大学生姐姐。校长是市作协的理事,于是三番五次地去找雅香,让雅香加入自己的诗社,并承诺推荐她入作协。但是真正的诗人是灵魂上的孤独者,她们不接受任何善意的恩赐,雅香也是一样,她对这些组织并不感兴趣,她不喜欢约束,她爱自由。

主家的妈妈是茶艺师,并且拥有自己的茶馆。茶馆里来往的阶层比较广,都是以商人和文人居多。主家自从知道雅香喜欢写文章后,便让雅香整理出一份放在台子前,但凡有名人过来吃茶,主家就将东西拿给他们看,一来二去熟人都知道雅香这么个人。不仅仅是碍于情面,更重要的是雅香的诗歌确实不错。就像谁读完后拍手称快,“好久没看到这样的诗歌了,不染风尘,妙极了!”

“雅香,明天跟我去茶馆吧,几个老朋友上次见过你的诗歌后说要见见你呢!”

“我就不去了吧,阿姨?我这样子他们见到必要笑我了!”

“瞎扯!你长得这么伶俐谁不喜欢?我告诉你,阿姨的眼光可挑了,连我都不说啥,他们肯定没得说。况且,都和他们说好了,你不要让阿姨难做嘛。”阿姨拉起雅香的手说。

雅香见阿姨这么诚恳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她想就当拜访老前辈也是不错的。

茶馆真是个幽秘的地方,难怪说文人雅士都喜欢这块。茶馆门口挂着流沙珍珠帘,从外面看进去,犹疑见里面雾气氤氲。走进茶馆便见到一穿着白色纱衣的女子在大堂中间拨弄古筝,琴声杳渺,委婉连绵,如泉水泊泊,又如佩环玎珰。古筝不远处放着倒流香,香气与水蒸气混合在一起,旁边喝茶的人宛若置身仙境。大堂侧边有一楠木根雕茶台,阿姨告诉她这也叫“茶海”,主要用来作装饰,吸引人的。雅香不说话,心里却翻腾着,“这么漂亮的东西放着不用真是太可惜啦!”

茶馆里头全部用隔间隔开,分为外隔间和内隔间(也就是包厢)。隔板全是上好的杉木,隔间的门也是木头做的,只有窗户是玻璃的,但沿着墙壁也挂了竹帘。竹帘上还涂了各色的山水风景画,画里面有人盘腿坐于树下换盏赏月,也有人相聚河边流觞曲水,只是这觞盛的是茶罢了。桌子和椅子都是大红的木头,雅香叫不出名字只是觉得十分好看。至于墙壁上则挂满了来往文人墨客的书画,整个室内颇有“读书消得泼茶香”的风味。

雅香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但是她一来就喜欢上了这儿。这样的建筑,这样的木头,这样的环境她何曾见过?“如果能在这儿学习写诗该有多么好呀!”她觉得自己与它存在着共性,如茶,也淡,也雅?

“喜欢这儿吗?”阿姨看出了她的心思,试探着问道。

“当然喜欢……啊!”雅香突然觉得太过直接有点不好意思。

“喜欢就好,喜欢就常来,顺便帮阿姨搭把手,不然我一个人常常忙不过来。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只要阿姨不嫌弃,我还是能做些粗活的。”有了刚刚的教训雅香低调了很多。

阿姨看到她拘谨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但也因此生出许多心疼来。“什么样的父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真是莫大的福气!”她不知道雅香的境况,不了解她的家庭,甚至连雅香现在住在哪儿也没记得问。她若是知道她的父母,若是知道她现在住在大厦下的棚户区里,她一定心疼地哭呢。

阿姨拉着雅香进了内屋,里面坐着来自文艺界的各个大佬。雅香初见到他们有些吃惊,本以为那些艺术家会留着长胡须长头发,亦或者穿着一些类似长衫的“古典服装”,但是都没有。她所见到的仅仅是一些穿着粗布麻褐的“农民”,为什么说是“农民”?因为他们实在太普通了,普通的没有丝毫可以展露的地方。他们的脸上布满皱纹像老树根一样盘虬在脸庞上,眼镜深陷进去成了沟壑,外光射进去都不见得能够返回。这是他们的总体特征,至于细节上毕竟各有千秋。

雅香给他们一个个献茶,又一个个行礼,像晚辈结婚请长辈斟酌考量一般。等出了门她才长嘘一口气,“这文艺界也还弄许多规矩。”而就在她走时,房间里的几个老人也都心有灵犀地彼此微笑点头。

从那以后雅香每周末都会去帮阿姨打点下手,时间久了也认识了各色的人物。至于那些老家伙,熟渐起来后也就免了很多礼节。雅香这个爷爷那个爷爷叫个不停,逗得他们人仰马翻。

最近学校正在筹备元旦晚会的事情,雅香作为宣传部部长自然忙得不可开交。什么拉横幅、贴传单、更新贴吧、引进人员等等,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要她来完成。部里那么多人,这个忙着排练节目,那个忙着做外工,总有不同理由拒绝着她。

“你说你,这不是找事吗?”朋友杜娟边走边踢着石头。

“哎呀,好妹妹,你就理解理解嘛。大家这不都忙着,我才麻烦你陪我呢。大不了下午请你吃串串。”

“交你这样的朋友我都醉了,部长当的跟个普通人一样。好了好了,我陪你吧。”杜鹃嘴上抱怨,脚却走个不停,看来雅香的诱惑条件还是起了作用。

“这字是你写的?”雅香正在贴传单,一个中年人走过来说。

“是的,您是?”雅香微鞠礼说道。

“是你写的就行。就这字你好意思拿出来显摆?”中年人立马换了语气,皱眉蹙眼地指画着。“你看这‘人’字一捺一点力道都没有,再看这‘向’字的一点,哪有这么写法的?”

“我学的柳公权,是这么写的啊……”

“柳公这么写字?你这是败坏他的声誉,回去再好好学个十年再出来吧。”雅香这一辩解使他更加生气,语气又加重了一分。这时旁边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地聚集过来。

“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们!我们是大学宣传部的,贴东西是为了宣传又不是为了展示字,你叫嚣什么,有没有素质,呸!”杜娟象征性地对地吐了一口痰。雅香不说话,她却看不过去,无缘无故受人一顿骂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脸都红了,他自觉失了脸面,不过心里想的是既然是宣传部的,那就让你们宣不出去。

“你怎么这样,一点素质都没有。我是语文教研室的书法老师,看你们把写成这样的字拿出来做宣传,实在很生气,简直损坏书法的名字。我真为学校的未来担忧!”中年人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杜鹃对于别人的谩骂无甚感觉,但雅香的泪珠已经扑簌簌往下落。雅香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折,从小到大虽然有人骂她,父母也骂,但从来没有人去骂她的作品,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雅香觉得自己再也没脸待下去了,于是拽着传单就往回跑。杜鹃瞪着中年人跺了跺脚,一甩手臂也追了上去。

XA的冬天比较冷,但并不影响外出的行人。你看商店里、大街上、公园中到处都挤着人儿,摩肩接踵的,“人气都熏熟了包子”。一家串串店里,老板娘忙得歇不住脚,一会儿要啤酒的,一会儿嚷嚷着上菜的,她恨不得把自己撕成几块捏个分身。雅香也是这么想的,她的心也被撕成了一块块的,眼镜红红的还没从刚刚的“事故”里解脱出来。她手里拿着个冰淇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靠它来冷却自己躁动的血液。杜娟在一旁念念叨叨个不停,先是说那陌生人脑子不好,后来又怪雅香太过善良,接着又说什么大冬天吃冰淇淋等等,她语重心长的样子像个老妈妈一样。

来店里吃串串的各有各的目的,有的是一家老小,有的是孤单的个人,还有像雅香这样和朋友一起过来的,但谁也不知道谁的心思,没有人愿意去关注别人的心情。社会的冷是由内而外的,即使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感受到的也只有冷漠。这阵日子还不算太冷,最冷的日子还没到来。夏说三伏,冬言三九,到极致的天气总要经些等候……

王淼最近对雅香的攻势很大,天天粘着雅香,上课时他换到雅香的旁边,吃饭时也蹭在前面给雅香打饭。雅香看到他那滑稽的模样是既生气又好笑,但又不好直接拒绝。好感是慢慢衍生的,雅香对他没感觉,但是至少还把他当成朋友。

王淼最近一段时间可谓是绞尽脑汁,自己长得并不丑,家境也不差,能力更不弱,还是班长,怎么雅香就对自己不感兴趣呢?他觉得是自己战略战术上的错误,于是买来恋爱手册在那研究,上网查询各种“把妹”技巧,甚至看起了毛泽东概论,决定理论联系实际。朋友约他出去唱歌他拒绝,上课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也没回答得上。他脑子里都是雅香的影子,他自己对自己开玩笑,“爱一个人爱到这种程度应该也是少有的吧!”

谈一场恋爱如同攻一次城,追求的人在想方设法地破城,被追求的就想方设法地守城,要是一座城池那么容易就被攻陷了,哪还有什么意义呢?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你即使进了城,城里人不承认你为王那也没有丝毫的作用。王淼和雅香就表演着这样的话剧,雅香说你追吧,我不阻拦,我忙我自己的事情。

今天王淼约雅香出来爬山,这已经是第四次了,雅香实在不好拒绝。加之最近学习工作比较繁忙,她想着就当给自己放个小假吧。王淼果真是个细心的人,他背着个大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吃的喝的,前面还挎着个照相机。他说要给雅香留下美好的回忆。

山上的空气比城里好上许多,在城里鼻子似乎被塞了棉花,到了山上立刻就通了。城市是烟火之地,不像山上这么清静,即使偶尔有几个人路过也不会影响自然的生活。山上的树是绿的,花草是鲜艳的,雅香走在里面感觉找到了本真的追求。她有些开心,露出了同样灿烂如花的笑容。王淼看到这笑容后沉入其中不能自拔。

“你乱看什么?”雅香撇过头,脸色微红。

“你乱笑什么?”王淼咧着嘴巴,丝毫没有收回眼光的意思。

“要你管我!”雅香“哼”的一声超前走去。

王淼没想到雅香的体质竟然这么优秀,一路上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倒是他背着许多东西有点气力不足。雅香并不是不累,只是她不愿拖累王淼而已,好不容易来一趟实在不愿破坏兴致,况且,她对这山爱得深沉。不过幸好,爬了这么久就快要到达山顶了,这是对他们劳累最大的报酬。

夕阳像白炽灯样挂在天空一角,它一半被高楼挡住,一半裸露在风中。雅香和王淼坐在草地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夕阳。远处吹来的风轻轻带动树叶作响,几只虫子在哪个缝里叫嚣。冬天的傍晚有些微冷,刚出过汗的雅香不禁颤瑟了一下。王淼有眼色地赶紧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到雅香身上,雅香看看他说了句“谢谢”。这声“谢谢”对于雅香而言只是礼貌的表达,但是对于王淼而言却是天大的进步。天边还有几颗星星微闪微闪的,跟钻石一样吸引着人。从远处看它们正好偎在雅香的头顶,像插进的宝钗。城市的灯火也渐次亮了起来,绚烂的霓虹在地上汇成一条银河。

这是座古城,也是座繁华的城市。要想在这古城里寻得一条新路,在繁华深处觅得一种静谧的生活,是有多么的困难?两个人像两只虫,他们在山上各有各的想法。

雅香曾多少次反问自己需要什么,是繁华吗?是如银河的明媚吗?都不是。

“如果我追逐大山,一定有我追逐大山的理由;

如果我追逐河流,一定有我追逐河流的理由;

如果我追逐生活,也一定不要问我追逐的理由。

我的生命总在不停地前进当中!

追逐什么?

是如花般艳丽的银河?

还是似阳的红的似火?

世人争着要往城市的深处,

最终却都被埋在了铁石砖瓦之下。

可是我不能不去,我有我生活的理由。

这寂静的冷风谁人不想?

但是谁人都不愿松开攥紧的拳头。

远方在星星的光芒里闪烁,

一眨眼明,一眨眼暗……”

“你……对未来有何构思?”雅香接过王淼递过来的巧克力说。

“未来?这也太遥远了。”

“可你总得思考些什么!”雅香盯着他。

王淼感觉到她的认真,于是正襟危坐起来。他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自己的未来,如今的一切都是依照母亲的路子,但他很适应这一切。自从遇见雅香后他才反过来学会安排自己的生活,甚至偶尔计划和雅香在一起的日子。一个女人拉着他往左走,一个女人拉着他往右走,他在这岔路口不能自主。

“我的方向一直都是父母……”

“可你是有知识,是有文化的人,你应该有思想!”

“我知道。我有自己的梦想。我喜欢音乐,我希望将来搞音乐,但是父母不同意。这会影响我的前途,进而影响我组建家庭。”他说这话时扭过头看向雅香。

“一个女人,她一定喜欢有思想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傀儡’。不论他从事的是什么,只要她爱上了他就一定全力以赴。女人看起来软,但有时候比你们男人还要执著。”雅香看着远方,那些霓虹之处会不会也有她的立足之地?

“那……你会支持我吗?”

雅香撇过头盯着他的眼睛,“我会……如果你是个有思想的男人!”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王淼很好奇。

“我?我就做那传播思想的人呗……”雅香伸伸舌头,庄偕并俱。

鼙鼓的声音永远不坠,一旦锤子永远不朽。一个他所爱的女人在他迷茫的时候点燃了其生命的火把,他的光明便指日可待了。王淼从雅香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那里有一团火剧烈地燃烧着……

为什么没有爱情?为什么难有生活?一切皆是因为心灵的不适。倘若真的有个人能和她有所沟通,托之于他又有何不可呢?

“来,给根烟!”王淼朝舍友伸手。

“咦?你不是不抽烟吗?”

“快点吧!”王淼有点不耐烦。

他点着室友给的烟走到了阳台,一阵阵冷风吹向脸庞使他更加清醒。孤月在天空中显得格外明亮,而他觉得自己与孤月如此遥远。阳台前面长着一排排的法梧,落叶将土地染成黄色。他的朋友们在宿舍里打着游戏,还有隔壁宿舍的不认识的校友在那里叫嚣着。各色的灯光在黑暗里摇晃,烟雾缭绕,道路越来越迷糊。就在这时,他仿佛看见一个人穿着一袭长衣从落叶深处走来,越走越近,她的脸越来越清晰,他看见了雅香……

雅香坐在床上扳动着手指,“离月底还有十来天,一天二十的话……哦!对了,天冷了,还得给奶奶买件毛衣……不对”雅香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她认真计算着开支,再看看自己的小钱囊,怎么好像永远满不了似的。

“好啦,就这么办!”她拍拍手,像是完成了一桩大事。

第二天,王淼正在教室上自习却突然收到雅香的信息,让他去法梧巷道一趟。王淼高兴还来不及,他没想到雅香会主动约他来这么浪漫的地方。他放下笔本“嗖”一下就冲了出去,好哥们在背后呐喊也置若罔闻。

“雅香……你找我……有什么事?”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眼睛发亮,只觉得雅香今天打扮得真漂亮,丝毫没有看见雅香手里还提着个东西。

“诺,送给你!”雅香双手捧着个黑袋子把它递到王淼面前。

“这是什么?”王淼这才注意到雅香手中的东西。

“吉他!你说你小时候弹过一点,我就给你买了一个。”这个吉他是雅香跑了大半个上午买着的,为了买它雅香省下了一星期的饭钱。她跑了超市,也跑了器具市场等等,好不容易寻着一个大小合适,表象可观的。

“这!”王淼张大了嘴巴,“雅香,真是太感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王淼激动地想要去抱她,但是又没有勇气,于是就一个劲地感谢。

雅香看他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你还不快接着,我都拿不动了。”瞟了王淼一眼,雅香佯装生气跺脚。

“哦,对,是,是的!”王淼嘿嘿一笑接过吉他。

他从袋子里取出它,这是一把渐变色的吉他,深邃的颜色由深入浅,又由浅入深,像黑夜里的蓝宝石那样引人入胜。

“你是怎么找到它的?”王淼朝雅香竖起了大拇指。

雅香脸红红的,低着头掐着手指,“那我也不知道啦!我就是觉得好看呀!”

“你知道不,这款颜色叫做‘1935sunburst’,是Martin最有情怀的颜色之一。既深邃豪华,又低调内敛,是我最喜欢的一款,你真厉害!”王淼又竖起了拇指。

“哎呀,你不要再夸我了,不然我要骄傲了。”

“你有情怀嘛……”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王淼用手指敲击音箱发出清脆的“咚咚”声,他又拨拨弦,明亮而柔和。

“等我回去把弦调好,以后天天弹给你听!”

“天天就不用了,我只希望你能达成自己的理想!”

“好!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雅香好奇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王淼背着琴往前走去……

十二月的晴天是最美妙的。太阳是长不大的孩子,安详地睡在摇篮。偶尔几阵风儿刮过也不觉得冷,倒是有几点阳春的感觉。人们都赶到外面游玩,这样的天气适合放松身体和养身。有的人在店门口摆起了麻将桌,边打麻将边晒太阳;有的人牵着妻儿去爬山,微汗熏熏反倒觉得豁然开朗,这些都是市民的生活,是“下里巴人”。同样,也有“阳春白雪”的气氛,比如外出写生的、文人相聚作诗饮酒的、摄影的等等,到处一片热闹的景象。

“你拉着我去哪儿呀?”雅香讨厌极了,王淼只说带她去一个地方,也不告诉她是哪里,反而跟她打哑谜,让她的小心脏急得直冒烟。

“马上就到了,好看又好玩,包你喜欢!”王淼背着个吉他拉着雅香左转右转。

“好,到啦!你看,风景咋样?”王淼开心地指着前方。

雅香本想反驳他好让自己出口“恶”气,可是没想到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风景真得很好呀,XA城里怎么还有如此清醒雅致的地方呢?这可比阿姨的茶馆还要好,阿姨的茶馆是人工打造的,这是自然形成的。你看那垂柳,看那岩石,绿的白的交织在一起,雅香简直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它。她从心里热爱极了。

“还……可以吧!你带我来就是让我看这些吗?”

“当然不是!这是视觉的,还有听觉的和精神的。旁边有个艺术一角,那里有人弹曲子,有人作诗,还有人拿相机专门给人照相的。走,我带你去看看。”王淼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雅香有些小兴奋,她就喜欢这类看似热闹其实安静的地方。

几个年轻男女在草地上偎靠着,他们有的拿着吉他,有的拿着小提琴,还有的拿着笛子。拿着小提琴的正在演奏着什么曲子,一个女孩就在他们中间翩翩起舞。曲子悠扬动听,经由小提琴演奏出来时更加撩人心神。雅香眼睛直直地盯住他们,“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好的心情?”雅香心里想着,然后又想到了自己的生活,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放松。

“瞎想什么呢?我们也来!”王淼扯了扯她的衣服说。

“我们?我哪里会呀。你可是‘艺术家’!”雅香回过神来笑道。

“我不是艺术家,可你是诗人呀!我奏乐,你配诗朗诵如何?”王淼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像小孩子问大人要糖果一样,感情是那么的真切。

雅香不忍拒绝他,点点头,“好吧!我试试!不过朗诵得不好你可不要怪我!”

“怎么会呢?我们的雅香可是多才多艺的大美女!”王淼眨巴着大眼睛把雅香逗得捂嘴直笑。

一曲结束,王淼走到人群中间鼓起掌来,“真好!真好!”

旁边人也点点头微笑着,“谢谢!”

“不知我们可以加入你们吗?”王淼扫视几个年轻人,希望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些态度。

“当然可以,认识就是缘分,请坐!我们几个也是前不久才认识的。”一个男生说完看看周围几个朋友,然后全都有默契地笑起来。

王淼行了个礼拉过雅香,“这是我朋友张雅香。我叫王淼,很开心认识大家。我们想给大家来一段配乐诗朗诵!”

下面鼓起掌来。

王淼对雅香使了个眼色,问她有没有准备好,雅香点点头示意一切就绪。

王淼拿出吉他坐在地上,试了下音后就开始缓缓拨动起来。

“我不关心吃喝,也不关心穿住,

我不关心自己是怎么来临,

亦不关心自己是怎么离去。

我关心的只有遍地的青草何时能开出鲜花,

天堂的鸟儿需不需要筑巢。

我关心你的吉他上有没有音符,

而我的白纸上有没有文字?

你的灵魂在跳动的时候是否会影响我的睡眠,

枕头里是否藏着一个世界?

蜂鸟的翅膀迅速地拍打,

‘森林女神,你慢点!’

我的脚步上锁着过去,

让我怎么赶得上你!

十二月,我在灵魂一角寻得春天,

亲爱的告诉我,这不是梦……”

王淼弹得很熟练,以至于眼睛不用看着琴弦。他必须得这样做,因为他的眼神一直跟着雅香在飞翔。哦!可爱的雅香,她简直就是天上派来的天使,她那深情的样子像是悟透了世间一切美的真谛。她时而望着天空,时而俯视大地,她诵到吉他时会指着吉他,诵到青草时会蹲下身子抚摸大地,她完全投入其中,就连周围围聚了越来越多的人她也不在意。这一刻她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她自己,她的灵魂在翱翔,在草上、琴弦上、天空深处……

诗读完了,曲子也接近了尾声,四周的风仿佛停了下来。王淼的手指在颤抖,他丝毫不敢出错,他怕自己的一丝错误影响雅香的朗诵。他发誓这是他听过的最美的诗歌,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雅香看到周围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么多的人都在看着她,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属于女人的娇羞此刻变得毫无掩饰。

“呀!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她捂着脸跑到王淼身边坐下。

她刚说完人群中便陆陆续续响起了掌声。

“非常好!我第一次知晓诗歌的魅力,是你让我改变了看法!”

“多谢你!你让我想到了很多!”

“Pretty good!You are so attractive!”一个老外在旁边竖着大拇指说道。

雅香更加害羞了,她拉着王淼就往人群外跑去……

“等等,等等……”

“Wait,please!”

雅香拉着王淼直跑出几百米才肯停下,“啊……哎呀……终于……跑掉啦”雅香气喘吁吁的。

“你看你这样子!急什么,人家又不会吃了你。”王淼笑道。

“你懂什么?还不都怪你,非要让我来什么诗朗诵,搞得人家都过来看我。”雅香抱怨道,但是她的样子却见不着丝毫生气的影子,反倒更像嗔怪了。

“我也是想让你放松放松嘛。这样的气氛毕竟很少。哦,对了,我还有个想法……”

“你还有什么鬼点子?赶快说来!”雅香佯怒地瞪着眼睛。

“我想……和你搞个元旦节目,就是诗朗诵……”

“打住!你别提了,这不可能!这点人我都害怕得不行,更何况学校那么多人……”她特意把“那么多”音调拖得很长。雅香心里对这次配合很满意,甚至很留恋,但是她仍然跨不过这道门槛。

“雅香,你就当帮帮我呗。我想参加节目,可是我一个人,一个吉他手,参加不了节目。而我认识的搞艺术的只有你一个了。”王淼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求,雅香一看到这种渴求就招架不住。于是她干脆撇过头不看他。

可是她撇过来,王淼就移过去,两个人来回僵持着。突然,王淼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睁得老大。

“雅香,你喜欢诗歌吗?”

“当然喜欢!”雅香以为事情过去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可你觉得现在喜欢诗歌的人多吗?”

“不多!很少!”雅香摇摇头,想到这里她心中就隐隐作痛。

“你不想为此做出些什么吗?”王淼追问道。

“可是我没那个能力!别的教授作家都没用,更何况我一个学生呢?”她有些哀伤,诗歌就是她的生命,她当然愿意自己的生命变得更顽强。

“不!你有!你没看到刚刚那群人吗?甚至连那个老外都佩服你,觉得你读得很棒,你改变了别人对于诗歌的看法,所以你有能力!学校这么多人爱好文学的又有几个?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在山顶对我所说的话吗?你说一个人要有思想有目标,你还说你想当教师,现在不就是你的机会吗?这么多的人等着你去教育和引导,你该迈出这第一步!”王淼的心“砰砰”直跳,像燕子要飞出笼子一样。他有多么激动,他等待着,就在下一秒他可能经历极度的失望或喜悦。雅香同意与否决定着他爱情前进的步伐,于是他盯着雅香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他要从雅香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感情的遗漏,好让他别再提心吊胆。

他如此,雅香也如此,她的心跟小白兔样跳个不停。她何尝不明白王淼的心思?但她始终觉得在大学谈恋爱有些操之过急,她还有更多的事没有完成。不过……王淼的建议确实触动了她的心,如果能让诗歌、让文学深入人心,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她咬咬牙,如同做了什么决心。

“好!我答应你!”她还是低着头不敢看王淼,她生怕他误解。

“耶!”王淼举起拳头兴奋地跳了起来,吉他打在背上发出“啪啪”地响声。

“上天赠我一匹白马,我却不敢骑行。

我生怕自己不是取经的人,最后,

上了战场。

我的血在奔腾,然而,

不是我意志的灵魂。

徒有两条腿在摸索,

我不知平坦与深坑。

但且让它前行吧,鞋子,

一定比我知道方向。”

这段时间雅香几乎天天和王淼待在一起,王淼拉着她听吉他,读诗,他们在每个节奏中寻找起伏,然后再寻着这些起伏往里面添字。这个字不行就用那个字,那个字也不行那就要动整个句子,有时候为了一个曲子,为了一个字他们要僵住半天。在阳光下,在草地上,在公园里,法梧旁,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雅香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她开始不惧在人群中朗诵,那个文艺一角也成了他们的常去之地。

“真好听!我都陶醉在里面了!”

“是啊,雅香,你适合做朗诵家!你要是有朗诵会我一定会去的!”一个女孩兴奋地直拍手。

“我只听过演唱会,可从来没听过什么朗诵会,是一直读两小时吗?哈哈……”一个男孩敲敲音箱吸引大家注意力。说完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王淼对着雅香的耳朵嗫嚅,“你现在可是小名人了哦!”

“讨厌!我才不是!还不都是你!”雅香拿拳头捶王淼的大臂。

她这样子王淼喜爱极了,王淼此刻感觉自己是个大男人,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除了雅香,王淼本人也很有天赋,他的吉他越弹越熟,越弹越好,有时候雅香感觉鸟儿都在树梢听他手指的歌唱。但这美丽的情景其他人注意不了,唯有雅香而已。

中午吃饭时两个人正在探讨着到时候该穿什么服装,雅香却突然捂住肚子趴在桌上。王淼看到这赶紧扶起她往医务室走,但雅香却怎么也不肯去。对于雅香而言这已经是老毛病了,最近几周但凡出现肚子疼,只要喝些热水消停片刻就好了。但她能放心的下,王淼哪能安得下心?见雅香始终不愿,他干脆一下背起雅香往外跑去。

“啊!”雅香被王淼给惊到了,但是虚弱的她又没有丝毫力气去反抗。她突然觉得王淼的背好暖好暖,“原来男人的背这么结实啊!”雅香的脸红红的,她把脸埋在背上,学校里这么多人看着,这真让人无所适从呢!

被王淼一惊一吓的雅香的肚子已经好了半分,但她的心思哪里还在这儿?她一直埋着脸,一会儿露着左脸,一会儿露着右脸,最后感觉露哪边都不合适。她想下来,可是她的嘴巴为何张不开,她的腿为何没有力气呢?哎呀,这样靠着真舒服,再靠一会儿也没什么事吧?雅香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就这样,王淼一直将雅香背到医务室门口才放下她,雅香有点恋恋不舍,但王淼确实已经满头大汗了。医生询问了相关情况,最后确定雅香是胃病,于是开了点止痛药,并叮嘱她少吃些辣的。

出门的时候王淼兀自朝前走着,他紧绷着脸跟块钢板似的。要不是医生询问他也不会知道雅香最近一直在吃方便面。于是他稍微转动脑子就知道是雅香把钱省下来给他买吉他了。雅香看到王淼生气的样子有些害怕,赶着小步子追了上去。

“哎呀,我喜欢吃方便面嘛。我喜欢吃辣的呀!”她眨巴着大眼睛。

“说!你是不是把钱花在吉他上了!”王淼停下来注视着她。

雅香低着头不说话,她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你没钱为什么不跟我说?”王淼扶住她的肩膀,刚扶住又放下手来猛拍自己的大腿,“都怪我,都怪我!我早该想到的!”

“你别这样~我是自愿的……”说到这儿雅香似乎觉得有些不合适,又低下头不说话。

王淼听到这话欣喜若狂,但他没有狂,他的心里开心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你要我不生气也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雅香抬起头。

“今晚我请你吃饭!”王淼的话是这么的坚决,他的脸庞也是那么的坚决,雅香生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事实上她的大脑已经迷茫了,怎么搞得跟雅香错了一般。

“哦!”雅香胡头昏脑地应了声。

这是一间典雅的餐厅,庞大的落地窗把外面的风景全映了进来。王淼选择的正是一个靠窗的座位,他打扮得非常得体,像外国那些所谓的绅士,不过,比绅士要帅。雅香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袄,里面搭配着一件灰白色高领毛衣,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牛仔裤。来之前王淼特意强调让她打扮得好些,可是雅香也只有这么一套新衣服。但是不知怎么的,可能是雅香太过美丽的缘故,因此穿什么也是那么淡雅清新。

屋子里面曲子飞扬,香气弥漫,雅香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

“这就是西餐厅?”雅香的眼睛被周围的东西给吃了进去,她一会儿看看吊灯,一会儿又看看窗帘,就是连水杯这样小的事物对于她来说也是稀奇的。

“是的!”王淼看到她新奇的样子愈发觉得爱惜。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这么美丽却又这么羞涩,她这么弱小却又这么自尊,她与寻常的女子完全不同,她定是经历了些别人没有经历过的事。

雅香可能意识到有些失态,于是只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

他们的食物还没上,为了让雅香能够放松心态,王淼借去卫生间的理由站起来朝一个吉他手走去。

“我可以用一下你的吉他吗?Please?”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瞥向雅香,吉他手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OK!你请用!”吉他手起身递过吉他。“Good luck!”

王淼笑着接过吉他,思忖片刻便开始拨弄起来。

雅香双手撑下巴呆坐着,她在想西餐厅的事,原来她也可以像别人一样来这样的地方。“哼!这些有钱人真是奢侈!好好的中餐不吃……”正想到这儿,她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吉他音从餐厅一角传来。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因为她曾和王淼研究过里面的甚至一个音符,所以当她捕得一点点讯息的时候,身子就立刻直了起来。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弹吉他的王淼正看着自己深情地笑着呢。

旁边有些人被这么美妙的吉他声所吸引,他们静静地走过来,却明理地不说一句话。眼前的男人是个帅气的男人,他的皮肤白净,眼睛烁亮,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特别的气息。像什么呢?像青草原上的白马,也像橱柜里的琉璃盏,总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头,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雅香的脸更红啦,因为王淼的眼睛一秒也没离开过她。但她的红却不是血液的深红,是由内而外渗透的那种渐变色,又或者可以用三月的桃花来比喻,“淡著胭脂匀著”。不像自然界的那些昆虫靠分泌激素吸引异性,王淼用一种内心的联系牵系着她,把她慢慢地拉过来。

雅香的心越跳越快,跳到后来干脆把泪水都挤出了眼眶。她什么也不管,但她越不管她就越似那“梨花带雨”的美人,令人陶醉不已。她想啊,自己长这么大还没人对自己这么认真过,更别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样优雅的环境里为自己弹琴了。 Q3iKMJUV24qtRQiLYqZYuCHwEYHHS3FRnqfeMSfIxkMu3WZiagAN275gzOubhL6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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