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如飞啊。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就这样看着年华匆匆流淌,又无能为力。
一场雨后,庭院里的栀子、茉莉相约绽放,我时常惊叹,世间竟有如此洁白胜雪的花朵,香气又这般好闻。
青梅早已泛黄,杨梅亦熟透。依稀记得,梅庄第一场雪下得纷纷洒洒,湖光山色中天地万物一片皎洁。一个转身,恍若前世的记忆。
魏晋陆机有诗:“人寿几何,逝如朝霜。时无重至,华不再阳。苹以春晖,兰以秋芳。来日苦短,去日苦长。”
前几年,我背着行囊,有一种踏遍山河的勇气。去过许多座城,见过许多大大小小的风景,遇见过一些人,也有过浅淡的故事。如今想起,我仍自清洁一身,不落尘缘,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这几年,我淡了名利,喝茶养花,浣衣煮饭。虽说不务正业,无所事事,却又碌碌忙忙。深知,人生逍遥快活,自在不羁才是大事,其余,真算不得什么。尽管许多美好都在过往的光阴里徜徉,然而,我愿意接受当下的简约,静享未来所有的平淡。
年轻时,时光总是用来浪费,为寻一段风景、等候某个人,预支明天也在所不惜。
如今,觉寸阴寸金,不舍蹉跎,却又日日做着“无用”之事,或品一日茶,看一日云,或听一夜雨,又或禅坐半晌。看似枯燥无味,荒芜光阴,实则清净洒然,深有趣味。
若要我此时放下尘世喧嚣,一切束缚,小舟江海,任自浮沉,亦是可以。或归渔樵,守望山水,或居巷陌,埋迹红尘,也是甘愿。
那些城,我皆是亲历,几番游走,感受各地的人情风物,文化美食。或有美好的遇见,或有欣喜的相逢,如今想起,内心仍有柔情涌动。
我说过,人世的愁烦,我从不随身携带。故而,每去一座城,我皆不肯拘泥。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我自是没有李白的俊逸风流,却也学着放达不羁,笑傲江湖。
李白和贺知章在长安酒铺金龟换酒,我亦随性放纵,见了值得的风景、值得的人,一掷千金也不吝惜。
这些年,飘荡江南,也戏乐山水,也游园惊梦。多少人文历史,我虽心有触动,又皆不深研,吃喝玩乐却认真相待,不曾敷衍。
也去北国,看辽阔风光,感受古都的深邃与苍凉。老城墙走上一圈,仿佛穿越千年时光,那些远去的人物,消逝的光芒,依旧璀璨如昨。
每至一处,无论是寻常城市,还是古镇水乡,总想着安住下来。隐于霭霭红尘,不被世扰,也不要名利,甚至省略聚散,免去悲喜。只安心做个凡人,日子绵密深稳,万务皆除,茶酒不缺。
后来,我放下行囊,在属于自己的城里优游岁月,波澜不惊。时有记忆流转,时有往事萦心,却如岭上往来的闲云,林间散淡的清风,倏忽而已。
如今是“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时而坐亭廊上,听雨释卷,烹茶拂弦。时而于幽静处,浅酌几杯,枕花而眠。
芸娘曾说:“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她冰雪兰心,自是淡泊名利,安然不争。她的远游,是为生计奔波,而非恣心所欲,潇洒自如。
而我,愿时常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清简一人。行至山水佳绝处,寄身万户檐下,皆可畅饮年华,快意平生。
庄子云:“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我愿做无能无为之人,对外物无所执,无所求。亦不卑微,不攀比,不累尘劳,不受世困,不为情苦。
兴起时,驾一小舟,泛波烟水。游遍名山大川,尝尽天下美食,觥筹交错,旷达通脱。又或采菊东篱,登高望远,襟怀坦荡,坐卧随心。
“逍遥自在。去去来来无挂碍。一片灵空。处处圆明无不通。”多少忧惧愁虑,皆因执念而起。若心思简净,气质清贵,自可神闲意定,北窗高卧。
此一生,心有莲花,活出境界,不必光耀千古,但求人间有味。
白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