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
慕晚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离开,又是怎么继续坚持爱傅夜霆的,甚至还仍然非要嫁给他。
可现在,她只觉得过去的自己蠢到不忍直视。
慕晚笑着叹了口气。
而顾安晏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她,温柔的眸子染上三分被压抑狠了的独占欲。
他也只有在这时候,才敢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情绪释放出来。
过去,他只敢把自己框在“师哥”的界限里,不得寸进半步。
现在,两个人离婚了,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顾安晏却觉得,慕晚心里并未真正放下傅夜霆。
就好比此刻,从生态园出来以后,慕晚就兴致一直不高,全然没了刚才在傅夜霆面前的张牙舞爪,就跟一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
顾安晏闭了闭眼,将心底的郁结压回去,儒雅的五官陷入暗影里。
他不明白。
晚晚明明还爱傅夜霆,为什么提离婚提的这么决绝?甚至没有给自己留半丝余地。
这不像是她的性格。
他心中情绪纷杂,乱成一团,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
冷白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不管因为什么,他绝不可能再让晚晚回头。
这时,旁边传来窸窣声响,顾安晏看过去,温和笑开:“醒了?”
慕晚懒散的坐直身子:“嗯,快到了吗?”
“还有五分钟的路程,你可以再睡会,到了我叫你。”
慕晚笑笑:“师哥,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对待。”
男人温润勾唇,满眼宠溺:“好,那说点大人的事。下周,市中心的成儒国家文化馆厅会举办一场拍卖会,有许多拍品是由师父修复的一级文物,其中我也参与了一小部分。”
慕晚惊讶偏头:“下周,这么快?”
她记忆里,师父确实参加过这么一场拍卖会。
但上辈子,她没去,也错过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这次拍卖会的拍品,一块芙蓉玉,慕晚的母亲一直很想要。
这次,她一定要拍回来,送给母亲。
“晚晚,你会去吧?师父一定很想你。”
顾安晏并没有察觉到慕晚的情绪,他半阖着眸,语气随意放松,利落的下颌线却不自觉的绷直。
他心里为自己的卑劣感到自嘲,却没办法压制这股卑劣。
这场拍卖会,其实更像是一场炫技大会,在那天,只有少量的成品会被拍卖,其它的文物,都会被陈列展览。
这次的文物修复工作,他也参与了一部分。
主动跟慕晚提出邀请,想让她那天到场,一部分原因,的确是他们师徒三人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但更重要的,只有他清楚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
他想让慕晚去看那些经过他手修复好的文物,想让她也用曾经看傅夜霆的那种,崇拜且眷恋的眼神注视他,并且只注视他。
更想让慕晚,心里有他。
慕晚来了兴致,笑道:“师父的炫技场,我自然是要到场的!她这些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乐得自在的,现在可算愿意回来A市了,我要是不去,她又要捏着我耳朵说我不孝顺了。”
“她那是疼你呢。你看看那些各界大人物们,每每提着重礼上门,也都只能吃到师父的闭门羹。师父也就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啊,才更有人气儿一点。”
慕晚叹了口气,的确。
师父过得太清心寡欲了,揣着一身空前绝后的本领,却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样,过一天是一天,颇有种看破红尘的沧桑感。
不过若非如此,当年慕晚遇到她的地方,也不会是寺庙了。
她总说,看到慕晚,就想起以前的自己。
于是当时师父将自己的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对慕晚好得没话说。
只不过后来,师父的行踪就比较捉摸不定了。
慕晚总觉得,她好像是在躲什么人?
……
很快,车停在了栖迟山庄门口,二人告别。
一回到卧室,手机开始震动。
慕晚按了接通键,是庄炀。
“BOSS!傅家还在查神医的下落呢,这次投入的赏金数更大,简直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不过嘛,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被他们打扰,所以我自作主张动了手段,让他们的人走了点弯路,估计这两天要查得焦头烂额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嘿嘿!”
庄炀语气狡黠,其实也有些试探慕晚的意思。
他心里清楚,BOSS不想暴露自己神医的身份,更不想管傅夜霆的事。
但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个度,他有点拿不准。
慕晚对他的小心思全然不知,毫不吝啬的给了夸奖:“干得不错,不过下次坑他,可以再狠一点,我乐见其成。”
庄炀却被慕晚的语气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大听起来心情不好啊。
现在他是知道了,BOSS是真的不想给傅夜霆留情面!是真要跟他断了夫妻情分呢!
慕晚今天想起了之前救傅夜霆的事情,的确很不开心。
她从小跟师父学医,自觉背上了医治世人的崇高使命,也确实小小年纪就治好了不少人的疑难杂症,有一段时间很受追捧。
年少成名,烦不胜烦,随着她长大,五官长开,美貌初现,受到的关注也越来越多。
慕晚便索性每次出诊都带上面罩,而这,也确实为她隔绝了不少关注度。
后来,她遇到了傅夜霆,一心一意的追着他跑,想要嫁他。
可后来又因为傅夜霆一句话,她也渐渐的不再出诊,将自己的马甲悉数藏了起来,安心学着做一个大门不出的贤妻。
现在想来,真是宛如被下了降头。
庄炀还在电话那头八卦:“话说,BOSS,我很好奇诶,为啥傅夜霆执意要你出诊呢?你擅长的领域是神经系统疾病,可是慕柔得的是娘胎里体弱带出来的心脏病,您这专业也不对口吧……”
慕晚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咳咳,我是想问,他花费这么大代价到处找神医,会不会其实并不是因为慕柔啊?”
慕晚白皙的指尖攥着杯壁,微挑的凤眸凛冽,视线落在窗外,轻声道:“我管他去死。”
不管他是为谁,慕柔还是其他红颜知己,都与她无关。
想找神医?
呵,这辈子,他是无望了,下辈子再排队吧。
挂断电话,慕晚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拉开了床头柜抽屉。
白皙的指尖触及到抽屉里的硬质包装壳,她突兀的一顿,如梦初醒。
满满一抽屉,都是同一个牌子的薄荷糖,淡绿色的包装很养眼,但慕晚红唇轻扯,露出一个苦笑。
她随手拿了一颗糖,利落的撕开包装,丢进嘴里,狠狠嚼碎。
然后将抽屉里的糖尽数倒在了垃圾桶里。
当夜,慕晚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在梦里,她隐隐听到了一阵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