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顺撕心裂肺的喊冤声,把院中众衙役都吓了一大跳,谁也没想到,这个死囚会突然来这一嗓子。
年轻的女捕头也被震得身子一哆嗦,手里的香瓜“吧唧”掉落在地,可以看出她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见惊到了美女上司,黄牢头感到非常没面子,指着李天顺,恶狠狠对着众衙役吩咐道:“还不快把这厮给我拿下!”
众衙役答应一声,继续向着李天顺围拢过来。
李天顺将手中水火棒轮得呼呼挂风,阻止着众衙役靠近,再次对着那女捕头大喊道:
“这位女中豪杰,我不是故意吓你的,等我的冤屈平反后,陪你一车瓜!”
被一个犯人冠于‘巾帼英雄’和‘女中豪杰’两个名头的女捕头有点懵,在听到这个囚徒还要陪自己一车瓜时,她更懵……
“恶贼,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气急败坏的黄牢头,夺过身边衙役的一根镔铁大棒就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有几名衙役也取来了飞钩绳网,这让李天顺的心就是一凉……
就在这时,那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再次响起。
“且慢!
闻听此言的众衙役皆停下身形,齐齐看向那位英姿飒爽的女捕头,有些搞不清状况……
“你叫什么名字,所犯何罪,为何喊冤?”女捕头缓步走向李天顺。
“保护大人!”随着黄牢头叫了句,五六个衙役忙围在女捕头周围,黄牢头更是擎着镔铁大棒跑到她身前,一脸媚笑的回道:
“禀狄大人,这厮叫李天顺,就是前些日子那桩无头案的凶手,此贼凶恶至极,您别听他……”
“我问你了吗,都退下!”看到呼啦啦围拢来的一群老爷们,女捕头秀眉微皱道。
黄牢头脸色一僵,忌惮的看了眼女捕头,带着众衙役向后退了几步。
不喜欢前呼后拥,不喜欢阿谀奉承,是个正直的好姑娘,有门儿……累极了的李天顺将水火棍当做了拐棍,看着她呼呼喘着粗气。
屈打成招后,在大牢里吃不好睡不好,刚才又差点把肾上腺激素都用光了,能不累么?
女捕头又向前走了几步,在李天顺身前一丈处停了下来,俏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一双大眼里却难掩好奇的目光。
这件惊动三法司的案子她是知道的,不过不是亲办者,是府尹大人定的案。
“这位女中豪杰,能给点水喝吗?”李天顺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叨着气儿道。
虽然已经从黄牢头的话里知道这警花姓狄,但李天顺觉得继续叫‘女中豪杰’,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水?
女捕头一愣,她没想到这个死囚不是急于向自己述说‘冤屈’,而是先要水喝。
刚养成不久的职业习惯告诉她,此人极可能是个心理素质极好的——恶人?
“取水来。”女捕头吩咐道,眼睛紧盯着李天顺,手却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宝剑上。
一名衙役从水缸里取来一瓢水,李天顺几口喝完,直接开门见山:“我是被冤枉的,刘掌柜不是我杀的,杀人者另有其人。”
“具我所知,你已经当堂招供,何来冤枉一说?”女捕头的嘴角勾了起来:“如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本官就治你个罪上加罪!”
面对警花的威胁,李天顺反而越加冷静,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道:“官府不是说我图财害命吗?
那我倒要问一问,我图的财在哪里?刘掌柜的头又在何处?
没有这些就定我的罪,这是拿人命案子当儿戏!”
女捕头依然一脸严肃:“那你为何当堂招供?”
李天顺拍了一下额头,感觉有点懵,心说你那对儿大眼睛算是白长了,没看见自己身上遍体鳞伤吗?
他看向女捕头苦笑一声,一字一句的道:“屈打成招!”
女捕头咬着丰韵的唇瓣,死盯着李天顺的眼睛,试图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说谎的痕迹。
不过心里却在合计着,对方刚才说的话确实都是疑点,没有找到脏物和人头如何定罪?
这让她对府尹大人的断案结果,也开始产生了几分疑惑。
跟我玩儿对视,心理战也是本警官的强项……李天顺也直视着警花的大眼,一手指天,一脸正色的道:
“这位女中豪杰,如果真凶是我,那我就发誓在剐我三千六百刀时,少一刀我都不能咽气儿!
剐下的肉瘦得喂狗,肥的熬油点灯,骨头扔进茅厕里,让我下辈子都不得好死!”
闻听此言,院里的众衙役皆面面相觑。
要知道这可是最毒的誓言,就算是死刑犯,也不会拿下辈子开玩笑!
女捕头娇躯也是微微一震,居然发这样的毒誓……沉吟一下皱眉问道:“那你要如何为自己申冤?”
看到警花和众衙役的神情,李天顺的心‘咯噔’了一下。
靠,原来这招儿才好使,看来古人是真的迷信……仿佛看到了伸冤的曙光,他语气坚定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要看案卷,我要看现场,我要看尸体。”
“你看这些有什么用?”
女捕头眼中满是不解,她听闻过,这个李天顺只是个酒楼的小伙计,根本没有任何办案经验。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不是凶手,自会有神灵相助!”李天顺一脸严肃的道:
“如果让我看这些,两日内必会自证清白,否则甘愿再受三千六百刀,下下下辈子都不得好死!”
发现搞‘封建迷信’活动异常好使,李天顺再次指天发誓,拉上神灵为自己造势,样子像极了神棍!
女捕头和院里的众衙役又吃了一惊,见过对自己狠的,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又把好几辈子都押了进去!
他们哪里知道,李天顺说的话还真不是吹。
上一世的他,曾被学员尊称为‘神探教官’,有着丰富的办案和教学经验。
罗卡交换定律告诉他,凡是有犯罪行为,就一定会在现场留下直接或间接的痕迹,比如指纹、手印、脚印、凶器等等。
既凡有接触,必留痕迹。
况且刘掌柜为什么会在原主走后关门,为何凶手杀了他后把人头拿走,这些都是疑点。
接下来,李天顺还不忘给警花妹子来了记彩虹屁,对着她一脸崇拜的道:
“而且我认为,大人您就是冥冥中神灵派来助我洗冤的女神!”
我,女神?
活了这么大,还没人叫过自己女神呢!
女捕头高兴的差点没乐出来,可下一瞬她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从李天顺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一种从没见过的自信。
何况自己身为女神……哦不,身为刚正不阿,公正执法的女捕头,她也认为这个案子疑点重重。
猛然间,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正义感,不由自主挺起了自己那资本雄厚的胸膛……
看着表情坚毅的李天顺,女捕头咬了咬牙道:“好,本官就给你一次机会,请求我爹让府尹大人重审此案。”
“你爹是谁?”李天顺下意识问道。
“我爹是大理寺寺丞狄杰,我叫狄婵儿。”狄婵儿罕见的给了李天顺一个淡淡的笑意,转身就要离开。
我去,大理寺寺丞!
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官,比府尹整整大一级,而且这位警花还是大理寺寺丞的千金。
李天顺有一种中了福彩的感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忙喊住了狄婵儿道:“狄捕头还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狄婵儿纳闷的回头问道。
“还请狄捕头和几位官差说一下,给我弄些吃的。
还有,能不能让我不进牢房,那里的犯人我看着害怕。”
李天顺知道,这个时候如何利用这位‘女神’保护自己。
狄婵儿走后,这帮衙役虽不敢明着报复,但暗中指使其他犯人虐待自己也不能不防。
果然,黄牢头听到李天顺的话后,眼中闪过了一抹凶光……
听了李天顺的话,此时的狄婵儿也反应了过来,对着黄牢头吩咐道:
“把他占且押到班房,在本官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虐待他,给他些吃食。”
“大人,这恐怕不合规矩吧?”黄牢头做出很为难的表情道。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人不还在你手上吗!”狄婵儿冷眼看向他。
“呃,是是。”黄牢头不敢违抗,连忙答应,吩咐人把李天顺押往后院的班房。
“多谢!李天顺学着电视上古人的做派,对着狄婵儿来了个长揖到地。
因为他知道,班房属于对外的半公开场所,自己到了那里就安全多了。
狄婵儿却看向他一字一句的道:“记住你说的话,希望你能自证清白。”
看着狄婵儿远去的背影,李天顺的心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他倒不是担心不能自证清白,而是前世从警的经历告诉他,除了被告外,没有人会喜欢翻案。
更别说是那个将自己屈打成招的府尹了,这个道理古今相同。
好在狄婵儿她爹是三品大员,如果他真想管,这事就一定会有转机。
……狄婵儿她爹,如果你管了这件事,我就祝你长命百岁,官运亨通!
李天顺在心里默念着,他感到这时除了耐心等待外,非常有必要再搞把封建迷信。
狄婵儿走后,李天顺就被带到了隔院的班房里,为了避免他再跑,黄牢头还安排了几个衙役守在门口。
李天顺看到,班房是一间面南背北的青瓦大房,里面只有一个青年文吏正在办公,在他后面的墙上立着一面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
那文吏见一名囚犯被押了进来,不由就是一愣,用不满的语气对着押送的衙役问道:“怎么把犯人带到这来了?”
衙役冲着文吏使了个眼色,他狐疑地走了过去,两人在门口就是一阵嘀嘀咕咕。
渐渐的,那文吏看向李天顺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
李天顺也不管他们,大马金刀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嘴就灌了一大口。
没办法,无论是忽悠女神还是装神棍,都太费口水!
可下一瞬,就“噗”得将茶水全喷了出来……
门口的衙役和文吏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衙役更是以为这个杀人犯又要跑,“仓朗朗”拔出了腰刀。
“这是什么玩意?”李天顺被噎得直瞪眼。
感觉就像是喝了一口羊油、酱油、生姜和茶的混合物,不但粘牙而且还糊嘴!
“这是茶。”收回腰刀的衙役道。
“这也叫茶,应该叫黑暗料理!”李天顺嘀咕了句,忽然想了起来,自己好像在什么书上看到过。
说是明朝以后才出现了炒茶工艺,以前古人喝的茶都是将茶叶碾碎,再佐以葱姜盐甚至是果汁放在壶里一起煮。
在原主的记忆里,如今的朝代叫大齐朝,可自己对这个朝代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这个问题是不可能问衙役的,李天顺走到书架前。
“你要干什么?”衙役不解的道,手又握在了刀把上。
“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读书的意境你都不知道吗?”李天顺一边看着书架上的书,一边随口道。
衙役很懵,因为他根本几听不懂。
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
可李天顺随口说的这半首诗,却惊到了那名文吏,惊愕地看向这个囚犯。
这半首诗吟的也太好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听到全诗!
而书架这边,上辈子就爱读书的李天顺已经被这些书所吸引,就见上面分门别类放着的经史、诗赋、书画各类书籍。
走到一排摆满史书的架格前,拿起一本快速翻看着……
熟悉的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魏晋南北朝,直到出现大齐朝的历史时,李天顺就有点儿犯迷糊了。
仔细再读,李天顺就更迷糊了……
不对,这里记载的历史明显和自己知道的不太一样。
比如说秦朝居然存在了三百余年,愣是比原来多出了二百多年,汉朝只有西汉没有东汉,就连许多历史人物都是陌生的。
而如今的大齐朝,在上辈子的历史里压根就不存在,它刚刚建国不到五十年,帝位传至二代,皇帝姓周名治,年号‘天治’。
李天顺深吸了口气,明白了自己穿越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原来熟悉的世界,看来平行宇宙的说法还真不虚。
“这位犯……哦不,这位小哥,请问你刚才吟的诗是何人所做,可有上半阕或下半阕?”
一阵文绉绉的嗓音打断了李天顺的思考。
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面白书生,正对着自己拱手施礼,眼神里不但没有恶意,而且还带着几分好奇,正是那名文吏。
“这诗是我做的。”李天顺的脸上一点都没有发红的迹象,轻描淡写的道。
不要误会,这不是白嫖,而是不能暴露自己身份的无奈之举。
“你做的?”
文吏看向李天顺的眼神由好奇变成了惊愕……这怎么可能?
这个人只是个杀人劫财的死囚,难道真像衙役刚才所说的有神灵护体,不然他怎么还有闲心看书,还随口吟出了这么好的诗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那个被李天顺一水火棍打趴下的黄牢头走了进来。
他将两块特意弄来的发霉窝头丢在桌上,阴着脸对着李天顺道:“吃吧。”