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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酗酒的罪恶

第二天,彭罗德通过一个简单而古老的方法得到了一毛钱,这种方法无疑是巴比伦 的男孩子们经常使用的。在主日学校里,当他班上的老师向他索要每周一次的捐款时,彭罗德很诚恳地(一开始是这样)在几个不相干的口袋里掏来掏去地找,并使劲装出一副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于是那位温柔的女士便安慰他,说没关系,她自己也经常丢三落四呢。她在这件事情上这么通情达理,彭罗德展望未来,觉得很有信心得到一笔微薄而稳定的收入。

下午的宗教仪式结束后,他没有回家,而开始以一种绝对应当被禁止的方式尽情享乐,大肆挥霍那笔刚刚扣留的捐款。在教堂附近的一家大百货店里,他买了五分钱一袋的糖果,里面主要是味道很浓的牛蹄子糖,不过倒是绝对货真价实,而且抗溶化的能力很强,所以,如果买糖人还不觉得他的钱花得很值,那他肯定就是贪婪得超乎常理了。

彭罗德有了这袋斋日点心,又把剩下来的五分钱硬币送进一家电影院。这家电影院得到法律部门支持,才得以在星期日营业,但在道德上并不受到赞许。他舒舒服服地坐在黑黝黝的电影院里,从纸袋里一粒接一粒地掏出坚硬的磨牙糖果嚼着,不动声色地虐待着自己的肝脏,同时怀着极度的满足感,观看银幕上那些无声的演员们。

有一部影片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这部影片毫不手软地描绘了一个酒鬼的堕落过程。起初,他和放荡的流浪汉们混在一起,染上了喝啤酒的习惯。然后他不知怎么一来穿上了晚礼服,和一些特别令人讨厌的女士们周旋。接着影片展现了酒精怎样影响受害者在家里的脾气,这个不幸的男人揍他的妻子,随后又举起一根似有千钧重的手杖毒打他那苦苦哀求的小女儿。银幕上出现了她们在雪地里奔逃,去寻求一位亲戚的保护,最后是这酒鬼在疯人院门口的绘声绘色的表演。

彭罗德完全被迷住了,影片已经结束,他还迟迟不肯离开,直等到这部影片重新开演。这时他已经吃完了一顿不寻常的美食,他差不多已经决定,他长大以后不能去做一个酒鬼。

他心满意足地从电影院里出来,迎面看见一家珠宝店门口的一只大钟,钟面显示的数字出乎他的意料,情况变得极为紧急。他回家怎么解释这几个小时的闲荡呢?主日学校的课程结束后必须直接回家,这是铁板钉钉的规矩。星期天的规矩非同小可,因为这一天他父亲一直在家,随叫随到,随时准备行动,真是太危险了。男孩子最痛苦的境况之一,就是每做出一个自然的举动,都需要找点借口去做解释,这很折磨人,使人的创造力不断经受严峻的考验。

彭罗德在逐渐加深的暮色中回家去,半是跳跃半是小跑,尽快往家赶,同时脑子里盘算着怎样说明他耽搁这么长时间的原因。离家越来越近了,他排练着他那番辩词的开场白。

“情况是这样的,”他决定一开始这样说,“我不愿意为我不得不做的事情挨批评,没有一个男孩愿意。我经过一座小房子的时候,有一位女士从窗口伸出头来,说她丈夫喝醉了酒,正在打她和她的小女儿,她问我能不能进去帮着拉住他。我就进去了,那位女士的酒鬼丈夫正在用鞭子抽打他们的小女儿,我拼命想拉住他,可是他根本不理我,后来我对那位女士说,我该回家了,可是她硬要我留下——”

这个时候,他走到了自家院子的拐角上,一件巧事不仅打断了他振振有词的排练,而且令人高兴地彻底消除了这样做的必要性。由火车站来的一辆出租车在大门口停下,从里面下来一位身穿黑衣的满面愁容的女人,还有一个大约三岁的柔弱的小女孩。斯科菲尔德夫人从屋里冲出来,把两个人紧紧抱在怀里。

她们是彭罗德的姨妈克拉拉和也叫克拉拉的表妹,来自伊利诺伊州的代顿市。她们的到来引起一阵忙乱,大家都忘了向彭罗德提出质问。不过,他是否感到松了口气呢?这很值得怀疑。他甚至可能会有那么一点淡淡的、自己并未意识到的失望,就像一个演员失去一个好角色似的。

正当大家为准备晚饭做着一些绝对必要的工作时,他走出浴室,来到他姐姐那间以粉红色和白色为主色调的卧室,用一条毛巾挡着脸,闷声闷气地对她说:

“妈妈是什么时候知道克拉拉姨妈和克拉拉表妹要来的?”

“她从窗口看见她们才知道的。她们的车子开过来的时候,她碰巧往窗外看了一眼。克拉拉姨妈今天早晨发了个电报,可是没有送到。”

“她们准备待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

彭罗德不再擦他那已经擦得发亮的脸,若有所思地把毛巾扔进浴室门里,又说:“我想约翰姨父大概不会来把她们接回家去,是不是?”约翰姨父是克拉拉姨妈的丈夫,是一个成功的火炉制造商,他终生的遗憾是没有成为一位浸礼教 牧师。“他会让她们安安静静地待在这儿,对吗?”

“你在说些什么呀?”玛格丽特从镜子前面转过身来,说道,“是约翰姨父打发她们来的。他干吗不让她们待在这儿?”

彭罗德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这么说,他没有染上酗酒的毛病?”

“当然没有!”姐姐发出一阵女高音的悦耳的笑声,强调了她的否定回答。

“那为什么,”弟弟沮丧地问,“为什么克拉拉姨妈来的时候,那么担心呢?”

“我的天哪!难道除了担心别人酗酒,就没有别的事情可担心了吗?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可是,”弟弟固执地说,“到底是不是这样,你也说不准。”

姐姐又欢畅地笑了起来。“可怜的约翰姨父!他连葡萄汁和姜汁啤酒都不许放在家里。姨妈到这儿来是担心小克拉拉会染上麻疹。她身体很弱,代顿的孩子们中间正流行麻疹,学校都停课了。约翰姨父担心得要命,昨天夜里连做梦都想着这事。今天早上他再也受不了啦,就收拾东西让她们上这儿来了,虽然他认为星期天出门旅行是不对的。克拉拉姨妈刚到这儿的时候很着急,因为他们忘记托运她的箱子了,只好通过快递寄过来。好了,现在告诉我吧,你究竟怎么会想到约翰姨父染上了——”

“噢,没什么。”弟弟有气无力地转身下楼,一个刚刚诞生的希望就这样在心头破灭了。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毫无必要地令人扫兴。 LB2c8VldPBwPS6+TUC9EAHpm8M/8V+INGRRJl5GI3gFurGV24HjfC2CpnpyRI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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